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伤城》恩和、

5、第五章

　　9

　　刘苏。刘苏。我在黑暗里安静的唤着这个名字，把她同地铁站那个从来不慌张的女孩子联想在一起，轻轻的笑了。
　　我记得她的味道。在我吻住她的瞬间，我以为看见了大海。她是这样一个繁华的生命，让我沉溺。可是我还是放开了她。因为她乎抗拒我。我只是想尊重她所有的选择。
　　她总是轻轻的微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她什么都知道。很多时候，我想用手掐住她的脖子致使她呼吸变得困难。我想逼问她是否发现了我可笑的窘迫，是否发现我在面对她的时候那种近情情怯的心情。这让我觉得羞耻。在我不可救药的想得到她的时候。
　　她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问起我的名字。而我，居然是期待着她对我的一切询问。甚至我的过去，我的任何。但是，她没有任何的询问。当我告诉她我的名字是林海洋。她似乎微微的点了一下头，拉开门离开。真该死。
　　她只是问：现在她是否如我的幻想。这个聪明的女孩子。她不动声色却看透一切。
　　我突然觉得那个女孩子是空的。没有任何可以打动她。她无坚不摧的，什么也不需要。而我，早已被寂寞摧毁的面目全非。她竟然会看穿我，看穿我对她的迷恋只是来自我的幻想。
　　其实我明白幻想与现实的差距。只是我忽略它。

　　终于我还是在这样纷乱的情绪中睡了过去。只是我失去工作的第二个早晨，我居然在中午11点左右的时候才醒过来。我走到浴室打开热水器，传出哗哗的水声。
　　面试是在2点。南京日报。插图编辑。
　　2点45分的时候我离开那个灰白的大楼，把简历重重的丢进垃圾桶。我记得那个主编被我打在地上狼狈的神情，心满意足的笑了。当他问起关于TINA的时候，那样龌龊的神态，让我忍不住觉得恶心。终于他说：你是怎么俘虏了TINA那个婊子的时候，我起身把拳头打在那个家伙的脸上。神色平静的离开了那个混蛋的办公室。
　　也许吧，我和他没有什么区别。好像听见TINA的声音。她说：林海洋，你是一个混蛋。我恍惚的笑，似乎是对她的回答。

　　我在路过一家冷饮店的时候停了下来。买了一份抹茶蛋糕，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一边吃一边看行人。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我看着人们，不同的神情，突然想起地铁站那个女孩子。想起她抬起头明亮如同星辰的眼睛。她说：我叫刘苏。
　　心里轰然倒塌一片。

　　吃完蛋糕的时候，我决定回家睡觉。因为实在是无事可做。我在一瞬间对工作丧失了兴趣。也许在我没有钱的某一天，我会从新选择再信奉工作带来的保障。而现在，我只想睡觉，或者在某个凌晨站在那个名叫疼痛的PUB门口，看一看那个总是行装单薄的女孩子。那也许是一件从未被发现的幸福的事情。
　　想想我就笑了。拉扯下领口上的领带，准备步行回家睡觉。

　　在路上的时候想，刘苏白天的时候是否和我一样，在家睡觉或者无所事事。或许我可以再某天约她出来一起打发时间，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至少我现在，期待着。
　　曾经把自己想象成为恢弘的城堡。原来生活是来势汹汹的浪，而世界只是大海的边缘。

　　10

　　这个男人终于决定不再对我做任何的挽留，给了我400块钱，对我说：这里的客人很喜欢你。为什么不选择留下。
　　我看着他微笑，对他说：也许我会离开这个城市了。
　　去哪里呢。
　　还不知道。
　　然后我看见这个男人温暖的笑容。他说：那祝福你。
　　谢谢。
　　我背着吉他离开ACHE。其实这只是一个突然的决定，或者我并没有想过离开南京。我只是开始厌烦了这样盲目没有思考的生活。23年的认知在顷刻被颠覆的时候，我听见了类似崩塌的声音。路过星巴克24小时外卖的时候，买了一马克杯的咖啡。拿着它暖手。我还是习惯只喝水。感觉着手里的温热渐渐变得冰冷，冰冷的恨不得马上丢掉。哪怕曾经那个短暂的时间里，它曾经带给自己温暖。
　　我拦了车，打算回公寓睡觉。把那杯咖啡留在刚刚站过的地方，那里，曾经有过一段温暖的时光。

　　凌晨四点，窝在沙发上看《碧海情深》，1988年的黑白片子。可可西里的白色古老房子和碧蓝的大海。还有关于美人鱼的传说。美丽的让人目眩。杰克，那个目光忧郁的男子。爱着关于美人鱼的故事。他把生命奉献给了海洋，来交换寂寞。他怀抱了一个大海的寂寞。
　　湿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一天的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儿时低矮的几乎塌陷的房子，砖红色的墙壁，原木制的窗子和用白色油漆粉刷的门。院子里时常停留的一只不知来处的流浪猫。大片的花朵，五颜六色。那曾经是外婆的最爱。那些花朵像她的孩子一样。让她疼爱关怀。而我似乎总是充当一个局外人的角色。这天夜里，我梦见它们。只是这样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没有任何的解释和说明。好像我只是身在别人的梦里。
　　第二天的午后我醒过来。这一个周日，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楼下的音像租借电影。而是在屋子里来回的晃荡，像一个孤魂野鬼。看起来十分神经质。在晚上的时候，我去到楼下的邮箱。把辞职信投放进去。我想要自由。也许，这是比死亡还要无望的道路。
　　摧毁。崩塌。重新再来。
　　其实，很久以前我因为这样的生活而厌烦。可是我还是愿意听从命运的安排。我是一个太懒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你得到一样东西之前就要失去一样。这是真理。就好像我为了生活i上能够有奢侈的机会，放弃了自由。而如今，我却要为了自由而窘迫。生活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家伙。在楼下的韩国料理店独自一个人吃了晚餐，突然想起地铁站遇见的那个英俊的男人。真实的撞击着意识。我想象他拥抱我时候传递的温暖。我突然想让他来拥抱我。虽然我明白。
　　我需要的只是这一刻的温暖。
　　透过玻璃窗观望这个城市，覆盖不住的欲望的气息。我想，我再也不会在7：35分时准时出现在地铁的站台。灵魂已经无所依傍了，我需要做的只是在这场对决里不断地拯救自己。让我可以在完全溃败的时候，依旧可以不动声色的接受命运带来的一切遭遇。

　　南京。我想，这是一个到处是伤的城市。南京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