《大刑》枯荷听雨声

3、【王爷进宫，小能被扔】

　　李晓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满脑袋嗡嗡作响，一个老的牙都快没了的老太医正在给她缝腿，针线从皮肉上嗤嗤穿过，撕扯着有些疼，但这些和断腿之痛比起来也就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秦浩然陪在一旁隐约可以听到他和这老头说话的声音。
　　“刘太医，若是锯掉她双腿能否保住她性命？”秦浩然紧张的问。
　　“王爷，此女已经病入膏肓，这腿锯不锯掉也都无所谓了。”刘太医斟酌的回道。
　　秦浩然倒吸一口凉气：“真的……真的没救了吗？”
　　李晓能这时候睁开眼咳了咳：“老……老人家……”声音和锯木头一样难听。
　　秦浩然连忙站起来按住她：“你别动，太医正在给你治腿。”
　　李晓能鸟都不鸟他，强撑着力气把他扒拉开，对刘太医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秦浩然和刘太医显然都没有料到李晓能会有此一问，那刘太医看了一眼王爷，小心回答：“姑娘不必介意自己的伤势，安心养病要紧。”
　　“是啊，丽姬你会没事的。”秦浩然也有些不自然的附和。
　　李晓能皱眉，轻蔑的瞟了他一眼：“没事？王爷以为将我的腿砸个稀烂，身子弄的破败不堪我还能没事？是啊，伤口缝上了，骨头却碎在里边，果然是没事。”
　　秦浩然被她讽刺的脸上一阵青白。
　　李晓能又转向刘太医：“太医，您尽管说，我究竟还能活多久。”
　　那刘太医见秦浩然不吱声，一咬牙终于道：“姑娘本来就中了毒，再加上此次受伤严重……若是……若是晚上不发热，或许还能挺过去。”
　　“如果发热了呢？”李晓能咄咄逼人。
　　刘太医又看一眼秦浩然，见他轻轻点了头这才道：“若是发热了，恐怕就不太好了……”
　　“有多不好，太医尽管直说！”李晓能有些不耐烦。
　　刘太医用衣袖抹了抹汗这才道：“恐怕挺不过三……那个五天……”
　　说完后，刘太医和秦浩然都紧张的盯着她看，李晓能闻言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合上眼，好一会儿才悠悠道：“这腿不用锯了，就给丽姬留个全尸吧……也算我到这世上走一遭。”
　　秦浩然听她这么说心里一痛，只当她是临别悲音，不待年华老去便早早离世的哀伤。同时也更加后悔自己当初不问青红皂白将丽姬投入刑室，致使她过早的便要香消玉殒。他越想越是难受，眼眶一热便要落下泪来：“丽姬……你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李晓能心里轻叹，不知丽姬在天之灵听到秦浩然的话会不会安息。
　　就算是她也有些茫然，这身体显然是已经不能用，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让她重生在丽姬体内？难道只是为了让她受到这些刑罚？
　　现如今她是周身上下每一处都疼，虽说已经糊满草药包扎的好似木乃伊，也不过是为了解某些人的心疑，这药上与不上都没什么用了。李晓能觉得身体里由内而外漫生出一股透骨寒意，这是发热的前兆，她现在多说一个字儿都困难，只能躺在床上挺尸。暗自琢磨这要是在现代哪里会这般疼，手术室怕是进去几个来回了。
　　秦浩然起初还在李晓能身边陪着，可人家毕竟是王爷，金枝玉叶儿的，也刚中毒好了不久，一会儿一个侧妃来请，一会儿一个小妾来叫的，再加上李晓能也懒得理他，坐没一会儿也就坐不住了，临了说了句我明天来看你，见李晓能根本就不和他说话，叹了口气终是走了。
　　果然，当晚李晓能便开始发热，浑身上下烧的跟个火炭似的，牙关紧咬滴水不进。疼的狠了便偶尔□□两声，也极是压抑。
　　此情此景看在秦浩然眼里，更是心如刀绞，握住李晓能的手不住的叫着丽姬，纵使谁人来劝也不肯离去。
　　原来，那刑室里的狱卒怕担干系，一见李晓能不好便使人告知了李怀恩。这李怀恩来看过李晓能，眼见是高烧不止，方才太医诊治的时候他也陪侍在旁，故而也是听说了诊断结果。
　　这李怀恩有自己想法，当晚并没有将李晓能发热的情况报告六王爷，而是报告给了六王妃。这六王妃也不知使了什么章法，竟拖得六王爷直到第二天深夜才抽出时间去看李晓能。
　　此时的李晓能却是已经高烧了一天一夜，直烧的嘴唇开裂，呼吸困难。叫了刘太医来看也是连连摇头不肯下药：“王爷，老夫已经回天乏术，还是给这位姑娘赶紧准备后事吧！”
　　秦浩然闻听此言垂泪不止，原本他心中还抱着些个侥幸，等李晓能好了要养她一辈子，可谁知还不到一天，便要死了。好像她昨天还在振振有词的和他说话，今天就要消失了。
　　好说歹说的刘太医给开了剂独参汤，这独参汤也是毒身汤，若非紧急续命的一般医生是轻易不肯给开的。那秦浩然哪里管的了这么多，只让人将王府里最好的人参拿出来。
　　不过这王府里库房的钥匙一向都把在王妃手中，秦浩然想拿人参自然有人将此事说给王妃知道，那王妃却倚在榻上连眼皮儿都没撩，哼了一声：“一个要死的人还用什么好人参，去大厨房里寻些个参须子熬好了给她吧！”
　　就这样，原本独参汤熬好了递到秦浩然手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参须子汤。秦浩然哪里知道这些，接过来就给李晓能往嘴里灌。
　　这李晓能本来就牙关紧汤米不进，所以这人参汤十勺也就灌下去一勺，若是好人参这一勺说不定还有些效力，这人参须子可就大打折扣了，两碗灌下去也屁事不顶，更何况还没灌进去多少。
　　所以这李晓能依旧是高烧不止，呼吸困难，眼看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她身上的伤口一点也没见好不说，反而开始恶化，不住的从伤口往外淌出浑浊的黄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一张脸种的猪头也似，连拔开眼皮都困难。
　　这六王爷呆在刑室里不肯走，众人全都急的团团转。人家是王爷，总不好硬行拉走吧？而且眼见李晓能是一刻不如一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气，这六王爷呆这里也晦气不是？但是哪个敢上前来劝？使人报给王妃知道，那六王妃的侍女只说王妃已经睡下了不便打扰，那意思就是说任凭王爷折腾去吧人家不管。
　　正在这时候，这六王爷的贴身小厮突然连滚带爬着急火燎的跑进刑室：“王爷，大事不好了，圣上病重，九皇子派人来请你进宫伴驾。”
　　秦浩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愣，咬咬牙放开李晓能回自己的院子换衣裳。边走边问：“洗砚，来送信的是何人？”
　　洗砚想了想道：“回爷的话，是宫里的人，是个小公公。”
　　秦浩然猛的停住脚步，吓得身后的洗砚险些撞在他的身上。秦浩然回头：“宫里的？可说是单请我一个还是众王爷都请？”
　　洗砚呆了下：“爷，那公公没说，不过人还在厅里。”
　　秦浩然点点头不说话了。这九皇子为人狡诈机敏，性本多疑，平时虽说不显山不露水，但胸中城府颇深。若是他派了自己人来请，倒还好说，但他派了宫里人来。秦浩然一时有些捉摸不透。于是匆匆换过衣服，到厅里去见那宫里派来的人。
　　当今圣上活着的儿子有十五个，但是有望夺嫡的只有三人，分别是皇长子，皇七子和皇九子。其他皇子不是年龄太小还没有建府出宫，或者生母身份地位不高，要不就是太过平庸无所建树，被圣上不喜早早赶去了封地。
　　秦浩然暗中猜测，此次进宫怕是要商量立储，他觉得圣上立九皇子的面儿大。别人或许不知，但是和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秦浩然却知道，这九皇子早逝的母亲是当今皇上心头挚爱，所以这九皇子是从小在他身旁养大。这九皇子面子货做的也足，看起来待人也亲厚，素有贤王大的美名。
　　但是皇长子却是先皇后所出，皇七子是现在的皇后所出，是立长立嫡还是立贤？皇上至今不肯立储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唉，皇家的事儿，就是一团乱麻！
　　来人果然是个小公公，十三四岁的样子，倒是长的一副机警有眼色的样子，见秦浩然出来连忙上前打千：“六王爷安泰，奴才小德子给您请安。”
　　秦浩然连忙上前虚扶一把，这时洗砚上前悄悄将两袋金瓜子儿塞在小德子手里。小德子，面色不改，手上一闪那两袋金瓜子儿就被收进大袖里。颜色上对秦浩然越发恭顺。
　　秦浩然笑着问：“劳烦公公了，不知我的几位兄长们可都得了信儿了？”
　　小德子眼珠一转，当然知道秦浩然问的是什么，连忙回答：“回六王爷的话，这个月正恰逢九皇子在宫里听夜，今儿事发突然，所以九皇子让小的们分头给几位王爷和皇子们送个信儿。”
　　秦浩然点点头，心道这九皇子办事真是滴水不漏。最近听闻圣上身体欠安，怎么就正好赶上他在宫里听夜？这之中怕是另有隐情。
　　于是众人也不敢耽搁，连忙准备了车架互送护送爷进宫去了。
　　且说六王爷进了宫，这宫里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是六王爷去了一天一夜也没见回府。回来送信儿的人只说是王爷在宫里伴驾暂时回不来，宫里自由人伺候，让送两件换洗衣服和常用的东西进去就成了。至于李晓能则是只字未提，估计六王爷已经顾不上她了。
　　这六王妃听了从宫里送信儿的人回话，弹了弹手上夹套问道：“爷可说了要怎么安排丽姬？”
　　那回话的人连忙摇头：“回王妃的话，小的也没见着王爷，是洗砚让奴才这么说的。”
　　那六王妃也不多话，挥挥手让他下去，吩咐手底下大丫头碗儿去叫李怀恩。不一会儿那李怀恩就跟着碗儿到了门外。碗儿回了话王妃让他进来在屏风后回话。
　　李怀恩在屏风后给王妃请了安：“奴才给王妃请安。不知王妃有何事吩咐奴才。”
　　王妃放下茶碗问道：“那人怎么样了？”
　　李怀恩连忙回话：“怕是活不过今晚。”
　　六王妃想了想，依旧不放心：“你辛苦些陪我去看看她，毕竟我俩姐妹一场。”
　　“王妃仁厚，只是……”李怀恩迟疑了一声。
　　“只是什么？难道我去看她还能吃了她？”王妃撩了撩眼皮。
　　那李怀恩连忙弯腰：“不敢，王妃去看她是实在是她的福分，只是这丽姬伤势奇特，全身散发出恶臭，怕会惊着王妃贵体。”
　　“哦？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说完王妃吩咐手下另一个大丫头瓶儿安排人去准备肩舆，自抬了王妃带着二十来个丫头婆子前呼后拥的跟着李怀恩去看李晓能。
　　刑室里早有人得了信儿，一众侩子手们都被轰出去，只安排几个伶俐体面的小子以供传唤驱使。刑室里原本押着的烦人也都被移进最角落的一个屋子里，就怕有人没眼冲撞了王妃和一众女眷。
　　所以当六王妃进了刑室时，刑室里早就挂上灯笼照的亮如白昼。不过许多从来没进过刑室的小丫头们，还是被刑室里挂着的各式刑具吓得腿直哆嗦，从此更是话不敢多说半句，是非不敢多碰半点。
　　这么个地方，不定死了多少人，那斑斑血迹岂是擦就能擦干净的？总是或多或少的带着些煞气。好人从里头待时间长了也会变得不正常，真难为秦浩然还听信了李怀恩的说辞，将李晓能放在这刑室里养伤，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那六王妃就算见惯了世面进了这刑室也被唬了一跳，心道这还是收拾过了的，如若不收拾又该是怎饭模样？不过她面上紧，别人瞧不出来罢了。
　　六王妃一进李晓能那件囚室就里边臭不可闻的味道冲的直皱眉，连忙用手帕捂着鼻子也挡不住那股腐臭味儿。瞥了两眼那木床上的哪里还能算个人，腐烂的面目模糊，那红黄相间的汁水顺着床板直往下流。
　　吓变了脸色连忙退了出来，大声尖叫道：“这人是不是死了，怎么会这么臭？这盛夏里怎么能放个死人在府里？”
　　那李怀恩连忙上前回话，眼珠一转心想，何不借着王妃的手将李晓能弄出去，到时候王爷就是怪罪下来也与他没干系。于是打定主意说：“王妃，这人确实还活着，只是像这样全身都烂了人还不死的确实也是奇怪……怕不是……”他抬头看了看王妃颜色。
　　六王妃连忙一挥手帕：“你但说无妨！”
　　李怀恩又伏了伏身子：“奴才是怕这人是不是得了瘟疫……”
　　王妃身后跟着的人立刻骚动起来护着王妃就往外走。这年头一说瘟疫那就跟黑死病差不多，谁遇上了谁倒霉，全家说不定都死光了。王妃身后立刻就有有脸面的婆子上来说话：“王妃，依奴婢之谏这要是瘟疫，还是赶紧的用草席卷上扔到山涧里去，免得带累了阖府的人不得安宁。”
　　那王妃脸上装的害怕没主意，这婆子的话却是正中她下怀。就算是王爷回来了也能有个为了全王府思量的由头。于是连忙拉住那婆子的手：“还是嬷嬷有思量，我这里年纪小考虑不周，嬷嬷以后还要多多提点我才是。这事儿就交给嬷嬷起办吧！”
　　那婆子自是以为得了脸面，得意洋洋的着手安排了几个侩子手,用草席将李晓能卷了，连个棺木也没有。可怜李晓能还未断气，迷迷糊糊的任人摆弄，连夜送出了城，扔到了三十里外一处山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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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