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丫头撞冰山》宫野Chiyuki

42、渐露端倪

　　翌日早朝之后，龙禹宸找个借口，把刘熙、李彦、齐闵叫到了御书房。
　　几个人满腹狐疑，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又卖什么药。进了御书房恭恭敬敬地行过礼，李彦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圣上召臣等前来，有何要事？”
　　“没什么要事，”龙禹宸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这几天心下实在烦躁，找几位爱卿来聊聊天。”
　　他们自然知道他之所以烦躁，就是因为楼昊天通敌叛国一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搭腔。
　　见几个人缄默不语，龙禹宸叹了口气，忽然问道：“几位爱卿都精通书法，不知道你们对‘字如其人’这句话怎么看？”
　　几个人面面相觑。龙禹宸见他们犹豫，便又道：“几位爱卿不必顾虑，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连日来忽有所感，想听听诸位的看法而已。”
　　刘熙拱了拱手道：“圣上，臣以为，‘字如其人’这话，虽说难免以偏概全，但是确也自有它的道理。但凡书写，往往发诸于心，故而性情毛躁之人，其字多半笔画凌乱；而行事谨慎之人，写字也往往一丝不苟。”
　　“可是，就算是同一个人写的字，也会不同吧？比方书圣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前后字体不也不一样吗？”龙禹宸问道。
　　“形随意动，字体自然会有所不同。”李彦道。
　　龙禹宸问道：“那既然这样，又靠什么来判定这字是何人所写呢？”
　　李彦笑笑：“回禀皇上，这多半……其实依据的是各人的书写习惯。就比方说，人，同样是五官四体，可是因为它们相互之间的搭配总是有细微的差异，所以人的长相也就各不相同了；与此同理，一个字，虽然是那些笔画，可是因为写字的人都有自己的书写习惯，于是就有了不同的笔迹。”
　　齐闵道：“举例来说，圣上您的御笔，以及楼……”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刘熙和李彦也都忍不住给他使眼色，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龙禹宸知道他要说什么，而这也正是自己召他们前来的目的，于是轻轻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下去。”
　　“遵旨。”齐闵诚惶诚恐地拱了拱手，“圣上的御笔，和楼昊天的笔迹，因为都是自幼师从程老太师，所以多多少少有些相似，但是相比起来，圣上的御笔要显得俊朗飘逸一些，楼昊天的字则比较苍劲有力。还有，楼昊天的字力度非凡，却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一写弯、折这样的笔画，就往往灵巧不足，因此大家一看到那几个不够灵巧的笔画，便知道是他写的了。”
　　龙禹宸点点头：“确实如此。也就是因为这样，朕才断定那封通敌叛国的信绝对是出自他手。”
　　“不过……”李彦突然想起什么来，“说起来，这两年看他的字倒觉得顺眼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惯了的缘故。”
　　龙禹宸见这几个人已经渐渐地进入正题，便一面让侍从把楼昊天的那几本奏折分发给他们看，一面冷冷淡淡地说道：“朕也微有此感，这几日也总是在想关于他的这些事情。一时兴起，把他前些年的折子跟最近的折子都拿出来看，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变了。不如几位爱卿也帮朕一起看看吧。”
　　“遵旨。”几个人应着，连忙认认真真地看起那几本折子来，一边看，一边小声地议论着。
　　龙禹宸只仍旧坐在龙椅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啜着茶，一边观察着他们。约摸过了两刻钟，见他们似乎已经议论得差不多了，他便问道：“如何？有结论吗？”
　　“回禀皇上，”刘熙拱拱手道，“臣等以为，之所以觉得看着顺眼了，问题的关键果然还是在那些他以前怎么也写不好的弯、折上。他三四年以前的字，确实是灵巧不足，可是最近一两年的折子里，却有了改观，不仅灵巧，还显得更流畅，甚至，看起来也不再是那么冷硬了。”
　　“那你们再看看这封信吧。”龙禹宸把那封作为楼昊天通敌叛国最佳物证的信递给他们。
　　这一回，几个人很快就争论起来，最后，李彦才小心翼翼地禀告道：“圣上，若是依据臣等方才的结论再来评判这封信，反倒觉得更奇怪了。”
　　“怎么讲？”龙禹宸追问道。
　　“照理说，楼昊天的字已经越写越好了，没可能又倒退回去。可这封信上的字迹却又与他三四年前的笔迹如出一辙，倘若不是他故意为之的话，那就有可能是别人照他以前的字迹来模仿的。”李彦道。
　　“有这种事？！”龙禹宸故作惊讶地问道。
　　“天底下能模仿他人字迹的人不在少数，”齐闵道，“像那些伪造名家字画的人，都是深谙此道。不过，像楼昊天以前那些不够灵巧的笔画，要完全模仿得像，还是有不太容易，因此，在这封信里，有好几处的弯，细看之下竟是一模一样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龙禹宸问道。
　　齐闵继续说道：“圣上，就算是同一个人，在同一个时间，也不可能写出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两个字来。这几个弯，不管怎么看都如出一辙，实在很不合情理，除非是拓写或者照着描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像。而如果是楼昊天本人写字，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这么说，现在三位爱卿是觉得楼昊天可能是遭人嫁祸的了？”龙禹宸反问。
　　李彦拱了拱手：“回禀圣上，照目前的情形，臣等三人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那，又有谁会嫁祸给楼昊天？目的是什么？”龙禹宸是询问，也是自问。
　　“圣上，”刘熙轻轻叹了口气，“楼昊天年纪轻轻便已位极人臣，尽管他平日并没有什么把柄可让人抓，却也仍旧难免招人嫉恨吧。加上他这个人性情冷淡，办起正事来从不顾念私情，又从不刻意拉拢别人，以至于他遇上麻烦的时候，别人都往往选择明哲保身，不敢或是不愿替他说什么话。所以，就算他不屑树敌，也难免要被人盯上。”
　　齐闵突然跪了下来：“圣上，臣等万死！当日圣上龙颜震怒，臣等虽然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但实在不知内情，便未敢直言上谏。龙陵不能失去像楼昊天这样的中流砥柱，恳请圣上三思！”
　　“中流砥柱么……”龙禹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情愫。
　　见事情似乎真的有了转机，刘熙和李彦也赶紧跪下了。
　　刘熙道：“圣上，楼昊天性情冷淡，是个性使然，可是这几年，他安国抚民，却处处彰显着一种与他的冷淡个性大相径庭的温厚仁慈，所以百姓尽管都叫他‘冰山相爷’，可是对他却是非常爱戴。再者，他当年亲自挂帅，以小小年纪赚下极高的威望，却并不以此炫耀武功，而是极力与各国修好，这些年来，许多人对他是既有钦佩，也有忌惮。换句话说，如果楼昊天不在其位，那也许对那些想要打龙陵主意的人来说，会是个很好的消息。”
　　“哼……”龙禹宸冷哼一声，“也就是说，要是没有楼昊天，那朕自己是保不住龙陵的江山基业的了？”
　　“臣万死！”刘熙深觉失言，吓得冷汗淋漓，“老臣绝无此意！只是希望圣上三思，查清楼昊天叛国一案究竟是他确实大逆不道，还是有人蓄意栽赃。”
　　“哼！朕自然会查清，”龙禹宸冷冷地说道，“现在因为楼昊天的案子，已经闹得朝中人心惶惶，朕也不准备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再收拾谁，免得把自己弄得像个暴君似的。今日之事，是密谈，不足为外人道，倘若走漏了一点风声，朕唯你们是问！”
　　“臣遵旨。”三个人连忙应道。
　　“行了，朕头疼得很，你们退下吧。”龙禹宸挥挥手，向后靠在椅背上，以手抚额。
　　“是，臣等告退。”三个人说罢，便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
　　“看来，楼夫人的话确实不假。”文芮自屏风后转出，微笑着说道。
　　“这三个老家伙，可都是跟他楼家交情颇深的人。”龙禹宸冷笑。
　　“可是，他们也确实是朝中最忠诚耿直的那几个人，”文芮笑着端了茶给他，“不然皇上就该换几个人问问了。”
　　“是朕太心急了……”龙禹宸叹着气，“事到如今，朕和昊天之间这道鸿沟怕是再也填补不了了。”
　　“出这样的事，哪有不急的？皇上又何必为此烦忧？倒不如立即着手查明此案，还昊天一个清白。”文芮安慰他道。
　　“即便如此，朕与昊天的关系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究竟是朕变了，还是他变了呢……”
　　“昊天也不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吧？”
　　“可他是这世界上最别扭的人。”龙禹宸摇摇头，紧紧握住文芮的手，“如今想想，真亏了皇后当初冒着自己也被迁怒的危险前去法场劝谏，否则，昊天早就做了刀下之鬼了。”
　　“正因为皇上心存仁厚，又能听得进真话，妾身才敢有那么大的胆子啊。”文芮笑笑，“不过，真要说的话，还是歆儿的功劳最大呢。那天她刚好看见昊天被押出朝堂，问明了情况就赶紧跑来找妾身，她说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妾身才劝得住皇上了。这么想想，妾身倒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呢。”
　　“真庆幸朕当年看中的就是你这一点，这效法长孙文德皇后的壮举，不止震动朝廷和后宫，也让百姓感佩不已啊！”龙禹宸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那皇后你觉得，朕该从哪里着手此事呢？”
　　“那晚携带那封书信出城的人，被拿下之后却被人以暗器所杀，以至于死无对证。可见那幕后的黑手是把一切都算计到了，而且，他还知道皇上在相府附近布下了眼线来监视昊天。”
　　“那皇后是认为肯定有朕的近臣牵涉其间？”
　　“嗯。”文芮点点头，“不过，皇上监视昊天这样的事，朝中大臣应该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吧，只是不明说罢了，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昊天这样的人，确如方才几位卿家所言，虽然很受人爱戴，却也很容易招人嫉恨。而皇上对昊天的戒心，恰恰就被这样的小人给利用了。”
　　“若真如此，”龙禹宸眼中闪过一道阴光，“等朕把这奸邪之徒揪出来，定斩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