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刑》枯荷听雨声

22、【绿意儿】

　　灯烛下，算完今天的进项、支出，李晓能划拉一下算盘，算盘珠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接过李晓荷亲手递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嗔了她一眼：“有丫头伺候，何必自己动手？”
　　李晓荷笑道：“我不放心！”
　　李晓能知她一时难以放下心防，也不多说，慢慢的总会适应。从她手上接过菜单，细细的看了，不由笑道：“咱们买回的人里倒是真有能人，这菜单拟的甚是不凡。”
　　李晓荷也探头来看：“可不是，那叫绿意儿的丫头，自领了厨房的差事儿，我见她还干净利索便应了，着她拟个素菜的单子，倒是不错。省的姐姐总是吃些咸菜。”
　　李晓能笑道：“咸菜好，清肠子！不过这菜单也妥当，点几个明日做早点。”说着随手便提起毛笔勾了三两道菜色。
　　原来那日李晓能买了这些奴仆回来，先从外家成衣铺子里买了衣服让他们穿戴，又管了顿饱饭，这才将人召集到一处交代一番。除了不可随意出门，也不拘他们，让这些人按照自家实力寻事儿去做，只在一旁细细观察。
　　凡是观人性格，大面上一般人都能过得去，看的出真性情的却往往是一些小细节。
　　李晓荷提笔将李晓能勾的那几道菜用半张纸抄下，李晓能在一旁看了笑道：“荷儿这字儿是越发精进了，再练些时日你也能出师。”
　　李晓荷脸上微赧，心里却欢喜：“姐姐教得好啊！”说完将菜单交给一旁伺候的小丫头佩儿：“给绿意儿送去，明天早上让她做来。”
　　时候不早，姐妹两个洗漱一番睡下不提。
　　次日一早，李晓能和李晓荷二人醒来，自有丫鬟伺候穿衣化妆。原本她二人在一屋睡，自打
　　买了丫鬟，二人各得了四个贴身伺候，再住一起便不太方便，人多也转不开身。
　　正好这正房中间是厅，两边各一个里外套间儿的耳房，外间可睡丫头。李晓能占了左边，李晓荷占了右边。
　　李晓荷一下成了主子多少还有些不适应，早早便穿戴整齐到李晓能房里亲手伺候她梳头。
　　插好朱钗，李晓能扶了扶头笑道：“你姐我是个笨的，没人帮忙就绑个麻花辫儿，不过我屋里之雪梳头的本事儿也不错，妹妹以后来了只管坐着，可别再动手了。”
　　李晓荷笑道：“每天给姐姐梳头我都习惯了，让我歇着，总觉得跟落下点什么似的。”
　　之秋不明底细，奉承道：“两位娘子姐妹情深，奴婢看了好生羡慕。”
　　之玉向来是个老实的只觉得李晓荷的手分外的灵巧，也笑道：“二娘子的手巧，这蝴蝶挽的和真的似的，再配上珠花，让我们大娘子地颜色更是满京城没得比。”
　　李晓能李晓荷二人互视一眼都笑。
　　李晓荷道：“这俩丫头嘴儿甜的，你们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们大娘子？”
　　之秋嘴快连忙道：“奴婢们实话实说，二位娘子哪里还用夸。”
　　之玉道：“奴婢们只是羡慕，两位娘子都是天上菩萨。”她这话不假，能将她从奴市上救回来的人，在她心里都是菩萨。
　　李晓荷听了笑道：“环儿去把我屋里那两盘子点心拿来赏了她俩，快快把这俩甜嘴儿堵上。”
　　之玉之秋连忙拜谢，环儿去李晓荷屋里端了点心笑着塞在二人手上。两人也会做人，不敢独吞，与李晓荷的四个丫鬟环儿、佩儿、坠儿、珠儿连同李晓能屋里的之雪，李晓能又一人赏了一盏茶，几个人欢天喜地的就着用了，还给去厨房传菜的之香留了一块。
　　不多时，之香领着绿意儿从厨房端菜上来，其它丫头也纷纷搭手布菜，伺候李晓能姐妹二人吃饭。
　　李晓能指着个山药丸子问：“这丸子不错怎么做的？”
　　绿意儿连忙道：“回大娘子的话，这是金汤山药丸。是把山药上锅蒸熟，木耳泡发烫熟，再与马蹄一起切成碎，与拔了皮的山药搓成龙炎大的丸子，沸水汆熟，将嫩玉米煮熟榨成汁再用细纱布滤两遍，然后下锅勾芡淋在丸子上就成了。”
　　这菜听着简单，其实做起来并不容易，李晓能不由的仔细打量了绿意儿两眼。见她相貌清秀，谈吐得体，目不斜视，回答问题也简单明了，手上也生有茧子，应该是长期劳作所制。而且绿意儿的名字也不是她起的，是来了就带的。
　　于是问道：“你以前伺候过人？”
　　绿意儿听了心中一颤抖，腿儿一软噗通就跪下了连连磕头道：“请大娘子留下我吧！奴婢还是干干净净的，请大娘子不要赶我走，奴婢一定好好服侍两位娘子。”
　　李晓能不为所动，由着她磕头，好半天才让屋里丫头都出去，这才道：“你是哪个府上放出来的？”
　　绿意犹豫了一下，回道：“奴婢，原本是……是谢家老太太小厨房里伺候的一等丫头，因为伺候的好便求了个恩典由老子娘赎出去配人。谁知奴婢刚出来第二日谢家便摊上了事儿。奴婢的老子娘怕奴婢给家里惹祸，便由哥哥做主将奴婢拉到奴市上二两银子卖给奴隶贩子。”说着便呜呜的哭起来。
　　李晓能叹了口气：“唉，父母兄弟一场，竟是不值二两银子。起来吧，可怜见儿的。只要你以后尽心伺候，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绿意儿闻言越发呜呜痛哭，李晓能真是说到她痛处，她对家人又怎会不恨？以前她在谢府里得意时候，没少往家里添钱。哥哥娶媳妇还不是她帮衬？为何有了事便把她当奴隶卖掉？心里倒是有些感激和佩服李晓能，听了她的遭遇，还肯把她留下也不畏惧她曾经身为谢府奴婢的身份。
　　于是绿意儿又连连磕了几个头，慌忙道：“谢大娘子恩典，谢大娘子恩典！”
　　李晓能摆摆手：“罢了，继续摆饭吧！”
　　外边丫头鱼贯进来，继续伺候李晓能姐妹吃饭，蚊声儿不敢出，谁知临了端上桌的却不是李晓能单要的那碗百合排骨汤，而是一碗酸笋鸡皮汤。
　　李晓能面不改色的拿起汤匙尝了尝道：“味道不错！”
　　李晓荷却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正这时候之雪上来回话：“大娘子，无疾在外面候着呢！”
　　李晓能擦了擦嘴：“叫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小厮儿低着头进来，也就是十二三年纪，却很谨慎。李晓能观他颜色，眼眶底下有个淡淡的黑眼圈，看来是没偷懒耍滑，身上也有着淡淡的药香。
　　“可是他醒了？”
　　无疾点头道：“回大娘子的话，已是醒了的，去病还在屋里伺候，小的特来请大娘子示下，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李晓能点头：“很，你和去病干的都不错，回头都有赏，你去大门上告诉守忠、守义一声儿，让他们还是请先前堡芝堂的刘郎中来，然后你就回去伺候吧，我一会儿过去。”
　　无疾连声答应，退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