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丫头撞冰山》宫野Chiyuki

14、相爷身边的女人

　　于是，芊芊的身份又从“贴身婢女”恢复成了“书童”。
　　在大家的心目中，程小千是相府里最特别的人，不可否认，她在相爷眼里是非同寻常的，尤其不同于寻常的女人。她是相爷这么些年来第一次以正眼相看的女子，就目前来说，也是相爷唯一肯接近并且信任的女人。
　　于是人们都唯恐天下不乱地期待着程小千身份的下一次转变，而且似乎大家都认为程小千完全有可能成为相爷的女人，无名无份的红颜知己也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名分的侍妾也好，反正她程小千是完全有资格的。至于为什么不认为她会变成相爷的夫人，经过大家的多次交流求证，最后一致肯定，并不是他们不喜欢程小千，也不是程小千没资格当夫人，而是他们对相爷实在不抱什么信心和希望，尽管程小千已经用她的真诚善良温柔体贴将他改变许多，但他仍然没走出多年前的阴影。
　　虽然大家心里早已是暗潮汹涌，这日子依然是过得风平浪静。
　　在上巳节春游时的那一番闲聊之后，楼昊天便不再对芊芊大吼大叫了，但是也没再笑过；而芊芊呢，当然也变得温顺了许多，再也不跟他抬杠了。
　　二更时分，楼昊天仍在书案前处理公文，芊芊沏来一杯香茶，顺便端来一碗莲子羹，轻轻说道：“相爷，休息一下吧。”
　　“就快好了，”他仍忙着手头的事情，没有抬头，“你困了就去睡吧。”
　　芊芊只把茶和宵夜放在旁边，也不打扰他，便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楼昊天忙完了，便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端起香茶轻啜了一口，又端起那碗莲子羹走出了书斋，却看见她从外面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他也不问什么，便径自坐在椅子上，品尝她亲手做的莲子羹。她走上前来，跪坐在地板上，帮他脱了鞋袜，便给他泡脚、按摩。
　　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很舒服，很惬意。这三年多来，每当他熬夜办公，她便是这样陪伴和服侍他，只是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些看起来如此平凡，做起来也如此简单的小事，远比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功名利禄更能让他满足。
　　厌倦了任重如山的辛劳，这一生可否只为一个人而活？
　　在山里造一间小屋，房前栽花种草，屋后绿树成荫，围个篱笆，养些鸡鸭，闲时搬一张竹椅，坐在门前老树下，一卷好书，一瓯清茶，采菊东篱，远眺南山，看娇妻穿针引线，看稚子嬉戏玩耍……
　　这些年来，他鞠躬尽瘁，为国事呕心沥血，让自己在忙忙碌碌中变成了一个无情无心之人。或许最初只是想要忘记顾云双的背叛带给他的心伤，可他根本不曾在这里面找寻到半点真正属于自己的快乐。他不是圣人，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没办法把百姓的安居乐业、皇上的安枕无忧转嫁在自己身上，变成自己的幸福。
　　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孤枕难眠的时候，他也渴望枕边能有一个人听他倾诉心中的苦闷，可是他挥不开那场噩梦，他骄傲得根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有经世济国的雄才大略，却没有经营感情与婚姻的能力。
　　见他闭着眼睛很久没有动，芊芊便下意识地放轻了按摩的力道。每天看着他如此卖命地工作，她可算明白龙陵今日的全盛局面怎么来的了。
　　“程小千。”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芊芊愣了一下，随即应道：“相爷，我以为您睡着了。”
　　“你觉得一个人到底要怎样才能真的幸福快乐？”他仍旧闭着眼，问道。
　　“啊？”她又一愣，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自嘲地苦笑：“算了，当我没问吧。”
　　“相爷……”芊芊仰起头，看见他脸上那些从未见过的哀伤，胸口竟突然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给狠狠地捅了一下，疼得钻心刺骨。
　　她低下头，给他擦干了脚，轻轻说道：“那要看想要什么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唔……好像很多啊……”
　　“很多？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不，一个家。”
　　“一个家也叫‘很多’吗？”
　　“是那个家里需要的东西很多，”她笑笑，“相爷比小千聪明，总不会不明白的吧？”
　　“钟鸣鼎食是家，粗茶淡饭也是家，不一样的吧？”
　　她想了想，道：“我爹娘都还在世的时候，我们家有一个小院子，我们一家三口在小院子里栽花种草，读书下棋，过得非常快乐。爹娘非常恩爱，他们也把我当作稀世的宝贝一样地珍爱。爹娘非常俭朴，吃穿用度都是精打细算，从来也不肯浪费，不过，每年一到我生辰的时候，还有过年的时候，娘亲都会给我做一身新衣服。后来娘亲去世了，我便只得自己缝衣服，也给爹做，爹很疼我，所以，虽然没有了娘，我也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后来，连爹也与世长辞了，然后我又被迫背井离乡逃到龙城，举目无亲。来到相府，二爷很关心我，瑨哥儿也很愿意跟我一起玩，大家都对我非常非常好，还有相爷您，虽然这几年没少惹您生气，可是小千真的很珍惜这一切。可是，也许就像相爷曾经说过的，小千似乎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里，所以，多半还是希望能有个地方可以让小千一辈子安安心心地待下去，不要琼楼玉宇，不要锦衣玉食，只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朝夕与共，弹弹琴下下棋，为他缝缝补补，给他洗手作羹汤，和他闲话家常，偶尔也吵嘴抬杠，就像当初爹和娘那般地恩恩爱爱，和和美美……所以，我说要很多的。”
　　“就那么简单？”楼昊天心里说——好像她平时就在为他缝缝补补、给他洗手作羹汤、和他闲话家常、偶尔也吵嘴抬杠的吧？只是还缺一个名分、少了夫妻之实罢了。
　　“是啊，”她点点头，“可是，越是简单的东西，往往也最难得到，难道相爷不这么认为吗？”
　　楼昊天定定地看了她好半晌，才缓缓说道：“程小千，在这世上，能够活得如此真实、如此清醒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了。”
　　“相爷若是不清醒，又怎么知道小千醒着呢？”她笑着反问。
　　“好个伶俐丫头！”楼昊天突然又笑了起来，而这一次，笑得更久。
　　“相爷，”看见他笑，她也粲然一笑，“您真的应该多笑笑，您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呢！”
　　“你喜欢？”
　　“小千是很喜欢看您笑啊，”她点点头，“因为您笑一笑的话，会让人觉得日子好过一些呢！”
　　“我不笑，你们的日子就不好过吗？”程小千的答案很真实，但他不太满意。
　　她连忙摇摇头：“也不是，只是大家真的都很关心和爱戴相爷，相爷心情不好的话，相爷身边的人也会觉得很压抑，很难高兴起来。”
　　“是么……”他确实从没想过别人的感受。
　　“相爷，时候不早了，明早还要上朝，您赶紧歇息吧。”
　　楼昊天点点头：“好了，你也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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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后，龙禹宸又把楼昊天单独留下了。
　　看他那一脸贼兮兮的笑容，楼昊天就知道没好事。果不其然，龙禹宸右手一搭上他的肩，便笑嘻嘻地说道：“昊天哪，听说，在你身边伺候的人又换了一个？”
　　楼昊天白他一眼：“皇上，您身边这么多宫女太监，天天在换，微臣三年才换了一个，奇怪？”
　　“换人不奇怪啊，”龙禹宸摇摇头，“关键是谁换人咯！”
　　“您是不是又想体谅一下微臣工作辛苦，准备再让臣休几天假呢？”楼昊天间接地威胁道。
　　“哎呀呀，”龙禹宸笑得更灿烂了，“我就说有猫腻吧？”
　　楼昊天皱起眉头：“皇上，您真不是一般的闲呢！”
　　“还好还好，”他点点头，“昊天一个人能顶几十个人用，我当然要心安理得地垂拱而治，才不至于辜负你的经世济国之才嘛！”
　　“得了便宜还卖乖。”楼昊天嗤道。
　　“言归正传，”龙禹宸还是不死心地要刺探他的私事，“这回又换了个什么人？”
　　“没换，还是原来那个。”
　　“可我听说现在伺候你的可是个水灵灵的姑娘。”
　　“是啊，”他懒懒地点点头，“她以前是男的，现在是女的，不行吗？”
　　“喂喂喂，你这明显是在敷衍我嘛！语无伦次！”
　　“您要是真那么闲，不会自己到相府去看？”
　　“那还是算了吧，”龙禹宸摇摇头，“皇后要是知道我特地跑到相府去就为了看一个姑娘，那我还要不要清静了？”
　　“哼！知道就好，”楼昊天冷冷一哼，“看您成天闲成这样，微臣真该去皇后娘娘那儿参您一本。”
　　“楼昊天，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哦！”
　　“也不知道是谁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你要是真敢去皇后那儿告我的状，我就跟你绝交！”
　　“哈！”楼昊天冷笑一声，“谁稀罕谁啊？”
　　龙禹宸气得直翻白眼，但是还真的不能不承认确实是他稀罕楼昊天。
　　“我警告你，不要太嚣张哦！”龙禹宸真的有点怕他会去皇后那儿告状。唉！他堂堂龙陵的九五之尊啊！这辈子就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他亲爱的皇后，另一个就是楼昊天这家伙……
　　“哼……”楼昊天又是一声冷笑，“微臣可没您那么清闲，一个人都顶几十个人用了，哪还有工夫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