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丫头撞冰山》宫野Chiyuki

31、小幸福

　　秋夜的风，凉飕飕的。
　　芊芊一个人坐在树下的大青石上，仰头看着星空发愣。
　　“怎么了？”他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没什么。”她摇摇头。
　　“骗人。”他把她单薄的身子拥入怀中。
　　“很久很久以前……”她依旧仰望着星空，轻轻说道，“爹爹，娘亲，还有我，我们总喜欢在吃过晚饭之后便一起坐在这里，有时，爹爹会吟咏一些很美的诗文，娘亲弹得一手好琴，也会唱一些很好听的曲子，我就很高兴地看着他们，听爹爹吟诗，听娘亲抚琴唱曲。有时候，他们也给我讲一些很美的故事，我常常听着听着就在他们怀里睡着了，梦里也会出现那些动人的情景。有时，我也会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结果总是逗得他们哈哈大笑……娘亲去世以后，就只有爹爹和我，我们总怀念那些美好的日子。爹爹不擅家务，我年纪又小，爹爹不忍心让我一个人把什么都扛起来，便娶了张春娘，谁知道天不遂人愿，日子反而过得更痛苦。爹爹就这样一天天消沉下去，最后也永远地离开了我。我像个奴隶一样每天被张春娘使唤着，被小弟欺负，我假装很坚强，我觉得小弟虽然很讨厌，但至少还是我的至亲。可是当我在很多年后重新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天高地广，而我只是沧海一粟，孑然一身。”
　　“怎么会‘孑然一身’呢？”他轻轻叹息着，“你还有我啊！”
　　“昊天……”她黯然地低下头来，“我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
　　“芊芊……”他紧紧抱着她，“瑨儿说，你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强忍着，从不在他面前哭泣。你说我已经太习惯忍耐，可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昊天……”他的话，莫名地勾出了她的泪，“回到这里的第二天，小绿告诉了我那件事情，我当时真想就那么一死了之好了，可是我又没法丢下瑨儿不管，我每天浑浑噩噩的，强迫自己暂时把什么都忘记，可是每天夜里，总是梦见你，醒来的时候，枕头总是湿了好大一片……每一天，都像是千万年那么难捱，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该怎么继续下去，我甚至会突然无比地憎恨这个世界，看到什么都觉得很扎眼……如果不是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也许瑨儿就得反过来照顾一个疯女人了。”
　　“芊芊，”他低下头，捧起她的脸，“我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折磨了，绝对！”
　　“昊天……”她哽咽着，眸子依然泛着泪光，“不管以后还要发生什么，我都不要再离开你了，不要再让我离开你了……”
　　“我答应你，一定。”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然后站起身来，把她从大青石上抱起，“夜深了，回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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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依旧是在他怀中醒来。
　　眼睛肿胀得难受，几乎睁不开。昨晚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总是止不住，他一直抱着她，默默地安抚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最后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不过痛哭一场之后，心里确实舒服多了。
　　“醒了吗？”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点点头，想要起身。
　　“别动。”他轻声说着，接着便有一条半湿的冷手巾敷在她肿胀的眼皮上。
　　“昊天……”她握住他的手。
　　“还难过吗？”他的声音柔软得就像早晨刚开始散发热力的阳光。
　　“不了，”她缓缓地绽开笑靥，“昊天，真好，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你。”
　　“你知道吗，”他让她把头枕在他的胸口，“其实我早就有辞官隐退的想法，可是，那些想法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过。”
　　“为什么？”
　　“我，你——我们的生活，已经被别人打扰得太多太多，甚至可以说是一团糟。只有远远地离开那些喧嚣和嘈杂，我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我不想再让你受到任何的折磨和煎熬，不想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是，你不是还有未竟的大事吗？”她微微蹙起眉头。
　　他笑笑：“你希望我善始善终吗？”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昊天啊！”
　　“那，就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吧，很快就能做完的。”
　　“嗯。”
　　“今天咱们就去找人给爹娘修坟吧，”他提议道，“毕竟，皇上也没有给我很多时间，还是得尽早回去。”
　　“好，”她点点头，取下敷在眼皮上的手巾，坐起身来，“我先去弄早饭。”
　　“还早呢，不忙，”他把她拉回怀里，“待一会儿。”
　　“昊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看着他，“你现在这样，哪里是座冰山啊？分明就是一滩温泉水嘛！”
　　“那也是因为你才变成温泉的。”
　　“还真不太习惯。”她调皮地吐吐舌头。
　　“这可是你的特权，”他拍了下她的脑袋，“你最好给我赶紧习惯。”
　　芊芊故意叹了口气：“唉……果然还是习惯你用这么严肃、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话。”
　　楼昊天受不了地捏捏她的鼻子：“我也果然还是比较习惯你这么一如既往地无法无天，一如既往地蹬鼻子上脸。”
　　“嘿嘿……”她抬起两手勾住他的脖子，“这可是相爷您自己说的——特权。”
　　楼昊天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有时我真觉得‘小千’这个名字比‘芊芊’更适合你。”
　　她笑道：“那我以后就改名叫做‘程小千’好了。”
　　“不可，”他严肃地摇头道，“以前你叫程小千是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可‘芊芊’这个名字是父母所取，哪能随便改呢？”
　　“我就是说说而已，”芊芊笑道，“至于平时喜欢叫‘芊芊’还是叫‘小千’——随便啦！”
　　他笑睨着她：“程小千，天底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奇特的女人了吧？”
　　“那你会不会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岂止是‘赚到了’，”楼昊天失笑，“简直是发了一笔天大的横财呢！”
　　“昊天……”她把脸埋进他怀里，突然间又哽咽了。
　　“怎么了？”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他温柔地问道。
　　“好多年没有尝过这种被人当宝贝一样地疼着宠着的滋味了。”她带着微微的哽咽笑着说道。
　　他笑道：“那以后你就尽管撒娇吧。”
　　“唉……”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惜啊，学艺不精。”
　　楼昊天被她逗笑了：“不过要是老撒娇的话，倒又不是程小千了。”
　　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回京以后也许可以找龙语歆讨教几招。”
　　“行了吧，”楼昊天捏捏她的鼻子，“光是程小千都快让我招架不住了，你再被龙语歆‘上身’，我岂不是只能死给你看？”
　　“不许说那么不吉利的字眼！”她微微嘟着小嘴，一脸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是是是！”楼昊天连忙点头应着。
　　“昊天，”她用手指卷起他一绺黑发，笑着说道，“你还记得我刚到相府的时候吗？”
　　“说老实话，还真有点儿想不起来你那时候的样子了，”他想了想道，“不过，印象中，就是瘦巴巴的一个小不点儿，脸色有些蜡黄蜡黄的，像是从来没吃饱过，手也生得纤细，要是生在大户人家，这双手绝对是只用来弹琴写字的。我当时只觉得昊宇简直就是脑子生锈了，居然找这么个小鬼头来伺候我。”
　　“那个冬天真的很冷呢，”她笑着说道，“龙城又在北方，比兰郡可冷多了。小七带着我逛相府，可是我那个时候正浑浑噩噩的，压根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出了大门以后一抬头看见门头上的匾额，我就觉得像是站在冰天雪地里又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冰水似的。”
　　“为什么？”
　　“天气已经够冷了啊，结果我还得去伺候一座冰山，那不是很倒霉么？”
　　“后来还是这么想的吗？”
　　“唉……反正我这个人多半还是比较想得开啦，”她叹着气道，“你还没回家的那几天，我就一直在默默地埋怨二爷，觉得他真是个天下少有的奸商。但是没办法呀，谁让我一个不小心就把那‘君子协定’签了呢？后来么，我就安慰自己说，算了，冬天冷就冷吧，最起码，不用三更半夜还在院子里吹着冷风洗衣服，毛茸茸的毯子也挺暖和的。等到夏天，有座冰山杵在旁边，那就连酸梅汤都可以省了，也挺划算的。”
　　楼昊天哭笑不得地戳戳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老是有这么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啊？”
　　“我说过啦，无聊嘛！一无聊，当然就自己胡思乱想咯！”
　　“这么说，那咱们家往后这几十年的日子可绝对不会无聊了。”
　　“那你的意思是，为了咱们家以后的日子不无聊，你就希望我一直这么无聊下去吗？”
　　“嗯，可以这么理解。”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