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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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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闻者脸色俱是一变。
叶寻微一听,气愤地瞪着他。他问心无愧,只要阿伶不误会他,任他怎么说自己他都不在乎。可是他偏偏扯上了阿眠,阿眠还是未出阁的少女,又是屏翳灵女,名誉可谓十分重要。然则重台简直混账至极,完全不顾女子名节,在这里添油加醋胡言乱语一通,当真可恶!
叶寻微欲要教训他,奈何盛玄玑拦住了他。
“还没和你算弄伤仙鹤的账,如今你又来辱我名节,实在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盛玄玑虽拦住了叶寻微,但没来得及拦住阿眠。阿眠忍不了那番嘲弄言语,当即动起手来,她虽会点拳脚功夫,然而却是三脚猫不入流的,那打得过重台,一转眼便被重台制伏。
“哼,花拳绣腿!”重台轻蔑地哼道,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重重一拉,任由她摔倒过去。
幸好有后面的盛玄玑接住她,才令她免去受皮肉之苦。
阿眠终究不过一介弱女子,被人这般欺负,着实委屈万分,她转身伏在盛玄玑怀里抽泣起来。盛玄玑怜惜自家这唯一的小妹,看向重台的眼角也染上几分怒意,他寒声,“长皇殿下,阿眠是我屏翳灵女,她哪儿得罪了你,让你这般羞辱她?”
双方都十分惊讶彼此身份。
重台之前还一副讪傲姿态,此时竟过意不去道:“我就是和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她当真了。”他自以为一句解释可以换来原谅,但他显然错了,阿眠不但没有停止哭泣,反而越哭越厉害,叶寻微和盛玄玑一起劝了她好久,才让她彻底平静下来。
“开玩笑?”叶寻微不敢苟同,“身为一国皇子可不能把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当玩笑啊。”
重台也是骄傲之人,他听出叶寻微话里的讽刺,本想当场怒斥他几句,可一对上阿眠红通通的眼睛时不禁又怂了。
盛玄玑唤来江蓠、江蔓俩姊妹,吩咐她们好生照顾阿眠。
方才重台的言语在大多数人看来只是他信口雌黄胡诌的,然而在某人看来却未见得是捕风捉影。
重台身边的男子此时出声,“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又与盛族长有何关系?”他注视着叶寻微,鹰眼中那黑色漩涡如死水般沉寂,仿佛下一刻便能将人吸进去,任由其溺死在其中。
盛玄玑为其引见,“这位是叶寻微公子,是我流落异乡时的好友。”
叶寻微镇静地回望着男子,没流露出一丝胆怯。他隐藏在盛玄玑身后的手,还悄悄趁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戳了戳他的后腰,余光里见他皱起眉头,这才心情好了起来。
然而他的动作接下来,在对方凌冽的话语中凝滞了。
“那么他和阿眠又是什么关系?居然能同乘一条船,还在船上有说有笑?”他的视线虽在叶寻微身上,但这话问的却是盛玄玑。如果之前的问题还算得上是友好,那后面两个问题绝称不上什么友好。
叶寻微能感觉出所有人呼吸一滞,在男子的威压下连心脏都快忘了跳动了。他心中疑惑太多了,他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和阿眠有关系。他望向阿眠,阿眠此时脸都吓白了,大气都不敢呼出,再看向三位长老,没想到三位长老也都是神情一凝,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再观之盛玄玑,他微微垂着头,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方才被叶寻微忽略掉的问题,此刻在他心中有重新活跃起来。
这个男人倒是是谁?
能让屏翳长老现身接待,雪漠国长皇殿下俯首礼待……能有此殊荣的、能令所有人兴师动众的恐怕除此一人,再无其他可能。
他就是焜昱国的皇帝——淳于陆。
叶寻微蓦然叹道:难怪他能在对方身上看见昔日魏安慊的影子,因为他们都是称雄一方的王者。
“你的衣服。”
方才的问题迟迟等不到答复,淳于陆不悦地正想重复一遍,可目光触及那身耀眼的红衣时微微怔住了。他的视线在盛玄玑和叶寻微之间来回巡视着,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鹰眼一眯,阴郁地盯着叶寻微。
“之前在族长房里的人是你?!”隔着屏风虽看不真切,但这身红色实在太显眼了,让人想忽视都难。
叶寻微心中一咯噔,不自然地挪动脚步退到盛玄玑身后。
他没想到对方此时居然想起来了,还直接当场揭穿他,面对盛玄玑的疑惑和所有族人的注视,他不仅有些畏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溜走。
淳于陆不怒反笑,直言:“好啊,先是假冒盛族长诓骗本王,后又与……”说到此处,他突然停顿下来看了阿眠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转而呵斥一声:“敢如此戏弄本王,本王绝不饶你!”
他向上方天空吹着口哨,一个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冲叶寻微啄来。叶寻微没防备,狼狈地摔倒在地,倒也幸运地躲过一劫。
黑影稳稳停留在淳于陆手臂上,那是一只白头黑身子的鹰隼。鹰隼见叶寻微看向自己,合拢的翅膀又不断拍打着,在向叶寻微示威。弯钩嘴上一双阴鸷的鹰眼盯得叶寻微很不舒服,它的眼神和淳于陆一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淳于陆身上金丝线缝制的龙纹在阳光照耀下看上去那般栩栩如生,仿佛活了似的,要腾着金色云彩飞上天去。他整个人都沐浴着阳光,但阳光却照不进他的眼底,更照不进他的心中。
叶寻微此刻十分明白一件事:淳于陆比他的鹰隼还要可怕。
情势急转直下。方才还在声讨重台的不是,此刻淳于陆居然当众数落叶寻微还想治他的罪,这简直太让人意想不到了。
淳于陆手臂一抬,鹰隼飞起落在高处。他抽出腰间的配剑,向着叶寻微刺去。
叶寻微也想不到对方会朝自己发难,一时慌了手脚,只顾着赶紧推开盛玄玑。
淳于陆身法利落,挥袂扫风,一柄铁剑在他手中银光忽闪忽现,每一招都使得无比直接利落。剑刃游走及叶寻微胸前,他大惊,再顾不上其他拔出背后的长剑迎上去。
交手中叶寻微阵阵心惊,两剑撞击时的力度大到差点令叶寻微丢掉手中的剑,弹开后,手腕仍旧一阵酥麻。颈间汗水涔涔,肩头已经有些红肿了,他捞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淳于陆不似往日交手的那些人,叶寻微可不敢小瞧他一分一毫,眼下对战他更是不敢有半分懈怠。
眼见好好的盛会即将变成血腥之地……
禹孙身后族人纷纷议论不止,众人露出不满的神色。
其中一面容阴沉的男人,走到禹孙身边问道:“这叶寻微当真是族长带进来的?”禹孙:“是。”听到他的回答,男人面色愈发难看,看向盛玄玑的眼神也越发不满。
禹孙警告地瞪他一眼,“收敛点,不许对族长不敬!”
“他算什么族长?不过是……”在禹孙的注视下,男人没那么大胆敢把后面的话说全。
这男人和身后那群人都是雨神族,他们身着乌衣,蓬帽遮面,表面上并无特殊,只不过他们的瞳孔颜色比起常人似乎稍微深一点。而禹孙则是雨神族的灵主,在族中同蛮姜铢两悉称。
三位长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中二人身上,但还分出一部分投放在族人身上,禹孙他们的谈话哪能逃过他们的耳朵。雨神族人最近越发放肆,竟敢私下议论族长,简直是目中无人!不过此时尚不是告诫他们谨言慎行的时候,自家族长带来的人惹上这等麻烦,着实够令他们头疼的,况且还令淳于陆误会了阿眠,这个叫叶寻微的年轻人莫非真是不祥之人,会给盛玄玑,甚至是整个屏翳族带来灾祸吗?
他们的忧虑并非是多心。
叶寻微初履焜昱国境内听说了许多屏翳族的事情,百年前上上任族长同当时焜昱皇帝签订契约,保佑并辅佐其一百年,三代同为淳子皇家效力,不得违背誓言。
今日发生的所有误会可不是叶寻微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更何况淳于陆这人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残暴皇帝,若是叶寻微没能在他剑下受损,他定当不肯轻易收手。
俩人势均力敌,你来我往使招使得酣畅淋漓,紧要关头都不敢大意,不然后果不是他们双方能承受的。随着彼此相互逼迫,场中杀气愈发浓郁,二人一副杀红眼的模样极为骇人,甚至连面容都变得狰狞扭曲了。
同时魔怔下,彼此下狠手使出绝招,可以预见恐怕有人会血溅当场了。胜负欲要在这关键点分晓时,盛玄玑闯进他们二人当中,两柄长剑即将穿透他的身体时,叶寻微的理智瞬间回笼,不惜出手扭断自己的腕骨也要改变剑刃刺去的方向。而淳于陆的剑则是被突如其来的石子打偏,才避过盛玄玑,刺了个空。
盛玄玑抓着叶寻微的手臂,紧张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叶寻微痛得不敢开口,生怕一个没忍住叫哀叫出声。他此刻汗下如流,脸色惨白,他冲盛玄玑笑着摇了摇头,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重台,你插手作甚?”淳于陆不喜。重台仰仗自己的身份,倒不怕淳于陆降罪于他。他笑着拔出腰间的配剑,反手握住剑柄,用剑柄指着叶寻微,爽声道:“对付他哪需要您动手,重台代劳足以。”
所有人惊愕不已。
当重台用石子弹开淳于陆的剑刃时,大家都以为他是想要化解这场不必要的打斗。但他而后的话让人大吃一惊,他不仅没打算制止一切,反而还要让自己掺和进来,他是疯了吗?
“叶某奉陪到底!”叶寻微咬牙接上腕骨,活动活动手腕后,主动趁重台不备一招杀过去。
重台的武功没有淳于陆好,和叶寻微正面对上恐难以压制他,开始时又失了先机反倒被他逐步打压。重台心里不服气,一边接下叶寻微的每一个招式,一边还分心叫嚷着:“喂,太不公平了!你偷袭算什么英雄?”“我可不会傻到在生命攸关的时候逞英雄。”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拔剑那势必是要赌上所有去努力活下来,这一点上他从不敢抱有侥幸。叶寻微如是想到。
也许是因为淳于陆和重台的身份关系,叶寻微的内心开始不断叫嚣,他能感受到体内血液沸腾了。这种感觉和他以往在沙场杀敌一样,明白对方立场不同,身上各自肩负的是什么,于是不顾一切拼上性命也要冲过去。每一次抬手挥剑,落下时都沾染上敌人的鲜血,即使剑下冤魂无数,但他心中更加清楚自己身后伫立的是一个国家,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为了他们绝不能对敌人心慈手软!
叶寻微眼中泛起红光,隐隐有入魔的征兆。
他心底的声音在重复说着“不能心慈手软”,而他眼中的重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千军万马。
随着他魔怔加深,剑的招式也变得十分诡异刁钻,让重台叫苦连天。“叶寻微你疯了?!这样吧,我们一起收手,就当打成平手如何?”重台有商有量的样子并没有动摇叶寻微杀他的决心,反而让他决定不惜以伤害自身的办法,从力量上压得重台无法反身。
重台从他挣扎的眼神中猜到他的想法,立刻扯开嗓子喊道:“叶寻微,你如果真敢伤本皇子,雪漠国是不会放过你的!”重台吓呆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会儿和他商量同时收手一会儿又拿自己的身份威胁叶寻微,让周围的人都哭笑不得。
叶寻微敢断言,重台是他平生交手的所有人中废话最多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