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被魔头拐跑了》音勿

33、不归山4

　　待到青烟弥漫即将过半时，突然一阵抽刀之声，却不是四部之人出刀，而是贤王卫兵抢先斩杀了四部之人。
　　四部之人躺倒在地，那卫兵还未罢休，将其头颅四肢皆尽砍去，放任血流，整个祭坛瞬间变为一片血海，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沿着凹槽缓缓汇入中心。

　　万月冰在高台之上起舞不止，任凭台下喊声漫天，周遭腥臭一片，她的红衣像是血染一般与祭坛融为一体，时而看似妖冶可怖，时而仍是遗世清明。

　　常刃看着万月冰，神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那血流遇到高台竟不停止，逆着高台缓缓而上落入火堆，然后火势更旺，青烟骤然一变，滚烫的赤烟不断冒出，弥漫着整个祭坛。

　　常刃这才明白，万月冰的意图，是血祭！

　　以四部之人之血祭魔晶，魔晶遇血，威力更甚。她竟不惜以四部人之性命为王族炼化魔晶，而那安侯站在烈执身后，显然早有预料，这一切不过是王族的阴谋罢了。

　　从千花街相见开始，自始至终，他都在王族的股掌之中。常刃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下去。

　　“这女人是不是很恐怖。”头上的陆离突然说了一句，然后一掌劈中常刃后颈，他顿时昏了过去。

　　台上的万月冰终于停了动作，站在祭坛旁边看着祭坛正中火焰滔天，她的黑发被扑面而来的火风吹动，她眸中的清蓝此刻化作了妖冶的红，眸中似乎有火光冲天。

　　一直苍鹰虎视眈眈地盘旋其上，想要分得一杯羹，却被这漫天赤烟熏昏了头脑，迷迷醉醉地落了下来，一头扎进火海之中。

　　一阵劲风吹过，四月之节，山上竟飘下雪来，可这血竟非晶莹之白，而是盛烈之红！

　　烈执感到事情有变，连忙一个金镖直朝常刃飞去，及至眼前银杏树上却跳出一个白衣之人徒手接住金镖。
　　陆离笑道：“烈执，别来无恙啊。”

　　烈执目含愠色，声音肃然道：“万月冰，你想干什么？”

　　她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目光盯着烈执，生出了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意，比常刃眼中的更加狠戾而狂肆，道：“烈执，我要你人族为我皎月族陪葬！”

　　汹涌的魔意骤然袭来，常刃猛然醒来，见到此状突然明白了万月冰要做什么，撕心裂肺喊了一声：“不要啊小月！”

　　他话音未落只见万月冰纵身跳进火海之中，烈执突然一怔，对新炼成的魔铁士道：“快，杀了他！”

　　魔铁军得令直朝常刃扑过去，陆离侧身挡在常刃身前。

　　魔铁士如今威力非比寻常，陆离就算用尽全力也只能将其击退几分。

　　常刃万念俱灰，颓然垂在一旁，眼中两眼清泪流淌不止，身上落满了红雪，陆离在他面前抵挡魔铁军，他亦不为所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秦湘月还是那个秦湘月，决绝至此，不留退路。

　　他还是小看她了。

　　须臾之间，常刃感到魔力似无源之水，从四面八方而来，源源不断。

　　似乎是从日光漫天的朗照中来，又似从银杏树深沉汲取的大地之灵中来，又似从赤雪冰凉携卷的山风中来。
　　苍天大地，万物之灵，竟都成了他的魔力之源。

　　常刃贪婪地攫取着天地山川之灵，身上魔力汹涌难挡，直到有一片雪轻轻柔柔飘落在他肩头，裹挟着一缕秦湘月的气息，常刃双眼朦胧地望着那片雪，痛苦地笑了笑。

　　他的天魔之力，觉醒了。

　　陆离心中了然，喝了句：“孽障，还不醒吗？”

　　那群魔铁士听言突然停下动作，浑身颤抖不止，突然瞳孔骤变，苏醒过来，见到常刃怔了两秒，然后跪下道：“魔主！”

　　常刃毫不费力地挣脱了麻绳，有些诧异，道：“你叫我什么？”

　　一个魔铁士道：“我是长空啊。”

　　常刃听言心中一凛，长空不是他在魔族时的长老么，可这魔铁士去他相貌相去甚远。

　　陆离并不意外，笑得苦涩道：“魔晶内蕴魔族三魂，这一招叫借尸还魂。你的魔族，回来了。”

　　至此常刃终于明白，父亲说的“魔晶在，魔族便有希望”是什么意思。

　　贤王见魔铁士如此，连忙叫来原有的魔铁士护卫，却发现他们无一例外被魔晶夺舍，开化后的魔族本就比魔铁士强悍，人族军队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被杀退四散而逃。

　　常刃心中怒起，如苍鹰一般扑出去直逼烈执。
　　烈执心中凛然连发数枚金镖，却被常刃一一躲开，常刃提着他的领子一跃至高空之中，双目怒睁，喉咙低哑如猛虎咆哮，道：“你杀我魔类，屠我族人，你可知罪？”

　　烈执死到临头仍不失风度，反而嘴角轻嘲，道：“我一心为族，何罪之有？只可惜……”

　　常刃眉头一皱，“可惜什么？”

　　“可惜上了万月冰的当。”烈执狂放一笑，笑得悲决，陡然将金镖刺入自己的胸膛之中，血涌而出，“我人族铮铮铁骨，怎能死在你这魔物手里。”

　　常刃微微诧异，烈执一掌袭来，常刃下意识躲开却松了手，烈执直直掉入火海之中，惊起了一片焰火。

　　常刃见不归山巅赤烟千里，横尸遍地，血染积雪，满目赤红，人族军队四散，其余四部埋伏的军队也落荒而逃，大仇得报，心中却没什么快感。
　　他落在高台上，双眼失神，道：“放他们去吧。”

　　魔军这才停了追击的步伐。

　　陆离正欲离开，常刃追了过去，道：“那秘卷是假的，对么？”

　　陆离淡淡一笑，道：“本来想打昏你，让你恨小月一辈子，没想到你居然醒了。”

　　常刃声音沙哑，虽然身上魔力澎湃，却有些憔悴，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离道：“上古秘卷之法，分上下两节，上节是死，下节为生，你想要的复族之法，就在其中。秘卷之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魔主天魔血脉，非觉醒不可，而要觉醒天魔之力，除了献祭，别无他法。”

　　常刃喃喃自语道：“所以她这样骗我。”

　　陆离道：“秦姑娘知道你为难，同我说：‘他做不了的决定，我替他做。我知道他一心复族，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牺牲我，可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选择，有一丝希望便是幸运之至，我不想他为难。我八年苦修，就是为取得秘卷，我本已抱了必死之心，可再见他时，我却有些心软犹豫，想再多活些时日。就当是我的私心吧。’”

　　常刃这才明白，秦湘月回到他身边，只是在死前唯一放任自己一次。

　　他还有一事不解，“她胸口的莲花……”

　　陆离叹了口气，道：“一瓣，问常刃生死，一瓣，问魔族复兴。此后你魔族再也无须借皎月族人之力了。这最后一瓣……若你得空，记得多去香山圣女庙替她洒扫尘灰。”

　　“不归山，不归路，遥遥无期不归处。”陆离声音犹在，空山传响，人却已不知去处。

　　常刃看着满目猩红狼藉，死而复生的魔族人，心中石头稍放下，对长空道：“带着族人，回家吧。”

　　长空不解，道：“那魔主您呢？”

　　常刃笑了笑，道：“我去香山，替她扫一辈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