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84、第 84 章

　　随着红煞尖锐的叫声，天空中心涌来大量紫色的雾气，在长闲居上方绕转回旋，云层里还时而闪现电光。种种迹象都叫人不安，好像马上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红煞长尾一扫，扫开所有人，它背脊上的鳞翅展开，托着顾半凌空飞往山顶，远远望去好似一条红龙翱翔其中。天空降下的雷电，一道道劈在它周围空旷的地方，所到之处无不是寸地焦炭。这些雷电似乎都是冲着红煞来的，然而每一下都被它躲开了。
　　一人一蛇立在高处，居高俯视，随着红煞的嘶鸣声，皇城安静的夜晚变得不再安静了。
　　突然，红煞从上面俯冲下来，来势汹汹。叶寻微等人没料到它会发难，一时慌了手脚，瑢灼带着魏安慊和顾夝烈向草圃扑去，重重跌进泥土里，草圃的泥土都很软和，摔下去并没有受伤。
　　叶寻微余光一瞥，见魏安慊他们都没事本应放心了，但是他气还没来及松一口，下一秒心脏又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处。只见红煞又接着朝他与盛玄玑中间撞来，他实在慌了神，下意识大叫了一声“阿伶，小心！”，然后推开他，自己则被红煞刮倒。
　　红煞一路往城里窜去，叶寻微担心它会在城中肆虐，所以顾不得太多纵身跳上去抓住了它的尾巴。
　　盛玄玑担心出事，于是让瑢灼赶紧带他追上去，瑢灼把顾夝烈交给魏安慊照顾后，立刻施展轻功与盛玄玑一起赶赴过去。
　　无人注意到他们临走前，魏安慊对盛玄玑那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

　　城中。
　　巨蛇作怪，百姓们四处逃窜回家，门窗关好，不敢外出。
　　在路上，红煞就察觉尾巴有异样，不停地摆来摆去。顾半也知道有人阴魂不散地跟过来了，但他们并不在意。到了城里，叶寻微灵机一动借力将蛇尾缠在水榭的石柱上，以此阻止红煞继续前行。
　　“叶寻微，你既然赶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顾半眼角煞气尽显，他面容狰狞，大声咆哮道。
　　叶寻微自知多说无益，拾起地上散落的竹竿，冲红煞攻去。
　　红煞低头让顾半到地上后，扭头张嘴朝叶寻微咬去。叶寻微灵活几个翻滚躲开那血盆大口，又从蛇肚子下钻过，往它身上最为柔软的腹部用力击打了几下。这几下对红煞来说仅仅是挠痒痒的程度，根本不足以给它造成伤害。
　　但是蛇类敏感，不喜被碰触肚子和要害处，于是当即它愤怒不已，胡乱甩起长长的尾巴，附近的东西在它坚硬尾巴的击打下全部变为废物。
　　一个没留神，红煞已经来到他身后，他还不知道。直到满是腥臭粘液的红信子触上他脖子后面的肌肤时，他才反应过来，立刻反身将手里的竹竿使劲往它嘴里插去。
　　这次他没能得手，红煞早已领教过他这一招，于是当竹竿伸进嘴里时，它立刻咬断了竹竿。叶寻微趁它吐出竹竿的瞬间，从它肚子里逃了出去。当他想去再拿一根竹竿时，红煞先一步将竹竿卷起扔出百米之外。
　　红煞身子围成一个圈，将叶寻微围在里面，使他无路可退。现在叶寻微已经成为它的囊中之物。
　　“寻微！”
　　盛玄玑他们赶来，刚好瞧见这凶险的一幕，他登时惊得大喊叶寻微的名字。
　　叶寻微瞧他正朝自己跑来，立刻抬手制止他，“你不要过来！”然后又拜托瑢灼，道：“你赶紧带他躲好，不要让他出来！”
　　瑢灼看了看叶寻微，决定依他的话办，可惜盛玄玑不愿意。
　　这时，盛玄玑又大叫一声：“寻微，小心上面！”
　　叶寻微闻言，抬头一看，上方那颗硕大的脑袋正向他慢慢移来。
　　顾半见叶寻微快不行了，于是叹了一口气，继而嘴角渐渐上扬。不过上扬到一半就停止了，笑容在脸上滞留住了。
　　西北方向有一道白光亮起，他们朝那儿一看，那里正是将军府的所在地。
　　“咙——”
　　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不断在天地间回荡开来。
　　千珑棍破空飞出，穿越无数红墙绿瓦，来到叶寻微面前。叶寻微来不及思考千珑棍为何会出现在眼前，径直挥舞着它，与红煞打斗起来。
　　顾半从未见过这奇怪的棍子，竟能自己认主，不像是凡物，但他相信叶寻微就算有这棍子在手，也照样敌不过红煞。
　　然而事实却告诉他想错了。
　　红煞好几次咬到千珑棍，它本想将千珑棍咬断，没想到它的蛇牙竟然咬不穿，反观棍身，甚至连牙印都没有。它觉得千珑棍似乎是它的克星，遂不敢再大意。
　　叶寻微得心应手地挥舞着千珑棍，千珑棍的到来让他感觉有如神助。他打出的每一棍都能重创红煞，令它有所忌惮不敢上前。只是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不管他怎么使，千珑棍没有伸展逆刃，也就间接说明他不能像斩杀走尸一样斩杀红煞。
　　不过只要精湛地使出棍法，照样可以夺其性命。
　　叶寻微轻身跃上，在旁边柱子上蹬两下，手里调转棍子，双手紧握住，反方向拼尽全力朝红煞的七寸连打数下。红煞头一仰，肥硕的身子轰然倒在地上，它抽搐着挣扎起身，叶寻微想趁胜追击将它一举拿下。正巧天边有一道雷电朝这边劈来，他横扫一棍打中红煞的肚子，将它打到雷电劈下的位置，看着它被雷电劈中。
　　红煞瞳孔骤然一缩，疼得撕心裂肺却又叫不出声，顿时萎顿了。
　　顾半脸色忽青忽白，他身边充斥着寒气，衬得他的眉眼更加清冷，原本浅淡的眼瞳幽幽转为深色。
　　这次是他失算了。
　　既然有叶寻微护着顾夝烈，那他想杀掉顾夝烈的机率就很小了。
　　红煞修炼成功逢上渡劫，却又遭遇叶寻微打伤，现下元气大伤，得养好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顾半也不是轻易让仇恨冲昏头脑的人，他懂得衡判利害，若明知再斗下去只是有害无益还要继续斗的话，那他就真的太蠢了。更何况他绝不会让红煞有危险，他现在只剩红煞了，是以，他决定先离开这里，以后再找机会除掉顾夝烈好了。
　　叶寻微正想要向无精打采的红煞狠心下手时，忽然街道上起了一阵黑雾。黑雾中，顾半跳到红煞头上拍拍它的脑袋，随后，红煞强行打起精神载着他凌空腾起，飞向东边去了。
　　他意欲追捕，但提步的刹那间心念急转，最终还是没有追去。
　　至少目前，顾半已经离开京城了。至于今后……若是顾半还敢在天宸生事，那么，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放他一马了。
　　当盛玄玑抱住他的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劫后余生。

　　后来得知一件事，他们离开长闲居后，魏安慊立刻派人将顾夝烈抓了起来。所有人都对此事疑惑不解，只有叶寻微清楚其中原因。随着顾半真面目暴露出来，顾夝烈的身份也将暴露，这已然成为定局，谁也改变不了。
　　顾夝烈还记得顾半那句无声的话语说出口后，他大致猜到顾半是谁了。
　　三年前，他回安国皇宫运送两名走尸时，他曾和一名少年正面相遇。由于事情过去太久，他只依稀记得那名少年面容普通，勉强算得上清秀，唯有深紫色的眼瞳令人难以忘记。
　　倘若顾半真是那名少年，他就明白顾半为何口口声声扬言要杀他报仇了。
　　他心里很清楚，顾半真正想对付的只有安国皇室。
　　不过，他可能等不到顾半再来向自己寻仇了。
　　皇宫里。
　　魏安慊虽然派人抓了顾夝烈，但并没有杀他的打算。第二天顾夝烈完好无损地回到了顾府，只是面容有些憔悴，许是一夜没有休息。
　　余歌来顾府探望顾夝烈，恰逢叶寻微捧着一坛酒找顾夝烈，他们俩人相对，心事重重。顾夝烈吩咐下人准备酒菜，转身强颜欢笑招呼他们入座，余歌瞧出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但没有说破。
　　直到一坛酒喝完了，余歌实在忍不住，问顾夝烈道：“皇上到底为什么抓你，他和你说了什么？”
　　顾夝烈笑而不答，转头看向叶寻微，“你应该知道了吧？”
　　叶寻微点点头，他把酒壶放在顾夝烈面前，艰涩道：“这酒就是皇上让我带来的”。
　　余歌见他们互打哑谜，唯有自己一头雾水，心中极不舒服。他起身取过酒壶正要为他们斟满酒杯，然而顾夝烈却劈手夺过，自顾自地举起酒壶喝了起来，直到壶里没酒了，他才放下。
　　“你身体不好，不宜多饮。”余歌劝道。
　　顾夝烈面无表情，冷淡道：“你不用管我，反正这是我最后一次饮酒了。”
　　余歌见他破罐破摔的颓丧样子，心中恼怒，正要拂袖离席。
　　忽然后面传来清脆的声音，回头一看顾夝烈倒在桌上一动不动，地上散落着碎瓷片。
　　“顾夝烈，你醒醒啊！你是不是喝醉了？”
　　余歌见顾夝烈倒的如此突然，不像是喝醉的缘故，于是惊慌地叫着他的名字，待见到他嘴角渗出的黑色血迹后，余歌蓦地明白了。
　　余歌看着一旁镇定自若的叶寻微，情绪异常激动，直言逼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是毒酒。”叶寻微解答道。“皇上赐给他的毒药，他不能不喝。”
　　这也就是方才顾夝烈为什么不让他们喝，自己独自喝完一整壶酒的原因。从叶寻微说这酒是皇上让他带来的时候，顾夝烈就知道皇上的意思了，皇上是想叫他喝下毒酒，留他一条全尸。
　　余歌恍然大悟，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到叶寻微面前，不由分说揍了他一拳。

　　他们合力将顾夝烈抬到床上，因为叶寻微及时用银针封住了他心脉穴道，不让毒气攻心，因此救了顾夝烈一命。
　　余歌不明白魏安慊既然选择要放顾夝烈一马了，为何还要赐他毒药？他此刻被愤怒冲昏头脑，甚至扬言要进宫问清楚。
　　叶寻微迫不得已将顾夝烈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余歌。
　　原来顾夝烈不是顾二老爷和夫人所生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在出生的时候就被掉包了。顾夝烈真名唤作聃奴，是安国皇室安插在天宸的卧底，本是与安国里应外合共谋瓦解天宸，不料三年前不慎让顾老爷撞见自己在顾府驯养走尸，无奈之下只好杀了顾老爷，从而使走尸暴露，令他们的计划提前实施。
　　可惜大计终归还是失败了，顾夝烈已就成了安国的一枚弃子。
　　魏安慊始终记挂恩师之死尚未查清，即使查出走尸，他也深信背后定有人操纵走尸，随后将顾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彻查一番，发现顾夝烈近来几年行踪诡异，最后总算查出他的真实来历。他本想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处理顾夝烈，于是派十九暗中监视顾夝烈，谁知又被顾半打乱了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