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82、第 82 章

　　顾半冷哼一声。
　　他见顾夝烈一脸痛苦，难以自拔的模样，心中觉得甚是好笑。
　　叶寻微不似魏安慊很轻易就被顾半的三言两语所激怒，他此刻更想知道案子的真相。他问顾半：“关于命案我还有许多疑问，不妨请你为我一一解惑吧。比如你是如何杀了他们？又为何要栽赃顾夝烈？还有十九的血去哪儿了？”
　　他道：“我原是打算不伤害他们的，可惜我要回西域了，我一走他们就得死，反正横竖是死，我就干脆让他们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好了。”
　　他转过头看了看顾夝烈，然后看着魏安慊，“我早就知道你派人跟踪他了，也知道你在怀疑他的身份。”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杀意，癫狂地朝魏安慊吼道：“他的命是我的，你没资格动他！”
　　说完，他又望着护了他两年、照顾了他两年的顾夝烈，道：“当晚我下指令让你爹杀掉那个暗卫后，就让他把十九的血装进瓶子然后拿来交给我，后来我让他们乖乖上床睡觉，然后我给他们喂了自己的一点血。我的血可是剧毒无比，只要一点就可使人断气。我的确是想栽赃给你的，可惜叶寻微帮你洗脱了嫌疑，我只能另寻机会亲手杀了你！”
　　叶寻微从他话中听出很重要的一件事，于是问道：“你为何如此执着非要杀了顾夝烈不可？”
　　“他必须得死！”
　　顾半不言明，只是用憎恨的目光盯着顾夝烈，他身上的杀气越发浓烈，但似乎只是针对顾夝烈一人。
　　顾夝烈很是迷惑，“你到底是谁？”难道他们曾经见过吗？还结下仇怨？
　　顾半莫名笑了起来，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话，顾夝烈似乎从他的口型中得知他说了什么。
　　“别和他多说了！”魏安慊顾半当众拆穿自己，气愤地冲贾爷他们吩咐道：“你们还不快给朕拿下顾半！”
　　捕快们得令，纷纷拔剑冲上去，欲捉拿顾半。
　　叶寻微握紧了剑柄，他很想出剑。他知道顾半说的是实话，顾半一丁点武功也不会，但他的毒术出神入化，能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一旦顾半使毒，他们都毫无招架之力，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果不其然，那群捕快距离顾半还有十步之远时，就已经软绵绵地倒下了。
　　“叶寻微，你还等什么？赶快给朕拿下顾半！”
　　叶寻微无奈拔剑，未等他跨出。
　　顾夝烈已经出剑了。
　　顾夝烈以常人难辨的速度快速来到顾半身侧，此时提高功力极容易损伤身体，可为了替父母报仇，他全都豁出去了。本以为可以顺利拿下顾半，但想不到顾半抬手朝自己一挥袖子，一大片黑雾向这边袭来。
　　“顾夝烈，小心！”
　　叶寻微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黑雾，而是一群黑色飞虫。若是顾半饲养的，那么势必有剧毒。
　　“不要让虫碰你！”
　　叶寻微说着，立刻掏出携带的针盒。
　　三星针发出，针针必中。
　　顿时，他们周围都被毒虫围的密不透风。魏安慊和顾夝烈拿出配剑砍杀毒虫，叶寻微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盛玄玑。
　　叶寻微灵机一动，让盛玄玑点燃火折子，烧死毒虫，可没想到毒虫燃起后会释放毒雾。盛玄玑察觉出异样，赶紧叫他们掩住口鼻撤退。
　　这边，顾半趁他们自顾不暇，已经逃走了。
　　顾夝烈心有不甘，不愿罢手，追了上去。叶寻微担心他对付不了诡计多端的顾半，于是抱着盛玄玑的腰，带他跟在后面，魏安慊也紧跟了过去。
　　顾半穿过树林，往城内飞去。
　　天色已暗。
　　一行人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跳跃追逐，穿过街巷，来到最南面的山脚下。
　　“寻微，顾半是不是……？”盛玄玑见顾半奔走到此处，此处乃是孤山，只有一处人烟，而他们再熟悉不过那处人烟了。
　　叶寻微不等他说出，便接过话头，“他要去长闲居。”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还要去长闲居？
　　盛玄玑想起那日跟踪顾半，顾半进屋大约一刻钟后，瑢灼才回到长闲居，也就是说顾半并不是去找瑢灼的，那么是否长闲居里有什么东西需要他过去瞧上一瞧。
　　他想到这里，心底不祥之感升起。
　　“寻微，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我们最好快点赶过去。”
　　叶寻微也有不好的感觉。
　　实在奇怪，顾半口口声声嚷着要杀了顾夝烈，又为何突然放过他，自己逃走呢？长闲居有什么值得顾半暂时停止杀人也要赶过去？
　　疑惑不断生出的同时，他们也已经来到了竹屋前。
　　竹屋门打开着，黑小豆立在门口朝屋内狂叫，却又不敢靠近。
　　见这一幕，他们很是惊奇，屋内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黑小豆都望之怯步的？

　　长闲居。
　　瑢灼正在佛堂抄写佛经。
　　外面空中无月，万籁俱寂。
　　以往安静的夜晚里，他能自在背诵佛经打发时间，然而不知为何，今夜他难以静下心来，连抄写经文都不能平复内心深处压抑的烦躁。
　　他放下笔，上前给佛祖上香，低头，往香炉里插香时，感觉头顶上方有些异样，想有人正盯着自己似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佛像，并未瞧出异样。他以为是自己多想，随后转身走回案台前，正要沉心静气继续抄写，那阵异样感又出现了。甚至想忽略都不行，那道强烈的视线，始终在房间里牢牢地锁定着他，如同窥伺之瞳，令他格外不自在。
　　他感觉到视线传来的方向是佛像所在的位置。
　　这尊佛像是从冰海深处打捞上来的，他诚心拜了三天三夜，后来神佛来到了南面山脚下，为了供奉神佛，他特意建造了竹屋，取名长闲。
　　不念，不想，不贪，不求，只愿心中长安，志舍云外天闲。
　　神佛没受万人祭拜，没受万家香火。诚然他一人，日夜礼佛。
　　他来到佛像跟前，抬头仰望。细细探查，佛像和往日一样，无任何变化。
　　欲转身时，他猛地直视佛像双目，赫然发现那对佛眼竟变得狰狞可怖，如同一冷血动物。
　　此时，门外破门之声传来。
　　风声和起，尘土漫天，房间内桌柜尽倒，书纸尽毁。
　　一眨眼间，却又归于平静。
　　待瑢灼睁眼瞧去，屋内多了一个人。
　　“顾半，你为何在这里？”
　　顾半听见他的问话却没有看他，而是直直地看着佛像，脸上似喜非喜。他启唇欲语，又张嘴欲大笑，最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大笑，只是静静地扬起唇角，朝佛像走过去。
　　在瑢灼看来，他这般行为，如同鬼上身一样。
　　但是瑢灼没有阻止顾半前进，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令人很讶异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是在验证他的猜想一般。
　　佛像发生扭曲，神佛之气散漏，镀上一层阴暗莫测。如恶贯人间的妖魔，如万鬼朝泣的魇神，这一刻，佛的世界离去，魔的世界来临。
　　顾半喉咙发出低吟，声音渐渐转为沙哑，下一刻张口发出犹如鬼啸般的魔音。魔音透着人世间的悲苦凄凉和怨恨诅咒，这能将六道轮回里的生命全数诛灭，亦能让九天圣佛堕天成魔。
　　瑢灼捂着双耳，默念观音心经，以此抵抗魔音侵蚀。
　　这时，佛像金身出现了裂缝。
　　先是神佛的手臂断裂掉落，而后，胸膛至腰身出现一道很深的裂口，眼珠泣泪脱离眼眶，无数金片簌簌落下。陡然间，脸上两黑洞的位置遽然出现一对深紫色的眼珠，不似人眼，倒像是……
　　瑢灼认出那双眼睛了。
　　皇城之夜，那条残害数名百姓，吸其精血的畜生，就长着这双眼睛。
　　瞳孔中的竖线放大、缩小，迎合着它的呼吸，也揪扯着瑢灼悬挂不下的心脏。
　　“你居然还留着它？还把它藏在佛像里？让它日日受着香火，吸取神佛精气。”瑢灼气得颤抖不止，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沉迷、不知自己已闯下弥天大祸的顾半。
　　他上前抓住顾半，一巴掌扇过去。
　　他愤怒地瞪大双眼，“你对天不敬！对佛祖不敬！你这般自甘堕落，你是想成魔吗？！”
　　顾半握上他的手，眼中笑意徒添凉薄。瑢灼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他，至少他和以前那个顾半不一样。
　　“你笑什么？”
　　“瑢灼，你为何要成佛呢？”顾半眼中嘲讽初露，直视瑢灼的眼睛，道：“入魔，正是老天给我最大的恩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佛像头部“砰”的一声炸开，一条长着鳞翅的红蛇从里面飞出，它身子灵活多变，盘旋空中久久不停。比起两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它时，不知大了多少倍。
　　瑢灼心里清楚，如今的红煞不再是会撒娇讨好，只吃果子的小蛇，而是一头嗜血成性的毒蛇！
　　突然，它蓦地伏低身子，俯冲下来，用身体扫开瑢灼，自己盘成一圈围着顾半，它用硕大的脑袋亲昵地朝他示好。只要它察觉到瑢灼有所动作时，就会凶恶地回头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面对那双不善的眼眸，瑢灼不由地步步后退，退到墙壁前才停止。
　　而后，它高高地举起蛇尾将佛像鞭挞粉碎。
　　“红煞，你终于修炼成功了！不枉费我花心思用血供养你这么久！”
　　顾半狂热地注视着红煞，笑容越发诡异渗人。
　　院中叫声不断，屋内邪气冲天。
　　竹架上所有经书都被卷至半空化为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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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灼小剧场：
　　【虐心篇】
　　顾半道：这天下哪是我们能操纵的？能操纵这天下只有高高在上的王。
　　瑢灼对顾半说：“跪下吧。”
　　顾半倔强的看着他：“我凭什么要跪下？”
　　“你一再犯错，实在不可饶恕！”
　　顾半问瑢灼：“如果我杀了人，你会怎样？”
　　瑢灼：“一剑诛心。”
　　顾半：“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有了害怕的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
　　“……是什么？”
　　“我怕踏进长闲居，我怕闻见藏香，我怕看见黑美人，我怕听见诵经声……我本以为这全都是因为你，后来才知道其实我真正怕的也只有你。”
　　瑢灼双手合十，无言感慨：
　　我本无心伤飞蛾，无奈飞蛾要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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