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丫头撞冰山》宫野Chiyuki

7、断袖之癖……

　　二更了，楼昊天还在写折子，芊芊给他端来一碗莲子羹，轻轻说道：“相爷，夜深了，早点儿歇息吧。”
　　“我跟皇上告了假，明天不上早朝了，”他放下笔，端起莲子羹来浅尝了一小口，“你做的？”
　　她点点头：“以前，我爹也常常熬夜看书写文章，吃一点儿莲子羹或者绿豆粥什么的，对身体比较好呢。”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这莲子羹的味道确实不错，很清爽。程小千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细心。
　　等他吃完了宵夜，芊芊便收拾了碗盏去洗，回到屋里便又安静地坐在靠窗的小书案前看书。
　　“你要是困了便去睡吧。”楼昊天道。
　　她摇摇头，粲然一笑：“不困，安安静静的也正好看书呢。”
　　楼昊天点点头，便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眼角的余光瞥见程小千，他突然想起白天龙禹宸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断袖之癖？
　　可能吗？
　　虽然程小千确实比一般人细心体贴，可他楼昊天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就在他冷冷地撇嘴鄙视龙禹宸的时候，程小千突然说道：“断袖之癖……”
　　楼昊天愣了一下，如果他定力再差一点儿的话，那他可能已经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了。
　　他定定地看着程小千，只见她抬起头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相爷，什么是‘断袖之癖’啊？”
　　“问这做什么？”他反问。
　　“看书突然看到的，”她指着手里的书，“小时候我看书的时候也问过我爹，可他说小孩子别问那个。”
　　“你不是说诸子百家都看吗？《汉书》看过没有？”
　　“史书我只看完了《太史公书》。”她老实回答。
　　“据《汉书》载，哀帝有一宠臣名叫董贤，有一天，两人同榻而卧，哀帝醒了要起身，可袖子被董贤压住，为了不惊醒董贤，哀帝便用刀子割断了自己的衣袖，‘断袖’二字便是这么来的。而这个董贤呢，凭借哀帝的宠幸，竟然父子并为公卿，步步高升，终至大司马。最后，哀帝驾崩，董贤被罢免，自缢而死。”
　　“喔……”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看来这‘断袖之癖’应该是说过于宠爱而过分纵容了……可是，两个大男人干吗要同榻而卧？那不是很奇怪吗？”
　　“谁知道呢。”楼昊天摇摇头，坚决不跟她解释“断袖之癖”的那档子事。
　　她“哦”了一声，也不追问，又继续看书了。
　　这单纯的家伙竟然有本事把“断袖之癖”解释为“过于宠爱而过分纵容”，殊不知那背后还有更龌龊的事情。
　　看着正在他对面的书案前津津有味地看书的程小千，他突然想，专门给了程小千一个书案，而且就放在自己对面，让她可以在闲暇的时候也能舒舒服服地看书写字，这算不算也是一种“过分纵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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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披星戴月地赶早朝，也暂时没有其他公务，楼昊天便干脆美美地一直睡到天光大亮。
　　他掀开帐子下床，便见床边凳子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藏青色的便服。屋子里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他狐疑地走出自己的卧房，掀开隔壁的门帘，床铺整洁干净，人却不知去向。
　　默默地回到卧房里，楼昊天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三个月来，他早已习惯在睁眼的时候看见她灿烂的笑脸，这下子突然没看见她，真好像少了什么。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龙禹宸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给误导了。
　　穿好衣服，他刚准备叫人打水，程小千已经端着一盆热水出现在他眼前了。
　　她脸蛋红红的，气喘吁吁。
　　“这大清早的你到哪儿疯去了？”他没好气地问道。
　　她吐吐舌头，低着头道：“一早，我见相爷还在安睡，便到院子里跟瑨哥儿一起玩去了。”
　　他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目光扫过她白皙的后颈，心里突然漾起一丝丝的悸动，然而转瞬即逝。
　　平日忙忙碌碌，并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还真没注意程小千的那些小变化，这会儿仔细看看，才发现这小子真是有些奇怪。
　　照理说，十五六岁，正是男孩子个头猛长的时候，程小千这家伙长是长了，可一点儿都不明显。当然，个头长不长这也是因人而异，不可一概而论，可其他方面，程小千也表现得很奇怪。
　　就比方说“他”那张小脸蛋，比起刚到相府时，显得饱满了些，人也更精神了，可就是越长越白皙，越长越粉嫩，越长越精致，几乎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还有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充满了灵气，真可谓“明眸善睐”；还有那双小手，起初是异常粗糙，裂了很多口子，现在却是又细又白，柔若无骨；还有那声音，十五六岁的人了，居然还那么清脆，让人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长错了……
　　“相爷，您都告假了，还在想国事啊？”芊芊看他心不在焉，便忍不住问道。
　　“没，”他回过神来，“难得休息，自然不论国事。”
　　“哦。”她点点头，倒掉了水，又回来给他束发。
　　他坐在椅子上，她左手握着他的黑发，右手拿梳子一丝不苟地帮他梳理，梳整齐了，才取了发带将他的头发束起。她正准备接着给他挽起发髻，他却扬起手来制止：“好了，就这样吧，反正不出门，随便些。”
　　“是。”
　　楼昊天站起身来，走进书斋，到书架前抬手取下书架顶上的一只长形的锦盒，从里面拿出一柄宝剑。
　　“相爷，您要舞剑吗？”芊芊有些兴奋地问道。
　　楼昊天看她一眼，不答反问：“你乐什么？”
　　芊芊粲然一笑：“小千进相府这么久，见过相爷骑马射箭，可还没见过相爷舞剑呢！相爷是龙陵开国以来的第一个文武双状元，武功天下无双，能看相爷舞剑，当然是三生有幸咯！”
　　“你这是奉承我么？”他将宝剑从剑鞘中抽出，用软布轻轻擦拭。
　　“好像小千从来也没有刻意地奉承过您吧？就是纯粹景仰相爷的文武双全，发自内心地感叹罢了。”
　　楼昊天拎了宝剑走出屋门，来到院子里，头也不回地对芊芊说道：“要看就看吧，不过你最好离我远些，这剑不长眼。”
　　“好啊！”芊芊点了点头，便坐在门槛上，两手托腮，睁大了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楼昊天英姿飒爽地舞起剑来，无比的潇洒，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飞扬，连神仙也得逊他三分。芊芊看呆了，忍不住地开始想入非非。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只觉得那就是一张死人脸，甚至比死人脸还难看，可在他身边待久了，她却渐渐地发现，他其实长得蛮英俊的，剑眉星目，天庭饱满，五官的搭配恰到好处，确实连楼昊宇都不及他好看。而且呢，他的身材挺拔修长，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特别紧实，没有半点赘肉，并不是她从前所想象的那种虎背熊腰或者大腹便便的类型。
　　平日里看惯了他严肃冰冷的样子，他今天这身装束倒让她有些大开了眼界的感觉。只是简单束起的长发，可给他增色不少，少了些一丝不苟的严肃，却平添了几分放荡不羁的狂傲。如果他能稍微笑一笑，那绝对是倾国倾城呢！
　　芊芊看到精彩之处，便忍不住欢呼一声，白皙的脸蛋也跟着泛起红晕，这下子她对楼昊天简直可以用“崇拜”两个字来形容了。
　　楼昊天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她那副无比陶醉的表情，不禁有点失神，执剑的右手也冷不丁地抖了一下，但他随即剑锋一转，又背过身去。
　　这该死的程小千……他默默地低咒一声。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令人垂涎吗？男生女相已经够让人纠结的了，偏偏还摆出这么可爱的姿势，露出这么诱人的表情……“他”真得庆幸自己遇到的是楼昊天而不是其他的王孙公子衣冠禽兽，或者得庆幸楼昊天是个定力超凡冷静自持的男人，否则早被吃干抹净了，管他到底是男是女。
　　想到这里，楼昊天很是气恼。
　　他居然真的被程小千这家伙给迷住了。
　　一个顾云双，让他尝尽了痛苦和羞辱的滋味，从此对女人避而远之，对婚姻望而却步，紧闭着心门再也不愿向任何人敞开，抱着孤独终老的打算，抛开了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一个程小千，却让他莫名其妙地走向另一个极端，对这个尚未成年的男孩产生了奇异的好感，前所未有地迁就他、纵容他，甚至还想要占有他……
　　可是，程小千终究会离他而去的。
　　顾云双的离开的确让他毫无准备，措手不及；而程小千的离开虽然还没有变成现实，却是终将会到来的结局。就算早有准备，若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是会痛不欲生的吧？
　　况且，单纯干净的程小千，会把“断袖之癖”理解成“过分纵容”的程小千，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男人对他的占有？即使那个男人是“他”最景仰的楼相爷。依“他”的个性，肯定会以为楼昊天是个怪物，然后逃得远远的。
　　再者，他也不忍。程小千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天生的尤物。他固然可以有一百个借口说明断袖分桃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阴阳调和是天地之道，龙阳之好就算再怎么情有可原，也终究违背了常伦，那是一种永远不可能得到人们真心祝福的罪孽。既然是罪孽，又何必让程小千去背负？
　　看来，他楼昊天这辈子，也就这么点造化了，不是被水性杨花的顾云双背叛，就是喜欢上这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程小千……
　　罢了，反正本来就抱定了孑然一身的打算，又何必再去抱怨上天的不公？上天给他的已经够多了，只是他太贪心，总想要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相爷？”程小千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他回神，却见程小千惴惴不安地蹲在他面前：“相爷，是不是不舒服啊？”
　　再一看，他不知何时竟然靠着柱子坐在了台阶上，而那柄宝剑，大半个剑身没入了阶前花台的泥土中。
　　程小千担忧的眼神又让他心中一动，他摇摇头：“没事。”
　　“相爷一大早就心不在焉的呢，”芊芊忧心忡忡地说道，“不过，也许是平日总是太忙了，突然闲下来会觉得很不习惯、无所适从，我爹以前也会这样的，好好散散心就会好多了。”
　　他站起身来，从地上拔起宝剑，他没有办法告诉程小千他的心不在焉全是因“他”而起。
　　“对了，”芊芊也跟着起身，“相爷还没吃早饭呢，我去看看有什么开胃、提神又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
　　芊芊一溜烟儿地跑开了，楼昊天便默默地回到屋里，将宝剑上的泥土擦拭干净，放回剑鞘中，再收进锦盒里，照旧放在书架顶上。顺便，也把他对程小千的那些无法启齿的感情一并束之高阁。
　　于他，于程小千，这都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