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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惊天之局 ...

  •   楼昊天把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都设想了无数遍,却单单没想到,他会在一上早朝的时候,便被龙禹宸下令拿下。
      罪名当然是通敌叛国,罪证是一封写有龙陵机密、给西楮太尉的书信,是他的笔迹,还盖有他的私印。而这罪证,是冯麟从凌晨抓获的一名西楮密探身上搜到的。人犯已当场遭人暗杀。
      他知道他们会用贼喊捉贼的方式对付他,否则这几年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小道消息便无所归处。可是冷淡孤僻如他,刚直不阿如他,在满朝的权力斗争中,并没有什么“党羽”可以驱使利用,尽管刘熙、李彦、冯麟他们这些一向与他颇有交情的人在朝堂上都还能说得上话,可他怎么忍心牵连他们?
      整件事看起来是他和欧阳靖之间的争斗,但他知道,欧阳靖背后站着的,是龙禹宸。那封信函,他知道是敌人伪造的,却无法为自己辩白。龙禹宸当然不会不知道伪造印信这种事要做起来也容易,但他早已不再信任楼昊天,不论楼昊天说什么,他只要选择不相信就行了。
      多说无益。
      所以整个过程楼昊天都一言不发,无论龙禹宸怎样的龙颜震怒,他都不惊不惧,面无表情。只要再有三五天时间,等到天明回京,事情就会有转机,但是急不可耐的龙禹宸显然连调查取证的时间都不需要了。
      斩立决。
      而且要亲自监斩。
      杀了他之后呢?满门抄斩?
      他不知道,现在的龙禹宸,他也看不懂。
      芊芊……昊宇……瑨儿……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护住他们吗?只要能拖到天明回来……
      他被押出朝堂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天。阴沉沉的。
      “楼……楼相爷……”前面那个原本蹦蹦跳跳的身影,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猛地钉住了,“怎么回事?!你们要把他押去哪里?!”
      她气急败坏地质问侍卫。
      “楼昊天通敌叛国,罪证确凿。皇上有旨,斩立决!午时三刻,皇上亲自监斩。”侍卫道,“公主,请勿干涉。”
      “通敌叛国?!他?!”语歆肺都要气炸了,“皇兄还讲不讲道理了?!”
      “圣旨,公主无权干涉。”侍卫道,“若再阻拦,属下们只有不客气了。”
      语歆没办法,只得让开道,眼睁睁地看着。
      “保护芊芊。”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楼昊天突然开口,转过头看向她,“求你。”
      语歆在那一瞬间泪如雨下,呆呆地看着他被侍卫押走。
      不一会儿,文武大臣们从大殿里走了出来,语歆躲在台阶旁的角落里,一把拽住了离她最近的李彦:“李太师!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主?!”李彦一愣,赶紧拉着语歆走到僻静的角落里,“您怎么在这儿?”
      “楼相爷通敌叛国是怎么回事?”
      “公主信吗?”
      “我……”语歆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我宁愿相信猪能上树牛会飞!到底是什么混蛋给他扣的这屎盆子?”
      “皇上。”
      “皇……他疯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李彦摇摇头,“这样说,公主明白吗?”
      “李太师,我们还有办法救相爷吗?”
      “现在,抄家的人大概也已经到楼府大门外了。楼昊天啊,他本可以学范蠡,却偏偏做了文种;本可以是子房,却偏偏做了韩信,奈何!奈何!”李彦摇摇头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语歆跺了下脚,转身往凤仪宫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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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听完语歆急惶惶的一番陈述,文芮也吃了不小的一惊。
      “所以你说皇兄他是不是疯了嘛!”语歆跺着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可是……你怎么还能为了楼昊天的事这么着急,他可是已经成亲了。”
      “嫂嫂!”语歆快急哭了,“我现在对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可是,一想起他刚刚那个眼神,我真的好难过……他要我救芊芊姐,他求我救芊芊姐啊!那个曾经征战沙场、睥睨天下的男人,居然会露出那么绝望又那么悲伤的眼神……”
      “看不懂你。”文芮摇摇头。
      “嫂嫂,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楼昊天?”
      “有用吗?”文芮叹了口气,“只要皇上不相信,谁信都没用。”
      “可是最起码也得调查调查,得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吧?”
      “皇上旨意已下,你总不能让我去法场喊‘刀下留人’吧?”
      “对对对!就这么办!”
      “歆儿!你清醒点儿!”文芮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从护国寺回来这半年多时间,给我惹了多少事了?可不管怎么说,赐婚的那场闹剧,归根结底是家事,皇上再怎么生气,他也知道我是为了你,所以他恼我几天、笑我一阵,也就过了。可这次不同,这是国事,通敌叛国,诛九族的大罪啊!就算我与皇上有这十多年的结发之情,可这……歆儿,你要知道,我脖子上顶着的可不仅仅是我文芮一人的脑袋,这么多年,我也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甚至都不敢让我的亲族居高位、担要职……这件事真相究竟是什么还未可知,我能不能拿我全族的性命和前程开玩笑啊!”
      “我是不懂那么多啦!”语歆哭了起来,“李太师说,楼昊天本可以学范蠡,却偏偏做了文种;本可以是子房,却偏偏做了韩信……虽然不明说,可我知道李太师也是相信楼昊天的,一定还有其他人也相信他!曾经为龙陵出生入死呕心沥血的人,就只配得到这样的下场吗?”
      “歆儿……”文芮有些语塞。
      “我不懂朝政,也不懂朝廷里、后宫里这些明争暗斗,可我至少还懂得是非曲直青红皂白。我在护国寺的时候,每天混在香客当中,听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也听过那些含冤受屈的家属替自己亲人祈求神佛庇佑。如果连楼昊天这样的人都不能在自己蒙受冤屈的时候竭力一辩,那些平民百姓今后还上哪儿说理去?什么青天白日,什么朗朗乾坤,岂不都是笑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他当他的昏君、暴君,你跟吕后也没什么两样!”
      语歆噼里啪啦地数落完,便哭着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凤仪宫。
      文芮彻底被她给说愣了,好半晌才喃喃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转了性还看起史书来了?”
      待回过神来,她又赶紧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追上公主,让她回去整装,一会儿再到这儿来。”
      “是!”小太监赶紧一溜烟儿地追语歆去了。
      “莺儿,梳头更衣;鹂儿,吩咐备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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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场附近,早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多时辰前,不合时宜地驶向法场的囚车,便让周遭百姓哭着跟了一路。谁能想到,新年伊始便要杀人,杀的还是最令百姓敬仰爱戴的楼相爷。可囚车里的那个人,自始至终端坐如钟,而且面无表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
      在法场周围挡着百姓的,是禁军和大内侍卫。监斩台上坐着的,是依然一脸盛怒的皇帝,百姓的痛哭之声、喊冤之声,没有让他有丝毫动容,反倒让他更加坚定了对楼昊天的杀心。台下,分列两旁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已经快到午时了。
      楼昊天的性命,只剩下三刻钟。
      他站在刑台上,没有低头,肩背也挺得直直的。刽子手早已把鬼头大刀磨得锃亮,就站在他身后,只等着那一声令下。
      龙城早春的风是冷冽的,虽已不像冬天那样刺骨,刮在脸上却仍如刀割一般。
      忽然,法场外围一阵喧哗,接着便有百姓纷纷让道,很快,皇后的凤辇就在百姓注目和簇拥下,驶到了法场边。龙禹宸见状,忿然拍案而起。
      文芮和语歆都是一身素衣,两人下了凤辇,从容行至场边,三跪,九叩。
      “文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龙禹宸大吼。
      “皇后文氏,斗胆进言,伏乞容禀!”
      “文芮!给朕滚回宫去!”
      “皇后文氏,斗胆进言,伏乞容禀!”
      “文芮!!”
      “皇后文氏,斗胆进言,伏乞容禀!”
      龙禹宸简直要气炸了,但他也知道这等境况之下,如果还把皇后挡在场外,不单这里收不了场,回宫更收不了场,于是只得暂且压下满腔怒火,下令:“让她进来!”
      语歆赶紧扶着文芮起身,走到监斩台下,再次伏身下拜。
      “要说什么,说!”龙禹宸烦躁地用指节叩击着桌面。
      “妾斗胆,敢问皇上,为何诛杀功臣?”
      “功臣?!是逆臣!乱臣!通敌叛国,罪无可赦!”
      “可有物证?”
      “他的亲笔书信,印信,铁证如山!”
      “可有人证?”
      “携他密信出逃的犯人,当场遭人暗杀。”
      “皇上,这岂不是死无对证?”
      “有物证,足够了。”
      “那么,犯人的口供呢?”
      “哼!铁证面前,他自然无话可说。”
      “笔迹可以仿冒,印信也可以伪造,何以称得上‘铁证’?无话可说便是认罪,那天下的哑巴岂不得被杀绝了?”
      龙禹宸拍案而起:“文芮!朕容你进言,可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来质问和反驳朕的!你管好后宫足矣,朕的朝政,岂是容你过问的?!”
      “皇上,父亲早年曾在刑部供职,妾对审查问案之事,也多少听过一些,但凡重案要案,必得从头开始仔细调查,定要有确凿的证据方可定谳,绝不能让罪人逍遥法外,也绝不能让无辜者枉送性命。皇上对楼昊天如此草率定罪,又如此急于杀之而后快,泄了一时之愤,可想过日后何以服众?”
      “你……”
      “百姓的痛哭嚎啕,皇上听不见吗?且不论楼昊天究竟有罪无罪,即便真相大白,证明楼昊天确实罪无可赦,但是不是也该给百姓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此不明不白便诛杀股肱之臣,百姓会如何看待他们的国君?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还是一个不明事理的昏君?”
      “文芮!注意你的措辞!”
      “忠言总是逆耳,良药难免苦口。妾与皇上,年少结发,相守十余载,深知皇上绝非暴虐成性、昏庸无德之人,更不愿看着皇上铸下让自己日后悔之无及的大错,妾一片拳拳之心,深望皇上体察。御前冲撞之罪,妾自当认领,即便皇上褫夺妾之后位,妾也甘愿领受。”
      文芮一边说着,一边除下了自己的凤冠、珠钗、步摇,长发曳地。
      “嫂嫂!”语歆也没想到,她可以大义凛然到这种地步。
      百姓感激涕零,纷纷拜倒在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刑部侍郎马钰出班奏道,“皇后娘娘所言有理有据,如此重案,的确不宜草率行事。”
      冯麟道:“皇上,密探被杀,此案确实疑点重重,还望皇上三思!”
      “哼……”龙禹宸冷笑一声,“朕知道你们想保他,好啊,从今天开始算起,三天——朕给你们三天时间,拿出证据来给他脱罪。”
      “三天?”众人面面相觑——这种案子给三天,明摆着还是不让楼昊天活啊!
      “来啊,谁来查?”
      “这……”
      “我来!”语歆从地上蹦起来,高高举起手,“我查!”
      众人大跌眼镜。
      “龙语歆,”龙禹宸冷哼一声斜睨着她,“还没玩够是吧?”
      “我……”语歆嘟了嘟嘴,挺了挺脊背,“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反正现在这案子没人敢接,说不定我能发现你们都发现不了的东西呢!”
      “行,”龙禹宸拍着手,“很好!龙语歆,今天是第一天,后天你拿不出证据,他一样人头落地。”
      “一……一言为定!”
      龙禹宸站起身来,冷冷的下令:“文芮!朕命你立即回宫!”
      “妾身遵旨。”文芮站起身来,转身朝凤辇走去。
      “把楼昊天押入天牢!”龙禹宸说完,便上前拉着文芮径自上了凤辇。
      “皇兄!”语歆连忙追上去,“还有,楼昊天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定罪了,只能叫‘嫌疑’,那查抄相府的人是不是也该暂时收手?”
      “管的还真多!”龙禹宸白她一眼,“把你的金牌给冯麟,让他去。”
      “谢谢皇兄!”语歆赶紧回头找冯麟去了。
      龙禹宸沉声命令身边随侍的侍卫统领:“调一队人马,牢牢守住楼府四周,外人不得进,里面的人不得出!”
      “末将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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