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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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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叶寻微睡不着觉,硬扯着余歌陪他坐在第一楼的屋顶上看星星。
现下天气很不是很暖和,余歌穿着里衣,外面披着毛毯都感觉冻得快不行了。打从叶寻微恐吓加威胁把他拉出来之后,就一直望着星星发呆,什么话都不说,这让余歌很不高兴。
余歌忍不住了,问他:“你晚上在家不睡觉,就为了发呆吗?”
“嗯。”
“那也不用非得上这来发呆吧?”
“嗯。”
“你遇到什么事儿了?说来听听。”
“嗯。”
……
余歌无语了。
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只用一个“嗯”字来打发,这也太气人了吧?!
如果不是因为外面太冷,他真的很需要用毛毯取暖,他一定会……把毛毯扔给叶寻微用,然后自己爬回被窝睡觉的。
过了会儿,叶寻微道:“你知不知道如何判断自己是否喜欢上一个人?”
“不知道,我又没喜欢过谁。”余歌垂眼避开他的视线,闪烁其词道。
叶寻微没注意他的别扭掷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低声喃喃道:“先把人留在身边准没错,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判断。”
而后,叶寻微又道:“我要成亲了。”
余歌:“恭喜。”
叶寻微:“你不问问我娶谁?”
余歌懒得理他,“不想问。到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再多说几句天就亮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余歌像毛毛虫似的,迈着小步伐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事又走回来,对着他摊出手心。
“干嘛?”
“喜帖啊!”
“没有。”
余歌泪流满面,“你今晚真的只是来通知我一声的吗?用不用这么敷衍了事?”
“明天补上。”
后来,余歌晓得叶寻微的所娶之人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翌晨,叶寻微起了个大早。
刚用过早膳,传人在屋里架起火炉,他舒舒服服坐在旁边烤着地瓜。
恰巧,雪府的下人来送信。信到他手中后,他取出一看,纸上字迹刚劲有力。信里只有二十四个字,信中写道:“朝三中六晚十,八字上书搁笔。烛火泣泪吐丝,诚者欣然相与。”
叶寻微看完,手一扬,信纸成灰烬。
他叫来绿沈和荵冬,对他们说:“府上要办喜事了,你们快去准备聘礼。”
绿沈和荵冬齐齐一怔,异口同声问道:“谁要成亲?”
叶寻微道:“我。”
绿沈吃惊不已,又问道:“您……和谁成亲?”
“当今天下,惊艳绝伦第一人,雪公子。”
这是世人冠以他的头衔,叶寻微不过是把人人都知道的复述一遍而已。可让他来说,雪公子的确担得起“惊艳绝伦”四个字,毕竟是他喜欢的人,自然得和他一样属当世风流人物才是。
等他自恋完了,再看向绿沈和荵冬才发现,这俩人一直没说话,其实是让他吓傻了。果然,娶一个男人,实在是惊世骇俗了。
绿沈不死心地和叶寻微争了许久,又是搬出叶家列祖列宗又是搬出尸骨未寒的老爷,最终还是败在叶寻微轻飘飘的一句话下:
“这事儿,皇上已经准了。”
他想想,又补了一句:“都三年了,老头子的尸骨已经寒透了。”
一听他说完,绿沈直想过去大骂他不孝,但后来还是忍了。他踌躇了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随荵冬出府置办东西。
不出三日,三媒六聘,生辰八字都准备好了。
叶寻微仔仔细细看过那些三大箱聘礼后,觉得挺满意的,然后让荵冬拿着自己与雪公子的生辰八字去找庙里的主持合八字。
这几日,绿沈总想不通,叶寻微并没有断袖之癖,他又为何要娶一男人?
结果,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叶寻微只告诉他:“你莫要追问,日后自会知晓一切。”
雪公子手执婚书,细细阅读。
桌上放着一白、一丹粉、一鲜红三套礼服。据送喜服的下人传达的原话,说成亲当天穿衣的顺序,白色是里衣,丹粉是中衣,红色是外套。
那下人说话时结结巴巴,似乎深怕雪公子一个不高兴将他撵出去。谁知雪公子只摸了摸面料,对颜色未置一词。
瑢灼过府一看,气极了,斥责道:“叶寻微安的什么心思?成亲的喜服怎么可以用这么多种颜色?依我看,他是诚心想羞辱你!”
谁知,雪公子吐出一句:“我喜欢。”
“我喜欢”三个字,让瑢灼不禁噎住。既然当事人都不在意,他这个外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过了会儿,瑢灼还是忍不住郑重问道:“你真的要嫁给他?”
“嗯。”
“不管他出于任何目的娶你?”
“嗯。”
“即使我劝你,你也不会听。”
“嗯。”
三个月后,婚期已至。
雪公子屏退下人,闭门,自己在房中穿戴好喜服。他坐在铜镜前,手摸上面具,迟疑一瞬,终是摘了下来。他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动也未动,直到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他才立刻拿起面具,戴回脸上。
瑢灼推门而入,见雪公子坐在梳妆镜前,于是笑着上前向他道声恭喜。
雪公子颔首回礼。
瑢灼绕着他环视一周,不由感叹;“真是君子如玉。”
不见喜气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竟格外别有一番风味,古人道:君子应如竹,亭亭玉立。而今,花艳竹自去,浑然天成君子风。
瑢灼此时再细看这件衣裳,倒发现其中几处特别之处。领口绣着青桐花纹,花叶相衬,似有夫妻同心之意;袖口绣着云水纹,示意文人举手投足心胸坦荡;下身衣摆银丝线绣着龙凤,腰间白玉带华丽贵气,还有束发的碧玉金冠,无一不衬托雪公子的独特气质。
往日的雪公子冷冷清清,难以亲近,如今换上这身装束,倒显得更加迷人。
瑢灼环抱双臂,摸着下巴,咂嘴道:“看来是我之前误会了,原来叶寻微在喜服上花了些心思啊。”
雪公子道:“就是不知到底是为谁花的心思。”
瑢灼见他吃醋,不禁好笑道:“甭管为谁花的心思,总归,你只要记得他今日娶的人是你就好了。”
雪公子闻言,陷入沉思。
瑢灼忽然视线上移,盯着那张看了很多次的面具,问他道:“你可有上妆?”
雪公子失神地抚上冷冰,道;“我不上妆。”
“难不成洞房时,你不打算摘下面具。”
“你认为叶寻微今晚会与我洞房?”雪公子揶揄道。
瑢灼难得脸红,佯装咳嗽,道;“算我多嘴,你自己看着办吧。”
红沙浮动韵珠藏,过街十里生灼夭。人间不得风景物,留此一段话风流。
雪公子坐在轿中,不安的情绪出卖了他。微风不时吹起红帘,他抬手去掀,伸至一半,却又放下了。
叶寻微褪去张狂霸气的黑色蟒袍,着一身红色喜服,面容越发明丽动人。
他和绿沈、荵冬在门口恭候已久,见花轿已近,心里不由紧张起来,手中越发用力,将好好的红绫揉捏成了一团。
绿沈和荵冬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说:“你别傻站着,快去迎人下轿。”
“啊?”叶寻微傻张着嘴,似乎没明白他们说什么。
绿沈见此,着实觉得头疼,明明昨天排练得好好的,有人还信心百倍地打包票,叫他不要担心,结果关键时刻自己什么都忘了。莫不是人人成亲,都是这样子?
“你去请雪公子下轿,把红绫的另一端递给他,然后牵着他进喜堂成亲。”
叶寻微磨磨蹭蹭,不知在想什么,始终没过去。
绿沈急了,再这样耗下去,吉时快过了。他心一横,大声喊道:“迎夫郎下轿!”
一声夫郎,惊了众人,场中小声私语不绝,唯独叶寻微和轿中的雪公子处变不惊。
叶寻微这次终于有所行动,他阔步走到花轿前,扣门。少顷,雪公子弯腰从里面出来,同样的红色穿在他身上衬得愈发温润如玉。没有新娘子的盖头,唯独一张面具遮去大半面容,平添几分神秘感。
叶寻微将红绫递给他。
在众人的簇拥下,俩人来到喜堂。顾夝烈和顾半代表顾府前来祝贺,瑢灼则立在人群中观礼。林公公见他们进来后宣读圣旨,大家一听皇上都说他们是佳偶天成了,瞬间不再议论了。
绿沈和荵冬一左一右拉着还在往嘴里塞糕点的余歌,推他来到喜堂前,提醒他道:“快别吃了,吉时到了!”
余歌抖了抖红衣上的糕点屑,深吸一口气,扬声喊道:
“吉时已到,新人交拜!”
墙上大红喜字,百年好合高悬。
“一拜天地!”
叶寻微与雪公子同时跪下,低头,行完第一轮礼。
绿沈看着叶寻微,耸耸鼻子小声啜泣着,荵冬实在看不下去了,拽过他的手警告道:“你消停点,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少爷成亲了,我高兴嘛。”
满堂的宾客都看着,真是祝福的人不多。他们都是第一次见两个男人拜天地,有人觉得新奇,有人觉得荒唐。
“二拜君亲!”
他们没有高堂,只拜君亲。皇上没有前来观礼,但在座不少是朝廷官员,亦师亦友,论理也也算在君亲范围里。
他们转过身,这次没有下跪,只是朝满堂宾客鞠躬,大家都笑着表示了一下。
“夫夫对拜!”
余歌在心里暗自吐舌,这还是刚才荵冬教他的。这种情况怎么都不能说夫妻吧?
余歌这一声喊完,叶寻微明显察觉出雪公子的身子轻微抖了抖。
他们转过身子,面对彼此,半躬身子行完了礼。
“送入洞房!”
叶寻微把手里的红绫扔给绿沈,拉着雪公子的手就往洞房里走。绿沈带着荵冬、余歌要去闹洞房,叶寻微一句话就把他们的念头打消了。
“帮我招待宾客。”
他们倒是去逍遥了,留下绿沈他们招呼一屋子宾客喝酒,绿沈心中顿时怨念丛生却又只能看着他们走出喜堂。
夜深,夜未央,花未阑。
叶寻微送走宾客,来到洞房里,还未让雪公子先开口,便将他拥进怀中,嘴里不停念叨着“阿伶”。
雪公子咬着他的耳朵,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闻言,叶寻微嬉笑一声,温声细语道:“无论阿伶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
原是动心的一句话,未料想,雪公子却并不高兴,反而沉下脸来,质问他:“你不是答应魏安慊,不再找我吗?”
叶寻微这才明白他原来是因这事生气,难怪迟迟不与自己相认,害得苦相思。看他冷着一张脸,叶寻微苦哈哈道:“我若是不这样说,魏安慊那只狐狸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你我?”
“你是真心娶我?”
“当然真心。”
“为什么?”
叶寻微沉眉暗思,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会儿,眉目展开,爽朗笑道:“我想把阿伶娶回家放着,时时看着你,我心里才踏实。”
看他傻乎乎的样子,盛玄玑嘴角没绷住,情难自禁,笑了起来。
行完解缨合卺之礼后,叶寻微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衣袖,果然一条蓝色丝链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是凭它认出我的?”
“不用它,我也能认出你。”
俩人脱去庄重繁琐的礼服,坐在床前台阶上,诉说自己的经历。小窗开着,暖暖的红纱帐悠悠扬扬随风起伏。
叶寻微发现自己只顾说自己的,还没听盛玄玑说上一句,于是问道:“阿伶,你过得好吗?”
盛玄玑表情淡然,道:“我幼时的记忆恢复了一些,你出战的一年里,我去查寻身世了。”
“可有头绪?”
“我记得自己在焜昱的一座海外小岛生活过,那里很可能就是欢合提过的屏翳族人生活的岛屿。”
“焜昱国?”叶寻微想了想,舒畅笑道:“等我把天宸的事处理完,我就陪你一同去焜昱。”
盛玄玑听后,只笑不语。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叶寻微要离开天宸哪有那么容易?魏安慊怎么可能放叶寻微离开,以他的秉性,如若他肯放人,则必须是一个死人。
叶寻微这么说,是想他不要担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