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5、第 5 章

　　傍晚时分。
　　小二刚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盛玄玑和荵冬正欲用膳，外面有人敲门。
　　荵冬不耐地去开门，一看，居然是白天刚照过面的叶寻微和绿沈。他因为被打扰用膳的缘故，心里很不高兴，说话阴阳怪气道：“不知叶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叶寻微自然没听出来他的不满，还有问必答道：“我来找盛玄玑。”说着便推开荵冬，直直朝盛玄玑走去，坐在荵冬的凳子上，和盛玄玑说着话。
　　荵冬气结，他气愤叶寻微竟然如此无礼地直呼他家少爷的名讳，可碍于他的身份是下人，他家少爷没发话，他自然不能对叶寻微怎样。他眼珠一转，瞧向绿沈，心想着：我对叶寻微必须客气，但对他的下人总可以不用客气了吧。
　　如此想着，便趁绿沈进门之际，故意撞他。
　　哪知绿沈早有防备，侧身一躲，害他措手不及撞到了墙上，疼得他眼泪直流。
　　这边，叶寻微正兴奋地对盛玄玑说道：“你快吃，吃完后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盛玄玑眼皮都不抬一下，直说：“不去。”
　　叶寻微不乐意道：“我还没说去哪儿呢，你干嘛这么快就回绝我？”
　　盛玄玑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施施然道：“不论是什么地方，一概不去。”
　　叶寻微赌气道：“我请你去，你必须去！我保证那里很好玩的。”说完，就吩咐绿沈下楼拿两副碗筷，俩人旁若无人地坐下，吃得津津有味。
　　荵冬看见这幕，顿时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盛玄玑纳闷，道：“叶老爷没给你饭吃？”
　　“才不是。”叶寻微腮帮子鼓得高高的，他狼狈地咽下一嘴的菜，才说道：“还不是为了带你出去玩，所以连饭都没有吃就过来了。”
　　盛玄玑顿了一下，说道：“你不用如此着急，我又不会跑。”
　　“嘿嘿……”叶寻微傻笑着。

　　华灯初上，笙歌楚楚。
　　盛玄玑望着眼前的青楼，忿然作色，他离得很远，生怕那里面浓烈的胭脂俗粉气沾染到他。他双眼眯起，盯着吊儿郎当模样的叶寻微，愠怒道：“这就是你要我来玩的地方？”
　　叶寻微理所当然，答道：“是。”
　　盛玄玑气结，拂袖，转身欲走。叶寻微见了，不明白他为何生气，急忙上前拉住他，“你别走啊！”
　　绿沈见叶寻微犯傻，心里除了无可奈何，别无其他想法。
　　心直口快的荵冬此时再也忍不下去了，站出来替盛玄玑说话，道：“你安的什么心？作何如此羞辱我家少爷？”
　　叶寻微顿感冤枉，不懂自己一片好意怎么就变成羞辱了？被荵冬数落一顿不是后，竟当场哑口无言。
　　绿沈觉得荵冬态度嚣张，当街落叶寻微的面子，实在不该。即使叶寻微再不对，当由盛玄玑来说，盛玄玑自己不说，也不该由荵冬一个下人来理骂自家少爷，这简直颠倒了礼数。他挡在叶寻微身前，为叶寻微解释辩驳道：“我家少爷的确是出于一片好意才请盛公子来玩，不过貌似有人想歪了，以为是被请来做皮肉生意的。”
　　盛玄玑和荵冬被他这直白不过的话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荵冬恼羞不已，指着他骂道：“你不要脸！”
　　绿沈耸眉瞪眼，自小在叶家长大，即使身为下人也没被人如此骂过，顿时气得破口大骂荵冬：“你这个野崽子，再说一句试试！”
　　这话实在骂的难听了，叶寻微觉得不堪入耳，随即喝止道：“都住口，别说了！”
　　绿沈和荵冬互瞪着对方不放，双双憋红了眼。
　　烟花之地，来往路人颇多，都纷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望着他们这边。
　　荵冬年龄小，又是父亲从外面捡回来养大的，自小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读书识字，这份感情不是亲情却胜过亲情，盛玄玑一向都疼惜荵冬，如今见他遭受奇耻大辱，心中的怒火旺到极点。
　　他一声冷笑，讥讽道：“叶府好家教，一个下人竟敢当着主子的面说出如此不雅的话。”
　　绿沈闻言，又气又怕，眼泪不自觉地落了衣裳。
　　叶寻微又何尝不疼爱绿沈呢？只可惜的确是绿沈不对在先，即使盛玄玑明着出言讥讽，他也无法辩驳一句。
　　叶寻微上前，对着盛玄玑弯腰一拜，又对着荵冬弯腰一拜，诚心诚意道：“是绿沈不是，寻微在这里替他向你们赔不是。”
　　此举吓了绿沈和荵冬一大跳，哪有主子对下人折腰道歉的，这简直乱了礼法！
　　绿沈见此，眼眶里又不禁蓄满了泪水。
　　荵冬心中怒火冷却，有些震惊。他原先还以为这个叶寻微和京城里那些飞扬跋扈的公子哥无两样，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虽说是不学无术，但明对错，知是非，甚至知错能改，比起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读书人好太多了。
　　当叶寻微拢袖拱手，低首折腰的一刹间，盛玄玑已经撇过脸去，没有看他。一双眸子本是冰冷澄澈，如今染上纷繁杂念，他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在庙前的一幕，叶寻微不顾及他在场，双膝一曲跪在门外，那时的叶寻微身板挺得直直的，不卑不亢，对圣人充满尊敬仰慕之情。
　　那一跪，使盛玄玑心头蓦然一震。
　　如今这一拜，又令他不由得心头一震。
　　他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叶寻微，肚子里没装几篇诗词歌赋，却能明大是大非；不知人世冷暖，却能坚持自己的理念。若换作是他盛玄玑，恐怕也不尽然做的如斯地步。
　　盛玄玑转过身，面对叶寻微冷声问道：“叶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叶寻微面呈愧色，道：“我带你来青楼，此事的确有欠妥当，但你也误会了，这家青楼并不是做……那种生意的，我只是想带你来看表演。”
　　“我从不在这种地方看表演。”盛玄玑傲气道。
　　叶寻微听这话，无名之火顿起，“这种地方怎么了？我还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你和那些俗人一样思想狭隘。”
　　“你……”盛玄玑被他呛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忽而一想，又觉得自己可能的确狭隘了。从来都是听别人描述，而从未亲眼见识过，没想到今天做了一回小人，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站在一条阵线，差点一棍子打死好多人。他心头火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熄，之前言辞振振，现却弱了三分。“既然你说这家青楼与别处不同，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他说完，不顾荵冬阻止，抬手掀开帘栊，走进里面。
　　叶寻微愣了一下，立马抬脚追上去。
　　楼内瑶台四驻，芳群轻纱羽衣，独坐瑶台笑望人。上有彩绸翩翩飞舞，疑似九天落下，四周纱笼照红烛，晃人心神。
　　台上伶人轻抚弦，琴歌登霄夜泛起。
　　果真与京城的青楼不同，这里虽也是金玉温柔乡，但颇为意外的是，较之，多了几分雅俗意韵，好比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相交融，此中胜却无数人间。
　　叶寻微熟门熟路地领着盛玄玑进了一间房，牌子上写着三个字。
　　荵冬只识得一个“玉”，一个“阁”，中间那字笔画多了些，他自然不认识。平日里盛玄玑教导他要勤学好问，他时时谨记在心，于是虚心请教盛玄玑：“少爷，这牌上写的是何字？”
　　盛玄玑告诉他：“玉簟阁。”
　　叶寻微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绿沈不高兴了，直言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来青楼识字的。”
　　荵冬脸红的都快渗出血来，他气道：“我这是好学，才不像你，笨蛋一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说的，不是连着叶寻微一起骂了吗？
　　这下，叶寻微也不高兴了，正准备出言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时，盛玄玑及时打断，“荵冬，在这里，什么都不要问。”
　　叶寻微只听得出，盛玄玑在维护荵冬，却听不出，这话里面的意思是在拐着弯讽刺挖苦人。
　　屋内有一鼎暖炉，一壶热酒。
　　香味绕屋，人还未进到里面，便已先有几分醉意。
　　屋内的小窗正对着下面的台子，一推开，便可将所有尽收眼底。
　　“盛玄玑，你看。”叶寻微指着下面四根金柱上放着的金盆，金盆是凝固在柱子上的，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玉石。“有钱人来这里不用带钱，而是带玉石，喜欢什么表演就往盆里扔玉石。”
　　盛玄玑表情淡淡，只是瞧着，不发一言。
　　在盛玄玑眼里，那些歌舞都平常无奇，欣赏得甚觉乏味，再加上叶寻微在耳边聒噪不休，更觉反感。
　　叶寻微嘴上不住在说，暗地里不断观察盛玄玑的表情，见他对歌舞毫无兴趣的样子，随即也没兴趣再说下去了。叶寻微不由得想起绿沈曾经说的那句话，难道他和盛玄玑当真不能成为朋友？他们真的不是一路人吗？
　　如此一想，再没看表演的心思了。
　　突然，一个声音穿插进到他们之间。
　　“我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没想到真是叶贤弟啊，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一公子哥嬉皮笑脸地走过来。
　　叶寻微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骤然间，眉头打结。
　　他回过身，好不情愿地说道：“好久不见了，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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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伶羡小剧场：
　　叶羡：“我想出去玩。”
　　盛伶：“去哪？”
　　“青楼。”
　　盛伶想了想，说：“我没去过青楼，不如我去那里逛逛。”
　　叶羡跳出来，开心道：“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
　　盛伶仔细端详他一番，忽又问道：“里面的姑娘比你好看吗？”
　　“？”叶羡掏出一面镜子，自恋地沉醉片刻才道：“当然没有。”
　　“哦，那我不去了。”
　　叶羡⊙▽⊙：“说好要去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盛伶镇定地拖着他，往屋里走去，“不需要了，反正楼里的姑娘没你好看，又何必浪费时间去看呢？我决定看你就够了。”
　　于是盛伶竟然真就看了他一整天。
　　害他的计划彻底泡汤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