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丫头撞冰山》宫野Chiyuki

13、春且从游

　　一早，芊芊就来到瑨儿的房间，小家伙还睡得香甜。
　　“瑨哥儿，起床啦！”芊芊坐在床边，笑着拍拍他的屁股。
　　“不要啦，”瑨儿半梦半醒地挥挥手，“好困的嘛！”
　　“这样吗？那到城外放风筝你也不去咯？”芊芊笑着问道。
　　“放风筝？！”瑨儿顿时睡意全消，一骨碌坐了起来。
　　“对呀，你不起床的话就不带你去了。”芊芊笑着给他拿衣服。
　　“我爹答应你跟我们一起去了吗？”瑨儿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芊芊笑着摇摇头：“准确地说，是他带你去，我是跟班。”
　　“我爹要带我去？！”瑨儿尖叫。
　　芊芊翻翻白眼：“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是惊吓好不好？”瑨儿道，“程小千，我爹是不是吃错药了？”
　　芊芊戳戳他的额头：“你这小鬼头，有这么说自己爹的吗？”
　　瑨儿撅着嘴道：“他连抱都没有抱过我，也从来不问我的事，我也不敢跟他说话。”
　　“可是，”芊芊心疼地摸摸他的头，“你还是很喜欢他的，对吧？”
　　“嗯，”他点点头，“我从小就知道顾云双把我生下来就跑了，而那个时候，爹还在边关打仗，根本不知道家里的事情。虽然我不懂大人的事，可是我知道要是换了我，我也会很伤心的。”
　　“所以，就算他一直不关心你，你也没法像恨顾云双一样地恨他吧？”
　　“嗯。爹是龙陵开国以来第一个文武双状元，而且是受天下百姓爱戴的宰相，我也想像爹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我都不敢跟他说我想学武功，就只好用功地读书。”瑨儿的话里，透着对父亲满满的敬意，却也包含着满满的委屈。
　　“你放心好了，”芊芊温柔地摸摸他的头，软语安慰他，“他既然肯带你出去玩，那就说明他已经在慢慢地改变自己，好像准备做一个好父亲呢！如果你想学，他一定会教你的。”
　　“程小千，你真的这么想吗？”瑨儿抬头看着她。
　　“对呀，”芊芊点点头，“所以呢，不要想以前那些事了，今天呀，只管跟着他一块儿去玩，好吧？”
　　“嗯！”他粲然一笑，“程小千，你恐怕真的是仙女呢，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让我爹改变这么多哪！”
　　“我才没那本事呢！”芊芊笑着摇摇头，“好啦，你快洗漱，我去准备要带出门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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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城外那块空旷的大草坪上，游人如梭。草间散布着星星点点的野花，风吹草动，野花便如夏夜的繁星一般闪烁起来。
　　楼昊天坐在一棵大树下，身旁放着一只食盒。他背靠大树，两手枕在脑后，看着不远处正开心地奔跑着、蹦跳着放风筝的两个人。
　　“哇！程小千！你放风筝的本事可比我强多了！”
　　“那当然！”
　　“谁教你的啊？”
　　“我爹啊！”
　　“你爹真好啊，教你那么多东西。”
　　“你爹不是也不错么？”芊芊笑着指指那边的楼昊天。
　　“可是我还是不太习惯啊，怪怪的。”
　　“你这小孩，跟你爹还怪像，对你不好不行，对你好你又不习惯，难伺候！”
　　“程小千，你要是能当我姐姐就好了。”
　　“我是一直把你当弟弟呢。”
　　“真的？那我以后叫你‘小千姐姐’吧？”
　　“那我可不习惯。”
　　“看吧看吧，还说我呢，你还不是也一样的难伺候！”
　　“我本来也有一个弟弟的。”
　　“那他人呢？”
　　“同父异母的弟弟，是我后娘生的，跟我后娘一样坏，老是欺负我。”
　　“啊……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悲惨的遭遇……”
　　“他跟你年纪差不多，人品可是差你太多了，还是你对我好！”
　　“嘿嘿……那你答应让我叫你‘小千姐姐’了？”
　　“不过，只许私下叫哦，毕竟，你是主我是仆，给别人听到不好。”
　　“相府里的人知道也没关系啊，大家都那么喜欢你的，而且大家也都知道我很喜欢你啊！”
　　“我说的是相爷。”
　　“为什么？他又不是外人。”
　　“总之……不太好吧。”
　　“好嘛，听你的就是了，那没有别人的时候，你也要叫我‘瑨儿’，不许叫‘瑨哥儿’哦！”
　　“嗯！一言为定！”
　　楼昊天只是这样一直看着他们蹦跳欢笑，听不清楚他们俩到底那么开心地在聊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芊芊忽然往这边走来了。
　　“怎么不陪瑨儿玩了？”楼昊天问道。
　　“瑨哥儿的小朋友和他一起玩呢，我在的话反而会妨碍他们。”她笑笑。
　　“你风筝放得不错。”
　　“还好啊，以前我爹常常陪我玩的。”
　　“这几年经常听你说你爹，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教出程小千这样特别的姑娘。
　　“我只知道他以前在京里做过官，后来辞官隐退，就找了个小地方设馆教书，他很有学问，又慈祥又和蔼，他和我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可是他也很知足，所以我不仅学女红烹饪，也学琴棋书画，读诸子百家，他还会给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想起父亲，芊芊脸上又漾起了笑意。
　　“做过官？这么说，你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了。”楼昊天点点头，怪不得她这么有主见呢，“他做的什么官？兴许我认识呢。”
　　“没那可能啦，”芊芊笑着摇摇头，“那都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再说，我也的确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官。”
　　“好像你还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家世呢。”
　　“爹娘都过世了，哪还有什么家世呢？”
　　“昊宇说，你老家在镇南郡，是因为遭歹人陷害才背井离乡逃到龙城来的？”
　　“嗯。”
　　“官府吗？”
　　“不是的，”她摇摇头，“这些年，皇上和相爷励精图治，天下吏治清明，要真是官府逼我，我老早就找您申冤了。是家事，清官难断啊！”
　　“家里亲戚欺负你？”
　　“也可以这么说吧。他们以为我爹留了万贯家财给我，所以一开始想要把我嫁给一个一只脚都已近踏进棺材的老头，好趁机夺走家产，我不甘心坐以待毙，所以就从家里逃出来了。没想到他们还一直在追杀我，我不得已，才乔装改扮，在相府躲了三年。”
　　“这还真是你程小千的风格。”
　　“您这算是褒扬我还是取笑我呢？”
　　“随便你怎么想。”
　　“呼……”她长出了一口气，“这些话我憋了三年，从来不敢向谁吐露半个字，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说给相爷听了——您可别一转身把我卖了才好。”
　　“那可得看划不划算。”
　　“怎么才划算？”
　　“如果你真的揣着万贯家财，那我当然要趁火打劫了。”
　　“那要是没有呢？”
　　“那样，还是让你继续伺候我吧。”
　　“相爷，您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嘛，居然有闲工夫跟小千开玩笑，”芊芊失笑，“不过，我还真庆幸我没有那万贯家财，我爹留给我的东西，只有一方宝砚、半块陈墨、一本手札，外加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对平民百姓来说也不少了。”
　　“可是我敢说，他们光是雇杀手花掉的钱，绝不止三百两。”
　　“那倒是。”
　　“其实，我有手有脚，也不必靠那三百两银子过活，就算给他们也没关系，可是他们绝不会相信我只有三百两，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要是被他们逮到，搞不好要被卖到青楼去的。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就算一辈子隐姓埋名也好，至少没有辜负爹娘给我这条命。”
　　“一般，女孩子很难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来吧？”楼昊天突然发现自己对程小千已不仅仅是赞赏，还有那么一点钦佩了。
　　“给您当了三年书童，想再像普通女孩子一样矜持、娇气回来，好像也不太容易了。”她摊摊手。
　　“如果像其他姑娘一样娇气矜持，那程小千就不是程小千了。”楼昊天向来只是一条直线的薄唇，似乎微微地有了一点点弧度。
　　可惜芊芊没看见，目光转向了瑨儿那边，道：“话说回来，其实瑨哥儿很希望您能和他一起放风筝呢！”
　　“你的意思是，作为他爹，我还是很不称职？”
　　“难道不是？”
　　“你还真敢说！”楼昊天这回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完全不生气！
　　她耸耸肩：“反正，相爷您不是也认定了程小千是天底下唯一敢撩您虎须的人么？”
　　听到她这么说，楼昊天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笑出声来了。似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芊芊错愕地看着他。他真的笑了，而且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所谓“一笑倾城”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干嘛？”楼昊天见她眼神怪异，便敛住了笑。
　　“相爷，”芊芊笑着看着他，“我第一次看见您笑。其实您应该多笑的。”
　　“不会很奇怪吗？”说实话，他还真不习惯。
　　“一点也不奇怪啊，”她摇摇头，“二爷不是有个‘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外号吗？其实您比二爷还要英俊几分的，可是您又不肯笑，总是面无表情的，要是您多笑笑，‘京城第一美男子’就非您莫属了。”
　　“一个外号而已，”他嗤之以鼻，“又不能当饭吃，况且男人又不需要靠色相来谋生。”
　　“相爷，有时候你这个人还是挺顽固的。”
　　“你还真什么都敢说！”楼昊天拧着眉头，“你信不信迟早有一天你得被你这胆子害死？”
　　“无所谓咯。”她不以为意。
　　他好久没说话，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只小锦盒递给她。
　　“什么？”
　　“自己看。”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原来是一串精致的小铃铛，纯金打造，系着漂亮的线结。
　　她关上盒子，递还给他：“这太贵重了。”
　　他转过头看着她：“就当是我为瑨儿那身衣服给你的谢礼行么？”他打死也不说还有他自己那身。
　　如此温和的语气，还真不是他的风格。可她真的觉得自己收受不起这样的大礼——再说，原本也不是为了要什么报酬。
　　“敢不收的话，你自己看着办。”楼昊天抱着手，就是不接盒子。
　　她抬头看看他，最后只得诚惶诚恐地收下了他的礼物，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相爷。”
　　“以后，洗衣打扫那些事你不用做了。”
　　“啊？为什么？”
　　“别以为我会便宜你，”他还嘴硬，“除了照样伺候笔墨、伺候起居，你还得陪瑨儿读书。”
　　“那就还是书童咯？”
　　“你愿意当书童就只管当好了。”
　　“是，谢谢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