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刑》枯荷听雨声

23、【卖身契】

　　吃罢早饭，李晓能扶了之香，身后跟着之玉捧着个匣子，李晓荷扶了珠儿，身后跟着环儿捧着一盅熬的浓稠的米汤，一起来到东厢房。
　　去病守在门口给两人打了帘儿，里边无疾正好刚刚喂完药。
　　下人给李晓能姐妹二人各搬了个小杌子，放好棉垫请二人坐。
　　李晓能挥挥手：“之玉，把东西放桌上，你们都先退下吧！我和你们二娘子有事要和这位公子说。”
　　他是习武之人，所以醒来以后便警觉的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先前他被关押的笼子。床褥被子很软，嘴里有喝过药的苦味，伤口被清理的很干净，有两个眉目清秀干净，谨慎小心的小厮伺候。只是无论他问什么两个小厮也不多说，只说主家姓李，一切都是他家两个娘子安排的。
　　他醒来之后便挣扎着坐起来不肯再躺，两个小厮也不多劝。虽说能勉力坐起来，两条手臂终究还是很有些绵软，支撑着他坐起来都十分困难，要不是小厮帮忙，他也是起不来的。
　　就着小厮的手喝着药，他心里是七上八下。对这两个素未谋面却肯帮他的李家娘子有些好奇，不多会儿便听见外边脚步声。
　　他虽受伤，但既然醒了内力也就渐渐恢复，所以基本上能判断来人大多数都是女性，有五六个人左右。可是他也有些拿不准，因为其中一个人的脚步很特别，时有时无的。可是根据钗环碰撞和衣物的摩擦声来判断，应该是六个人。
　　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两姐妹，可是从细微处，他觉得两人并不太像姐妹。一个貌若天仙，让人见而忘俗，看一眼就不想挪开眼珠；一个平凡如静水，落人群里根本就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而且这二娘子更像是大娘子的丫鬟，坐下片刻，已是望了大娘子五六次了，处处都以大娘子马首是瞻。如果她不是被保护的很好，那么就是因为在家里不得宠，多年养成的习惯。至于怀疑二人不是姐妹的想法他倒是没有。在秦国男人纳妾天经地义，生母不同生出来的孩子固然也就有差别。
　　此刻李晓荷心中也是有些翻江倒海，所以她是不住的去看李晓能脸色。这个男人她是认识的，那不是那次在牡丹阁扯虎须的十九郎吗？想来李晓能根本也没有想要瞒着她，否则也不会她来。她只是奇怪，李晓能应该不会想要与牡丹阁有太多牵扯。但是她却偏偏买回了十九郎。李晓能不是肤浅的人，她绝对不会是为了十九郎的好相貌。
　　刚来的时候他面孔脏污，李晓能只是安排了两个小厮伺候他，请了郎中帮他诊治。她也是粗粗的看了两眼，所以并没有认出来。如今洗漱干净了再瞧，混迹风月场多年的李晓荷眼里都出气儿，怎么可能人不出来？十九郎那俊俏的相貌哪个娘子见了能忘？就算是折腾的有些个苍白憔悴，但是美人坯子在那摆着，此刻的十九郎还是十分英俊的，不小心对上一眼还要心肝乱颤。
　　“谢谢两位娘子救命之恩。”十九郎有些虚弱的抱了抱拳。
　　李晓能挑了挑嘴角儿：“你不必谢我，你是我买来的家奴，自当尽心诊治。”说完伸手去拿木匣子，李晓荷已经先一步拿过来递到她手上。
　　李晓能似笑非笑的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他的卖身契，交给他看。
　　十九郎心中疑惑，接过卖身契细看。一看之下险些气的背过气去。那所买卖奴仆姓名之处，赫然写着“赖狗剩”仨字儿。
　　“这……这不是我的名字！”他已经气得呼哧带喘，指着那名字道。
　　李晓荷对着十九郎微微一笑：“我管那是不是你的名儿，手印子是你的就成了。”
　　十九郎赶忙对了对手印，那指纹与他的分毫不差，顿时有些傻眼。
　　李晓能一把夺过卖身契放回匣子交给李晓荷：“荷儿，可是要看紧了，莫要让耗子嗑了。”
　　李晓荷浅浅一笑：“姐姐，我自会牢牢看着。”
　　十九郎两目变的深邃，隐隐带着些杀气：“你为何要害我？”
　　李晓能瞥了他一眼：“害你？我要真想害你，你还能活着和我说话？我只是提醒你，没事儿别出去乱跑，如今你没了身份路引，就这病歪歪的样子没等你出了我的门儿便一命呜呼了。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可死了的都是那些自以为身手不错的。你老老实实的给我看家护院当保镖，其他的不要想。”
　　十九郎一愣，他家学渊源，又有独门心法，内息隐而不露。从小练功时候必以真丝缠手，戴鹿皮手套，就是怕把手指练粗了。若是手指磨破一点或是起了茧子，就会挨揍，但是功夫裹足不前，就算双手细腻也要挨揍。
　　所以经过多年训练，他就算是看起来脚步身姿轻快，却与常人无异，从来没有人能看出他习武。唯一露馅一次就是在牡丹阁，被牡丹姑娘看出来。但是她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没容得他细问，她便失踪了。
　　可今天，他习武的事情好像已经被看穿了了。不知为何，他就是敢笃定这个李家大娘子是知道的。并且有恃无恐。这让他很郁闷。
　　罢！罢！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现在难以挪动半分，还是不要意气之争好！能屈能伸大丈夫，等他好了再说！
　　李晓能见他不说话了笑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一定谋划着等你伤好了再行逃跑之事。别说我没提醒你，若是你伤好就跑，便是忘恩负义，我便要将你逃奴的身份报给官府，就算你能飞檐走壁，上天遁地，在秦国也绝无藏身之处。”
　　十九郎被猜中心事气的将牙齿咬的咯咯响。他还真是小瞧了这李家大娘子。可是具体的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只能在这里憋屈着。但他总觉得她好似话里有话，自己在她面前就是透明人儿，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姐妹二人从十九郎房里出来，无疾等人还守在门口，李晓能交代二人道：“他刚刚才醒，多给他喝水，切忌油腻荤腥，就先给他喝几日米汤吧！其他的不要给他吃。还有，不可让他大悲大喜，要看顾仔细。”
　　二人这才在丫鬟的簇拥下回了房。
　　一进屋李晓荷赶走下人，李晓能已经上了炕。这倒春寒厉害，她又惧怕寒冷，所以不但地龙没停，这炕也烧的很烫。
　　李晓荷忙忙的关上门也上了炕：“姐，你怎么把他买回来？”
　　李晓能拉着她冰凉的小手笑道：“怕什么，姐姐自有计较。他武功好着呢，就这么放了可惜。咱们姐妹现在也不安生，需要这么个人。”
　　李晓荷有些不放心：“他……他可是认识姐姐的啊！”
　　李晓能一笑：“妹妹，若你不是先一步知道我是谁，你可能认得出我？”
　　李晓荷一愣，也是，如果她不是提前知道，就凭李晓能现在的长相她一定不可能认出来。所以也就稍稍放心了。
　　“等他好了，姐姐咱们还是打发她走吧！”李晓荷犹豫道。
　　“放他走？他想的美？这种人就是猪油渣子发白——欠炼。不把他那点油水榨出来，我那白花花的银子不是白花了？就算他认识我又怎样？我说他是赖狗剩，他就是来狗剩。”说完嘿嘿一笑，端起铃铛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李晓荷心里打了个冷颤，她总觉得她姐心里有什么算计没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