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丫头撞冰山》宫野Chiyuki

10、“新”的身份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把芊芊从睡梦中唤醒。
　　天已大亮。这一整夜，她竟然睡得安稳极了。
　　她揉揉眼睛抬起头来，见楼昊天还在熟睡，便悄悄地挪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起身，拿着晾了一夜早已干透的衣服到一边换上，重新挽起了发髻，轻手轻脚地走出山洞。
　　天气晴朗，云淡风轻。这一场大雨，使得山里的空气清新极了，溪水叮叮咚咚的声音也似乎更加悦耳了。阳光照在脸上，无比的温暖，芊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大好。
　　她一边哼着歌儿，一边蹲在溪边洗漱。就在她正开心的时候，半空里蓦然响起一声怒吼：“程小千！！”
　　那声音震彻九霄，惊起了无数的飞鸟。
　　芊芊吓得跳起来，赶紧从怀里掏出手帕，在溪水里揉洗了几下，拧到半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往山洞跑去。
　　醒来时不见程小千，楼昊天非常非常地恼火，便站在山洞口大吼一声，不多时便看见那个让他生气的罪魁祸首小跑着回来了。
　　“相爷……”她恭恭敬敬地捧着半干的手帕，低着头走到他面前，“请净脸。”
　　看到她那副惶恐不已的可怜样，他不由自主地将语气放柔了些，但依旧冷冰冰的：“没事别乱跑，跑丢了我可没心情去找你。”
　　“是。”她赶忙应了一声。
　　他接过手帕擦了一把脸，把手帕还给她，转身回山洞里拿了宝剑和包袱出来，把包袱扔给她，丢下一句：“回府！”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率先上路了。
　　“是！”芊芊连忙应了一声，收起手帕，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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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爷和程小千说是去散心，结果却一整夜没回来，相府里早已乱作一团，瑨儿也一直又哭又闹，任张伯和其他人怎么哄劝都无济于事。
　　“张伯，张伯，”看门的小厮匆匆忙忙地跑进花厅，“相爷和小千回来了！”
　　“程小千回来了！”先前还在哭闹的瑨儿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下，擦擦眼泪欢欢喜喜地迎接程小千去了。
　　不一会儿，楼昊天率先走进了花厅，芊芊跟在后面，瑨儿拉着她的手欢蹦乱跳。大家都眼尖地发现，程小千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那表情有些局促，有些不安，但谁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张伯。”楼昊天在椅子上坐下，便冷冰冰地开口。
　　“是，相爷吩咐。”张伯战战兢兢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听候差遣。
　　“把所有人全部叫来。”
　　“啊？”张伯愣了一下。
　　“有意见吗？”他冷冷地抬起眼，问道。
　　“不敢！”张伯连忙应了一声，召集众人去了。
　　很快，府里上上下下一百多人都聚集在花厅门口，等候相爷训话。
　　“从今天开始，”他扬起声音，淡淡地说道，“程小千不再是相府的书童。”
　　“啊？！”众人显然都没反应过来。
　　他不悦地抿着薄唇，冷冷地看着众人。
　　张伯战战兢兢地上前问道：“那相爷的意思是……小千要走了？”
　　芊芊站在一边，紧紧咬着下唇，心里突然很难受，像针扎一样。
　　“程小千……”瑨儿抬头看看她，突然大起胆子走到父亲面前，“爹……求求您不要赶程小千走，好不好？”
　　“瑨哥儿……”芊芊把他拉回来，轻轻摇摇头。
　　“程小千，我不要你走……”瑨儿哭了起来，紧紧抱着她，“程小千，你留下来呀！”
　　芊芊被他惹得掉下泪来，却不敢哭出声。众人也都唏嘘不已，不知道这回程小千到底干了什么。
　　“谁说要赶她走？”楼昊天冷冷地瞥了众人一眼，“我只是说，从今天开始，程小千不再是书童，而是我的贴身婢女——你们有意见吗？”
　　“啊？”众人糊涂了。
　　“可是，相爷，小千他……”张伯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
　　“哼……”楼昊天冷冷地哼了一声，“程小千，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芊芊抬眼看看他那一脸的冰冷，只得走到众人面前，道：“小千本是女儿身，只为避难，故而女扮男装，瞒了大家三年，真的……很抱歉！”
　　说着，她深深地鞠下一躬，以表歉意。
　　“啊？”
　　“怎么会？”
　　“不可能吧？”
　　……
　　众人面面相觑，私下里开始议论纷纷。
　　楼昊天冷哼一声，众人立刻住了嘴，安静下来。
　　“张伯，”他瞥了芊芊一眼，缓缓开口道，“今后，我院里洗衣打扫的人全部撤走，所有杂事，都由程小千一个人负责。”
　　张伯有些不忍，毕竟，程小千这瘦弱单薄的身子，实在不像是能干那么多活儿的，这样子非把她累垮不可。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为她求情：“相爷，这样小千的工作会不会太繁重了？”
　　“让她自己说。”他冷冷地道。
　　“张伯，”芊芊摇了摇头，“我能做的。”
　　芊芊自己都这样说，张伯也不能再发表什么意见了，只得应了一声：“是，相爷。”
　　“回屋！”楼昊天起身抬脚便走。
　　“是。”芊芊连忙跟上，走到门口时，忽然悄悄回过头来，朝瑨儿挥挥手，粲然一笑。
　　楼昊天走远了，府里众人这才敢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唉！真是眼拙啊！三年了，居然没看出来小千是个姑娘！”
　　“可不是么！咱们也不想想，这天底下哪有男孩子长这么标致的！”
　　“可是，小千饱读诗书，一般来讲，读过书的姑娘会比较温柔娴静，哪有像小千这样开朗活泼的？”
　　“就是就是，单从小千会跟相爷吵架抬杠这一点来看，就压根想不到她是个女孩子嘛！”
　　“别的不说，比狐狸还精的二爷都没看出来，天天跟小千朝夕相处的相爷也没看出来，这就怪不得咱们了。”
　　“哎，你们说，相爷他会不会已经把小千那什么了呀？”
　　不知是谁突然爆出来的问题让众人一下子全都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
　　“应该不会……吧……”许久，张伯才开了口打破沉寂，“相爷稳重自持，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再说，”小七老神在在地说道，“相爷都八九年没碰女人了，他要是一开戒，小千没可能活蹦乱跳地回来吧？”
　　众人都噎住了，又半晌没说话，但是都以一种异常愤恨的目光瞪着小七。
　　“干……干吗呀？”小七被他们瞪得心里直发毛。
　　“别把相爷想得跟什么豺狼虎豹似的！”几乎是异口同声，众人一致对“敌”。
　　“那你们是希望相爷已经把小千吃干抹净咯？”小七撇撇嘴。
　　众人又傻了眼——希望，还是不希望？这真的是个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瑨儿一头雾水地看着众人，前半段他还听得懂，后面这部分他就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听到什么“豺狼虎豹”“吃干抹净”的，小脑袋里立刻打了无数的问号——难道爹是大怪兽，要吃程小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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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淋了一场雨，虽然衣服都干了，可身上总归是不舒服，于是楼昊天一回到屋里，就让芊芊准备伺候他沐浴更衣。
　　芊芊以前敢跟楼昊天作对，那完全叫做“有恃无恐”，可现在，自己的身份已经是楼昊天这辈子最不待见的“女人”，她也不知道楼昊天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便有些投鼠忌器了，除了乖乖地遵从他的命令，别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她捧着干净的衣物跟在他身后进了浴室，将衣服搁在浴池边的几案上，便准备出去。
　　“宽衣。”见她要走，他沉声下令。
　　不敢再惹他动怒，芊芊只得走上前去给他宽衣。先是外袍，接着是中衣，然后他身上就只剩下那条长裤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默默地退开。
　　“还有呢？”他冷冷的盯着她。
　　“这个……小千还是回避比较好吧……”她红着脸嗫嚅。
　　“看了三年，你居然还没习惯吗？”他嗤道。
　　“相爷……我……”芊芊还想说什么，可看看他那比死人脸还难看好几倍的表情，便又把话吞了回去，走上前去帮他脱下了长裤。
　　楼昊天跨进池子里，便坐下来惬意地享受着池水的热度，芊芊也只好跟以往一样站在池子里弯着腰给他刷背。
　　楼昊天任她伺候着，闭着眼，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伺候他沐浴时的那些情形。怪不得她三年来总是这样站着干活，从不肯蹲下来，更不肯把衣服脱掉，原来那身小厮装束之下，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程小千是个姑娘。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这个每天都在他眼前晃悠的家伙，他对她的各种奇怪表现疑惑了三年却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可能性。
　　昨晚发现她的真实性别时，他确实松了口气。三年来，他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有“断袖之癖”，而且认定了他和程小千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就在这样的自我煎熬中几乎痛不欲生。当他发现程小千是女儿身的时候，最先想到的竟然是“这样，应该就有理由让程小千一辈子待在身边了吧……”
　　可是，以什么样的名义让程小千永远留下来？侍妾？还是妻子？
　　不。
　　还是宁愿永远不去捅破吧。
　　他珍惜程小千，也珍惜他对程小千的这些感情，可是那桩失败的不幸的婚姻，仍旧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他害怕程小千会成为第二个顾云双。
　　所以，宁愿不去捅破。
　　哪怕只是这样单纯地让她伴在身边也好。
　　打仗，他运筹帷幄，身有万夫不敌的骁勇；治国，他有雄才大略，上能安君下能抚民；可是，对待感情，他只是个懦夫，只懂得闭关自守，不肯勇往直前。
　　“相爷，该起身了。”芊芊站在池边，手里捧着干净的手巾等他上去。
　　他回过神来，站起身上了岸。她细心地帮他擦干头发上、身上的水，为他穿上干净的衣服。
　　“相爷，头发还没干透，等干透了再给您束发吧。”她小声说道。
　　“嗯。”他沉沉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芊芊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识相没有再惹他生气，否则真不知道这个性格诡异阴晴不定的男人会把她怎么样。
　　就在她开小差的这一瞬间，楼昊天居然折了回来，像拎小鸡似的提着她衣服的后领把她拎了起来，她吓了一跳，连叫都忘了叫。再下一瞬，他突然把她扔进了池子里，让她全身都湿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岸上的他，杏眼圆睁——亏她一直都那么敬重他，没想到他居然背后给她来这一手，真是太卑鄙了！！
　　“把你自己洗干净。”他丢下一句，然后扬长而去。
　　“哈……”芊芊气呼呼地拍了下水面，溅起好大的水花。
　　确定楼昊天已经不在这屋里，芊芊才愤愤地脱下那身湿透的衣裳，坐在热水池子里小声地嘟囔着咒骂楼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