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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林荒野和新彦 ...

  •   微光之城外城伏昼军团总部。
      白鸽小队仅剩的5人齐刷刷排站在总部大楼的会议大厅外,暗色血迹在他们身后蜿蜒了一路,最后又被几个看着眼生的保洁无情清扫了去。

      路过的其他小队甚至没往他们这边多看一眼。

      新彦右胳膊上的伤口很深,染红了身上的军装。
      白鸽小队是从雪原回来的,但他们没能得到归来英雄该有的待遇。
      因为他们没带回来蓝晶石,也没带回来自己的队友。
      而新彦作为白鸽的队长,难逃其咎。

      队里有个刚年过18的男生,体质不差,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不知为何,男生的脸色很差,肩膀颤颤巍巍抖了好几个时辰,不知是被冻的,还是畏惧即将强压在他们身上的军事审判。
      男生的眼角青了一块,看上去有些滑稽。

      新彦想询问这伤口的由来,最终也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这里太冷了,你们几个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情况我随时通知你们。”新彦没回头,只是背在身后的右手食指轻轻勾了两下。“这次任务失败是我作为小队队长指挥不当造成的,跟你们几个执行者没关系,新的总队长跟那些蛮横无情之人不一样,多多少少都会听我说几句的。”

      “你也说了那是新派遣过来的总队长,他不是沈厌,你根本就没办法控制事情的发展方向……新彦哥哥,我们是同生共死的队友,而且对我来说,白鸽的所有人更像是家人……我怎么可能为了逃避那些军事处罚就丢下你一个人?”
      寒风刺骨,男生唇缝间呼出的白雾瞬间在新彦眼前扩散而来。
      跟常年包裹着雪原的白雾很像。

      “就算总队长还是沈厌,他也不会包庇任何错误。这次情况不一样……你们也知道,是我自己判断出了错,才会导致小胖他们……”
      才会导致原本15人的白鸽小队,仅仅生还了他们5人。回城的那天,他们狼狈不堪。鲜血扎染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而且刺鼻。

      新彦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他攥紧了左手,死死捏着伏昼军团的专属徽章。
      那是几年前从总队长沈厌的军装上摘下来的一颗纽扣,上面印着清晰的花纹。
      象征着军团的至高荣耀。

      新彦一直好好保存着,从未损伤半分。除了荣耀,还有一份信仰夹杂其中。

      *

      几年前,新彦站在会议大厅一角,看着站在台上还不到20岁的沈厌,眼睛发亮。一是沈厌长相确实出众,二也是他看上去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新彦无从而知。
      台下的议论声里遍布质疑和嘲笑,只有新彦一个人认真地盯着正前方。

      那时候沈厌面无表情,他身着黑色的军装,站的端正,最后冷眼环视了周围一圈。他说:“每个被掩埋在雪原深处的亡魂,终将找到来时的路。他们是光荣的,是伟大的,是无人能敌的,是伏昼军团真正意义的胜利者。”
      “每个人都是强者,都是人类最后的英雄。”

      台下的掌声凌乱极了,带着无数的敷衍。只有新彦瞬间瞪大了双眼,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刚刚20岁出头的少年能说出来的话。
      那是沈厌的第一次发言,也是新彦在外城听到的最后一次。
      后来新彦参与了几项紧急任务,成了军团里能力突出的佼佼者。

      沈厌也是在这时候知道新彦的,他跟那日在会议大厅里的表情不太一样,至少此刻,看上去是轻松的。
      就像是难得的旧友。

      沈厌仰了仰头,眼角有些红。
      “我知道你,你叫新彦,整个军团里唯一一个拿到双A的优秀士兵。”沈厌笑了笑,继续道:“新彦,我把白鸽小队交给你,你能保证每次出任务都把他们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吗?”
      新彦没说话,轻眨了眨眼睛。

      “白鸽?”新彦有些不解,下意识抬了抬头,“好久没在微光之城里见过白鸽了。”
      “总会出现的。”沈厌拍了拍新彦的肩,从兜里摸出了一枚纽扣。

      新彦不知道沈厌那时为何这么信任于他,又为何把自己一手带起来的白鸽交给他。
      但他这次确实犯了错,哪怕沈厌已经不在外城了,新彦依旧觉得自己辜负了沈厌对他的信任。

      “沈厌去了外城就没再回来过,他生死未卜,我不能让白鸽也没了。如果我不去接受军事处罚,沈厌会很失望。”
      这是新彦进去会议大厅前给其他四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下午的审判会议进行了很久,久到池子边隔几秒才会滴漏几滴小水珠的玻璃砖边上挂满了透明的冰锥。

      再两个小时后,会议大厅的门打开,人群轰然散去,最后只留下了新彦的背影。
      他低着头,步伐沉重。

      会议大厅门口等着的几个人满脸焦躁,却眼睁睁看着新彦脱下了身上的军装,将那枚象征着最高荣耀的纽扣递到了别人手里。
      “队长?你……”
      “新彦哥哥……你,你这是被……”

      “伏昼军团从来都不需要失败者。”新彦眼睛无神,语气缓慢,“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白鸽……更对不起沈厌。”

      在这个雪夜里,新彦真的离开了伏昼军团。专属宿舍楼内被整理的干干净净,连块纸屑都不曾留下。
      警卫室里的年轻军官似乎早就接到了上级指令,新彦到的时候,军团的大门已经为他开了一半。但新彦却停在了原地,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踏出这里,他就不可能再重新回来,失败者这三个字将会贯穿他的一生。

      比冰锥还刺骨,比火焰还灼烫。
      直到他死去。

      可新彦不怕死,他只怕有一天,极光照遍大地,他想见的人就站在雪原里,却不肯为他停留半分。

      *

      这是沈厌离开伏昼军团总部的第三年,也是新彦被踢出伏昼军团的第四个月。
      他颓废不堪,早没了往日的风采。

      这天,也是林荒野从外城医学院毕业的第一天。

      父亲脾气不算差,一大早就帮新彦准备好的全新的外衣,跟伏昼军团的军装不同,这件深色大衣上满是褶皱。
      新彦眯了眯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爸?今天要出门?”新彦的嗓子有些哑,音色很是难听。
      “荒野前几天拿到了毕业证书,他们学校的毕业典礼也在昨天正式结束,所以,我跟你阿姨想着今天去把他接回来。”父亲没回头,只是将新彦房间的窗帘拉开。

      大概是没得到新彦的回应,父亲又扭过头提了醒。
      “林荒野,你弟弟,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

      新彦怎么可能忘记,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林荒野。
      那小子跟他差了几岁,从小就不爱说话,所以那时,新彦总是自找无趣。
      后来新彦进了军团,那小子也在几个月后被父亲送去了外城的一所医学院。

      新彦以前趁着假期回过几次家,虽说没再见过林荒野,但还是能从父亲和继母的口中听几句关于那小子的消息。

      比如林荒野这次考试又拿了全校第一。
      比如林荒野不顾家人反对转了专业,去主修心理学。
      再比如刚满20岁的林荒野拿到了全校唯一一个荣誉称号。

      “他……”新彦犹豫半分,上唇碰了碰下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算了,我洗把脸就跟你们一起出门。”

      浴室内,新彦直视着挂在墙上的那面镜子,他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自己吗?
      曾经伏昼军团最优秀的白鸽小队队长,传闻里的沈厌第二人,如今却……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糟糕了……”新彦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两把热水。

      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他脱掉军装,交出纽扣,踏出伏昼军团总部的大门的瞬间。
      又大概是沈厌去了贫民窟一去不返的时候,从那时,新彦就不再是以前的新彦了。

      *

      外城的电车站台上站了许多人,林荒野斜挎着深色背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带着黑色口罩,被风吹的凌乱的刘海轻轻覆在他的睫毛上。
      雪有些大,林荒野的睫毛挂着密密麻麻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等到新彦几人出现,林荒野才摘了口罩,冲他淡淡一笑。
      “新彦哥,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新彦愣了下,随后又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抬着胳膊强装笑意,“几年不见,长得都比我都高了,看来医学院的伙食比军团里要好一些。”

      林荒野嘴角斜了斜,下意识眯了眯眼。
      “以后我们可是要天天见面的,哥哥。”

      “……”
      新彦愣了下,心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林荒野不爱说话这一点倒是没变,可看他的眼神并不纯粹。
      这一点,让他想起来在雪原上见过感染物种之间的厮杀。

      难不成现在医学院的消息灵通,林荒野已经知道了他被踢出伏昼军团的事了?
      还是他现在真的太懒散了,林荒野都不屑多看他几眼?

      思来想去,新彦觉得自己把自己关的太久,容易想太多。

      “荒野,毕业了打算做什么?要不要让父亲帮你联系一家医院先去实习?我觉得……”
      “不用。”
      “那要不在家休息几天,或者我陪你逛逛外城?以前小的时候你就不爱出门。”
      “不用,你进军团的这些年,外城我已经逛过一遍了。”
      “……”新彦最终闭了嘴。

      倒是父亲走在前面笑的开心,揽着妻子的胳膊说道:“你的担心就是多余的,看看这两个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

      一样……
      哪里一样?
      新彦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他还真没看出来他和林荒野的关系哪里好了。

      新彦回头又看了一眼林荒野,依旧觉得那小子的表情有些瘆人。为了避免尴尬,新彦故意抬着胳膊搭靠在了林荒野的脖子上。
      不得不说,这小子是真高。

      “那个……”
      “嗯?”林荒野没低头,略带清冷的话语落在了新彦耳边。
      果然,是很不屑的语气。

      “荒……林荒野,我听父亲说,你拿了全校第一,真是厉害啊……”
      “带脑子的话,你也可以。”

      “……”
      雪更大了,长靴踩在地上咯吱作响。林荒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来直勾勾盯着新彦的眼睛,“他们已经走远了,你就别再装了,我母亲一向好面子,她应该提前告诉过你我专修的是心理学。”
      “……”

      新彦的笑僵在了脸上,几秒后他收回了胳膊,猛搓了搓自己的脸。
      “是吗……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啊……”新彦苦笑着,伸手去接飘零而下的雪花。

      “新彦。”林荒野说。
      “嗯?”新彦轻声应了一句。
      “回头看着我。”林荒野将新彦的胳膊往后拽了一把。

      地上覆盖着积雪,新彦脚下一滑,身体下意识靠在了林荒野的胳膊上。
      “那个……不好意思,地上太滑了,我这靴子不太……唔。”

      突如其来的吻彻底惊了新彦,唇缝间溜进来了一股热气,灼热而强烈。
      新彦猛的推开了林荒野,一脸惊恐死盯着面前这个男生的双眼。

      这一刻,他觉得林荒野是陌生的。或者说,他们本就是陌生的。

      “林荒野!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新彦瞪大了双眼。
      可被新彦推到一边踉跄了几步的林荒野却像一个旁观者,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冲他挑了挑眉。

      “知道。”林荒野眨了眨眼睛,“在接吻。”
      新彦突然觉得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是疯的。

      *

      那晚的家庭聚餐,新彦坐在凳子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甚是煎熬。
      可林荒野却陪着父亲母亲聊了半宿。

      等到父亲醉了,林荒野才跟着母亲将父亲掺回了主卧。
      新彦准备离开餐厅,却在下一秒,被从楼上下来的林荒野按回到了凳子里。

      “林荒野!”
      “小点声……”林荒野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拍了拍新彦的肩,“你的秘密,我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什么秘密?”新彦压低了声音。
      “被伏昼军团赶出来的秘密。”

      “……”
      “父亲他们应该不知道吧,也是,就冲你那拙劣的演技,也只能骗骗他们了。”林荒野端起了桌上的酒杯,递到了新彦面前。“喝吧,反正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是军人,我不能——”
      “但你现在不是了。”林荒野耸了下肩,将酒杯贴在了新彦的唇间,“今天是我回来的第一天,新彦哥,这么不给我面子?”

      “……”新彦接过林荒野手里的酒杯,整个人往旁边挪了半分。

      “你怕我?”
      “你又不是雪原上的那些怪物,为什么怕你?”

      “那怎么不看我?”林荒野往前一靠,右胳膊轻易地搭靠在了新彦的凳子上。他笑着,就像是面对着自己最中意的猎物。他用食指抵着新彦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

      林荒野说:“新彦哥,我好看吗?”

      “林荒野!”

      新彦忍无可忍,一巴掌按在了林荒野的胸口,他有些愤怒,也有些不可思议。眼前的这个大男生给不了他任何熟悉感,甚至多了些狂妄。“我不知道你在医学院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是你搞清楚,我是你哥。”

      林荒野被按疼了,整个人站了起来。新彦的这句话彻底分清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林荒野的表情依旧坦然。

      “白鸽死了很多人。”一针见血。
      新彦的胳膊一颤,高脚杯里的液体也跟着打了两个旋。

      林荒野拉开旁边的木凳坐了上去,表情令人捉摸不透。这样的笑,在新彦眼里就是嘲笑。

      “所以呢……”新彦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觉得有些累。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的这几个月,他以为自己能慢慢忘记,不曾想这结过痂的伤口被人重新揭开,依旧鲜血淋漓。“你想说什么?”

      “白鸽队长新彦为救掉队队员,毅然违反伏昼军团命令带着整个白鸽小队返回雪原……是这样,没错吧?”

      “……”新彦长舒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我想救他,如果回去他就还有活下来的希望,我们是队友,我不可能把他丢在雪原……但我没想到,那天会下那么大的雪。”

      那时候的雪真的很大,凉风贴着他们的皮肤,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也是在那个雪夜里,白鸽小队在雪原上彻底迷失了方向,新彦失去了很多人。
      新彦的眼睛很红,指甲深深陷进了胳膊,留下一排恐怖的红痕。

      林荒野却没动,只是往后靠了靠。

      “那你觉得是你做错了吗?”
      “是我做错了!”新彦的情绪有些激动,双手颤的厉害,“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辜负了沈厌的期望,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他们才会死,为什么……”

      “为什么?”林荒野眯了眯眼。
      “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新彦整张脸埋进了胳膊里。

      这是白鸽小队出事以来,新彦第一次流泪,就当着林荒野的面。

      “新彦。”

      “……”新彦没说话,将杯子里的酒猛灌了下去。他从不碰酒,只是这次有些按耐不住。他需要一些东西来刺激他的神经和感官,因为只有这样,新彦才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你知道那天会下大雪,你还会为了去救那个掉队的队员,带着整个白鸽重回雪原吗?”林荒野认真地盯着新彦的脸。“一个人牺牲?还是整个白鸽牺牲?”

      “我……我,我不知道。”新彦的脑袋昏昏沉沉,“我只想救人,那个小孩……他才18岁啊……”

      新彦趴在桌上沉沉入睡,林荒野站在窗前站了很久,等到雪彻底停了,林荒野才伸手,指尖轻轻覆盖在了新彦的眼皮上。
      “新彦,你说,你到底应该怎么选?”

      *

      新彦的酒醒了,那天夜里他和林荒野之间的对话也忘得干干净净。
      林荒野也没再提过,相反,真如新彦所期望的那样,进入了外城的一家医院。
      林荒野也很少再回来。

      新彦开始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梦里有那片雪原,有怪物的嘶吼,也有白鸽小队绝望的呐喊声。

      新彦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盯望着窗外的星空很久很久。

      第二天,新彦硬着头皮踏进了林荒野所在的那家医院。
      心理诊室外,新彦还碰到了一个人。

      那人个头同林荒野一般高,长得清秀,就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不怎么样,嘴里念念有词,新彦听不清。
      不过他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到那人离开,新彦才敲了敲诊室的门。

      “进。”林荒野没抬头,只是捏着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我……”新彦张了张嘴,想转身就跑。
      “新彦?”林荒野有些诧异,放下笔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
      “来看我?”林荒野的眼睛盯着新彦,“我都对你做过那么过分的事了,你还有心情来看我?”

      新彦想到了站台上的那个吻,他低头轻轻咳了两声,将诊室的门锁了起来。
      “我……做了很多梦,梦里依旧是那片雪原,荒野,我觉得,我好像彻底被困在那里了。”新彦说。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表情,你的眼神,你话里话间都会提到的词,永远都是雪原。”林荒野转了两下笔,扭头轻轻一笑,“所以,你来找我,是希望我帮你走出那片雪原?”

      “如果可以的话。”新彦的眸子一暗,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荒野,帮帮我。”

      “我可以帮你,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我能给你的,我一定——”
      “我只要你。”

      墙上的秒针顺时针转了一圈,诊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几分钟后,新彦才抬起了头。

      “要我?这话什么意思。”

      林荒野伸了个懒腰,挤了挤右眼睛。
      “你进门之前应该遇到了一个男生,对吧?”

      新彦回想了一番,“是。”

      “他叫言星,或者说他还有另外的名字,叫言淮,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

      不等新彦说话,林荒野继续说道:“几年前的那场辐射里,言星感染了蓝晶石,言淮为了救自己的哥哥,把自己身上所有完好无损的器官全部都转移给了他。”
      “什么……”
      “言星跟我说,他的身体里藏着另一个人,但他想不起来了……”
      “你说的这些跟我有……”新彦有些不解。

      “言星跟你一样,忘不了太多事情。”林荒野将桌上写着沈厌二字的白纸拿了起来,举到新彦的眼前。“所以我想知道,你忘不掉的到底是什么?城外的雪原?走散的队员?整个白鸽小队?还是……把白鸽留给你的沈厌?”

      新彦眉头微皱,却依旧不敢反驳。梦境里的雪原里,确实站着人,只是新彦看不清。

      “新彦,你真的以为我在大学里的这些年什么都不知道吗?”林荒野的脸色惨白,右手紧紧捏着新彦的下巴。“他们都说你新彦在伏昼军团就是第二个沈厌,白鸽小队无所不能,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一定要是沈厌?!”

      “林荒野!你……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先放开我!”新彦的手不停掰扯着林荒野的胳膊,无奈林荒野的力气太大,新彦只好瞪了他一眼。
      “新彦,你的眼睛骗不过我。”林荒野有些茫然,转头笑了两声,眼角红的厉害。

      林荒野多么希望新彦能反驳他刚刚所有的阐述观点,但新彦没有。
      因为林荒野猜对了,新彦对沈厌,跟其他人不一样,这份感情总是小心翼翼。

      “你喜欢他的。”林荒野说。
      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林荒野闭了闭眼,一脸无奈和错寞。
      他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心里终究是藏着别人的。藏着一个比他优秀数倍的沈厌。
      林荒野没再开口。

      倒是新彦,眼睁睁看着林荒野将他推到门外,最后关上了门。

      门外等候着的其他病人叫新彦不动,又上前拍了拍他。
      “小伙子……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又跟林医生起冲突了?”
      前面的话新彦倒是无所谓,但这最后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新彦回过头,一脸疑惑道:“又?”

      “是啊,昨天我过来的时候好像有别的病人家属闹到了林医生这边,态度还挺恶劣的,不过林医生脾气是真的好,胳膊都被抓伤了还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诶,小伙子你怎么又回去了?”
      新彦重新推开诊室的门,三两步走到林荒野的桌前,伸手抓起了他的胳膊。

      “你做什么!”林荒野吃痛,忍不住皱了皱眉。
      新彦没说话,将林荒野拽到玻璃窗前,轻轻地卷起他的衣袖。
      这片抓痕看上去有些严重,皮肉间隙里还夹杂着还没来得及凝成块的血渍。令人心疼。
      新彦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挠在了左胸口,说不出来的压抑。

      以前在军团的时候,受过的伤吃过的苦远比林荒野身上这伤严重得多,当时他是怎么过来的?
      在雪原上,出城携带的医用装备有限,新彦总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摇头说自己体格好,没受什么伤,最后在某个无人的角落里,新彦咬着牙,将医用酒精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面。

      疼,是真的很疼。大片的雪花砸在伤口上,又烧的难受。
      新彦捏着林荒野的手,下意识紧了一下。
      “疼不疼?”

      林荒野有些意外,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新彦终究是军人出身,从他手里的力度能判断得出来,新彦在生气。

      林荒野歪了歪头,“你在担心我?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心疼我吗?”
      新彦依旧没反驳,他抬了抬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如果我没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新彦。”林荒野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
      林荒野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喊他名字的时候。
      新彦觉得自己大概是逃不过去了。

      “所有的心理医生其实做不到跟那些病人感同身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更多的人走出困着他们的梦魇。这个过程很辛苦,很累,会被很多人不理解,但是新彦——”
      新彦缓缓抬起了头。

      “这才是我存在的价值。”林荒野低了低头,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刮了下新彦的鼻尖。“所以,你还没回答我,你心疼了吗?”

      “你不是很聪明吗?不是早就知道了?”
      “但我只想听你说。”林荒野突然将新彦拽到了桌子前,接着又往前逼近了几步。

      诊室内的空间本就不大,新彦只好向后倒去,胳膊肘撑在了林荒野的桌上。

      “新彦?”
      林荒野的身上总会带着一种草木的清香,闻着就很令人放松。
      新彦闭了闭眼,不想再躲。
      “嗯,有点心疼了。”
      林荒野愣了下,嘴角微微上扬,他站直了身子,朝新彦伸了伸手。
      “看来今天的治疗可以提前结束了。”

      “什么治疗?”新彦眯了眯眼,从桌上站了起来,“你……你是说刚刚是……”
      “你不是让我帮你吗?”林荒野捡起笔,随手转了两下,将带着沈厌二字的白纸揉成了团丢进了垃圾桶里。“你看,刚刚的你,没有提到雪原,没有提到白鸽小队,也没提到那个让我讨厌的人……”
      “今天就到这里,以后你可以随时来这,我会帮你。”

      “那……条件呢?”新彦说。
      “条件……先欠着吧?”林荒野笑了,将手里的笔递过来,“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打个欠条?内容就写……嗯,新彦欠林荒野一辈子?”
      新彦愣了下,没好气地瞥了林荒野一眼。这小子确实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好像,真的长大了,懂了怎么去安慰一个人。

      “好,我写。”新彦接过林荒野手里的笔,翻开了林荒野的笔记本。

      【新彦欠林荒野一辈子。】

      “欠条我写了,但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去处理胳膊上的伤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写下的这行字,新彦已经记不清了,因为那些都不重要了。林荒野说的对,他已经不再属于伏昼军团,束缚在他身上的条例枷锁,其实是自己给自己的。
      而林荒野好像真的能解开他身上的锁。

      林荒野眼睁睁看着新彦推门而出,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几分钟后,他才拿起笔记本,认真的盯着那行字。
      他突然仰了仰头,嘴唇动了动。

      “沈厌,总有一天,我能代替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吧?”

      *

      那日之后,新彦每隔两天就会去医院一次,有时带着自己做好的便当,有时一呆就是一下午。
      新彦没在梦到过那一望无际的雪原,梦里的那个人也没再出现过。这是白鸽小队出事以来,新彦睡过最安稳的几天。

      天晴了,新彦和林荒野之间的关系也逐渐融洽了起来。
      可这份融洽,还在停留在了这个周五的晚上。这天,微光之城又下起了小雪。
      白鸽小队的队员出现在了新彦的家门口。

      “新彦哥哥。”

      新彦愣在了原地,低着头久久不前,眼神胡乱地看向别的地方。
      林荒野瞬间瞪了过去,满脸不耐。
      “他都已经被踢出了军团,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站在门口的男生被林荒野吓了一跳,站在原地眨了两下眼睛:“我……我来,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新彦哥哥,贫民窟那边有沈厌队长的消息了……”

      “沈厌!”新彦猛地抬起了头。

      “有沈厌的消息了?”新彦一向浑浊的眼神里好像透进了光点,他下意识甩开了林荒野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快说,他在贫民窟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为什么这么久了才联系大家?”
      男生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牛皮纸质的信封。
      “这封信,是沈厌托人带回来给你的。”

      新彦准备伸手,却被身后的林荒野抢先一步。他一脸讥笑,眼睛无神,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荒野?你……”

      信封被撕的粉碎,暗黄色的纸屑被丢到了新彦身上。

      “林荒野!你在干什么!”新彦狠狠地推了一把林荒野,跪在了雪地里。
      纸屑混在雪里,最后再被新彦塞进了外衣的衣兜里。不出几分钟,新彦整个外衣彻底湿了。
      新彦的手被冻的通红,但他好像失去了全部知觉,将地上的碎纸屑揽起来全都装进了兜。

      这瞬间,林荒野知道自己输了,一败涂地。

      他跟沈厌本就天壤之别,沈厌是伏昼军团最核心的传奇人物,而他,只算得上外城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但林荒野没放弃过,他以为自己能多呆在新彦身边一天,就能把沈厌在新彦心里的位置往外挤半分。总有一天,新彦的心里能容得下他。
      可他错了,新彦终究给不了他全部。

      “新彦,我到底算什么?”林荒野的声音很轻,像是大病了一场,“我陪着你的这么些天,就真的比不过一个已经消失三年的人的一句话?一封信?”

      丢下这句话,林荒野推开院子的铁门,径直走了进去。
      男生终于回过了神,一脸疑惑蹲了下来帮新彦捡起了最后几张碎片。

      “新彦哥哥,刚刚那人是谁?像个疯子。”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新彦咬了咬牙,“他……叫林荒野,是我弟弟。”
      “弟弟?新彦哥哥你还有弟弟?以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远房的。”
      “……哦。”男生半信半疑,低头小声“哦”了一声。

      “这信……”
      “没关系,能拼起来的。”新彦吸了吸鼻子,轻轻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看来我家暂时是不能去了,去找个咖啡店,那里暖和一些。”
      “好!我知道有一家离这里挺近的,我们过去吧,我帮你拼,刚好我也想知道沈厌队长跟你说了些什么……嘿嘿。”

      *

      凌晨时分,咖啡店的人已经剩不下多少了。新彦伸了个懒腰,按了按有些发酸的胳膊。
      “终于拼好了。”

      新彦发誓,等他回家一定要好好教训林荒野这个小子。

      信纸皱的可怜巴巴,但依旧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左上角的称谓依旧有些生硬,新彦知道这是沈厌一贯的风格。

      白鸽小队的所有成员和旧友新彦:
      见字如面。
      说起来,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过伏昼基地了,甚是想念。
      在贫民窟我见过了好多人,遇到了好多事。今天猎鹰小队从雪原回来,依旧少了几个人。我听说了白鸽小队的事,新彦,如果有机会,我特别想当面告诉你,这件事其实不怪你。我之所以把白鸽小队交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最适合它的人。但我想……我大概是赶不回来了。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小孩,长得很好看,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我在内城和外城从来没见过这么倔强坚强的一条生命,他的名字跟我们的很像,叫做演,我想跟他的朋友一样喊他小演。我没经过军团,就把纽扣赠给了他,我知道这确实违反了军队的条例,但我不后悔。就像我不后悔把白鸽小队交给你一样。新彦,我想,我大概是喜欢这个小孩了……我想留在贫民窟,留在他的身边,哪怕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也好。所以新彦,这大概是我以总队长的身份写下的最后一封信了。
      以前他们都说贫民窟才是最黑暗的地方,可是我觉得他们说错了,在这里,我好像看到了人类的希望。新彦,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了,别难过。
      新彦,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学会去爱一个人。也许很难,也许很累,甚至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但那样,你总会多一些挂念。别太责怪自己,离开伏昼军团也要过得开心点。
      希望有一天,我能带着小演回外城。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沈厌。

      右下角的落款是沈厌的名字,因为沾染了雪水,已经有些模糊了。
      新彦扬起了头,轻轻靠在了凳子上。几秒之后,新彦突然笑了。
      坐在对面的男生有些不理解,问道:“新彦哥哥,你笑什么?”

      “笑沈厌这铁树居然还能开出花来。”新彦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他闭了闭眼,嘴里念着:“不过挺好,他一个人呆惯了,身边总得多个人。”

      “哦……”男生有些听不懂。他知道新彦和沈厌的关系不错,但他似乎没意料到沈厌会告诉新彦这些无关军团的琐事。

      “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去吧。”新彦起身走向前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那你呢,你那个弟弟那么吓人,你今天还回去?”
      “我??”新彦犹豫了几秒,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林荒野那张脸,“谁知道呢。”

      *

      劝走了白鸽队员,新彦还是重新回到了家。父亲屋里的灯已经灭了,只有林荒野房间的灯亮的有些格格不入。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新彦扶着楼梯上了二楼,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新彦忍不住捂着鼻子皱了皱眉头。
      他伸手敲了敲林荒野房间的门,无人应答。新彦直接推开了门。

      房间里有些凌乱,床上的深色床单一角蹭在了地上,这里酒味更浓一些。
      新彦往前走了两步,房间的灯却突然灭了。

      下一秒,有什么人从背后紧紧抱着了他。青草的味道中混着浓重的酒精味,新彦知道是林荒野。
      他想张嘴说话,可被林荒野的食指给按了回去。

      指腹在新彦的唇缝间只停留了几秒,最后彻底滑进了他的嘴里。

      “荒……”

      林荒野没有理会新彦的呜咽声,他的左臂将新彦圈在了怀里,最后又低头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新彦的领口。
      紧接着,狠狠咬了下去。

      “荒野……你……”
      “闭嘴。”林荒野混乱的气息扑在了新彦的脖子上,最后撕咬着他的薄唇。

      跟站台上的那个吻相比,今天的林荒野没有任何理智。
      他死死地捏着新彦的脖子,强迫着他抬起了头。
      “新彦,是你逼我的。”

      林荒野的吻里带着放肆的惩罚,从新彦的唇,到锁骨,再到他的胸口。
      房间里没有灯光,林荒野摸到了新彦身上的疤。他愣了两秒,反手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微黄的暗光打在了他们身上,林荒野背对着书桌,新彦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但他知道,林荒野心疼了。

      “这些伤……”
      “……”新彦低了低头,“以前出任务留下的,早就不疼了。”

      林荒野没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新彦身上的伤口。

      “林荒野,你喝了多少酒?楼下都能闻到。”
      “很多,很多,数不清了。”

      “……”
      “……”

      一阵沉默后,林荒野才缓缓开口。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

      新彦忍不住笑了两声,伸了伸手揉向林荒野的刘海,“不回来我去哪?这里是我家。”

      “沈厌他……”
      “沈厌的信里说,错不在我。”
      “那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沈厌在贫民窟遇到了一个男孩,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他,所以……那封信大概是想告诉我们,他决定留在贫民窟了。”新彦毫不隐瞒,将信里的内容尽数告诉了林荒野。

      林荒野听的认真,从头到尾。

      “沈厌希望我也找到一个心爱的人,那样才有挂念,哪怕以后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还能有个正确的方向。”新彦突然仰起了脸,下巴抵靠在了林荒野的肩膀上,“荒野,欠条上的内容,我现在还,好不好。”

      林荒野的肩膀颤了一下,声音都有着抖。
      “你,准备用什么还?”

      “用我的一辈子。”新彦试探着解开了林荒野衬衫的扣子,张了张嘴,“我身上留了太多的疤,我不想看,所以……”

      新彦又从旁边的衣架上抽了条黑色的布带,递到林荒野的手里,最后再按着他的手将布带轻轻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林荒野,我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沈厌。”
      “你明白吗?”

      这句话,林荒野终于等到了。他眼睛很红,看着新彦蒙着双眼亲手脱掉了自己的外衣,林荒野终于还是闭眼吻了过去。
      林荒野没经历过这些事,他并不温柔,他用全部的力气告诉新彦,他爱他。
      新彦很痛,但也只是咬着嘴角不肯张嘴。

      林荒野吻上了新彦的嘴角,他的气息很乱,带着重重的酒气。
      “新彦,想哭就哭出来,想叫就叫出来,这里只有我……只有我。”

      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晃进了林荒野的左耳里。
      “新彦,我爱你。”
      “很爱你。”

      *

      猎鹰小队要再次出外城的消息传到了外城,也传到了新彦的耳朵里。
      林荒野今天难得休息,硬是被新彦拽着窝在沙发里看了好几个时辰的电视。

      “猎鹰小队?又要出城?”林荒野往嘴里塞了块水果,见新彦不答,这才往他这边靠近了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雪原的情况不太好,今天的天气也很磨人……他们不该出城的。”新彦说,“可为什么……沈厌不阻止呢。”

      “如果这是伏昼军团最高级的命令,就算沈厌她是伏昼的总队长,跟你一样,都不能反抗。”
      “那个叫小演的男孩,就隶属猎鹰小队。”新彦吞了吞口水,一脸紧张,“他千万不能出事啊……他如果出事,沈厌他……就真的回不来了。”

      林荒野皱了皱眉,目光移向了电视屏幕上的外城城墙。

      “新彦,如果有一天你回不来,我一定会在雪原上找到你。毕竟我那么爱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林荒野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

      “我……你不是说过我都不属于伏昼军团了……”
      “可你还是会去,义无反顾,对吗?”林荒野突然松开了新彦的手。
      “新彦,你真的不再属于伏昼军团了吗?”

      新彦答不上来,因为答案,其实他们互相知晓。
      林荒野出了门,站在门外抽了很久的烟。烟草味彻底覆盖了他身上的草木香。

      *

      猎鹰小队回来了,但那个叫小演的男生没有。
      沈厌发疯似的冲出了城门,没人拦得住他,包括新彦往贫民窟指挥部打的那十几通电话。
      没人留得住沈厌。

      林荒野最终还是跟着新彦出了外城,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贫民窟的专属区。
      他惊讶,甚至有些茫然。

      跟他生活过的地方不太一样,这里的雪更大,血腥味更重,就连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
      他们眼里没有任何希望,带着一身的伤。

      沈厌独自出城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伏昼军团,几乎所有的小队同时抵达贫民窟。
      新彦在这里遇到了白鸽小队的几个人,好像他依旧是这个白鸽队长。
      这瞬间,林荒野才觉得,自己留不下新彦。

      他是真的属于伏昼。

      所有小队被下了出城寻找沈厌的命令,林荒野以一个医生的身份跟了出去。
      出城整整一天一夜,新彦和林荒野终于看到了沈厌和江演的尸体。

      他们紧紧相拥,厚重的积雪全部压在沈厌的背上。
      新彦站在雪地里没动,最后目光转移到了林荒野的身上。

      “荒野,你是不是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你一定会来雪原找我?”新彦瞬间红了眼眶。
      “林荒野,我们分手吧。”

      林荒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想好该说些什么给自己留条体面的后路。
      林荒野看着沈厌和他怀里紧紧护着的男生,突然笑了。

      原来爱一个人才是无形的枷锁,束缚着雪原里的迷惘者。

      林荒野笑了,笑的让人有些心疼。几分钟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盯着新彦的眼睛。
      “好,我们分手。”

      *

      沈厌死的第三天,伏昼军团重新召回了新彦,让他代替沈厌留在了贫民窟。伏昼需要一个领导者,而新彦则是最佳人选。
      思念也许是无声的,但确实有着足够的分量。他们分手分的干脆,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新彦没再回过外城,林荒野彻底把自己锁在了那家医院。

      每天前来拜访的病人依旧无数,只是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急匆匆推门而入,卷着他的衣袖问:疼不疼。

      林荒野最后还是搬出了家,他常常酒醉,最后打开电视来找寻新彦的任何讯息。
      可贫民窟就像是被微光之城抛弃的一块腐肉,无论林荒野怎么等,都等不到关于新彦的任何信息。

      新年将近,林荒野红着眼尾,忍不住举起手里的高脚杯。
      “新彦,新年快乐。”

      *

      贫民窟大雪漫天,仅存5人的白鸽小队还是留在了指挥部。
      他们这次带回来了蓝晶石,也得到了英雄的奖赏与夸赞,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久违的笑。

      新彦踢了踢脚边的火炉,听着大家开他玩笑。

      “我就说了新彦哥哥一定会重新回来的。”
      “新彦,那之后……你还打算回外城吗?我记得你的亲人都在——”有人问道。

      新彦闭了闭眼,轻笑了一声:“不了,已经回不去了。”

      “新彦,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吧?有没有喜欢的人,我们大伙帮你追。”

      新彦突然起身,推开了指挥部的门。
      风带着雪卷了进来,新彦笑了笑抬起了手。
      “有,只是再也追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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