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43、第 43 章

　　幸好盛玄玑一直盯着这边，所以在“怪物”完全站立起来前，及时拉过叶寻微，让他远离“怪物”三丈范围内。
　　叶寻微额上冷汗涔涔，他检查过了，“怪物”已经没有呼吸了，此刻却像诈尸一般立了起来，实在诡异到了极点。
　　“怪物”似发狂一般不断袭击离它稍近的人，它捉住一个人，便将手穿过对方心脏，甚至把鲜活还在跳动的心脏活生生掏了出来。顾府有不少下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惨遭毒手，纷纷死在“怪物”手中。
　　登时，叶寻微脑中灵光一闪，他下意识喊出一个名字：“斗红雪。”
　　这“怪物”就像斗红雪养的骷髅一样，成了尸体还能照常行动。若要说不同，便是骷髅血肉尽消，而“怪物”还维持着人的样子，相比之下，“怪物”更像韶衣兄弟，只是没有自己的思维，一切行动和无人性的野兽一般。
　　“斗红雪”三字一出，盛玄玑听到后微皱眉头，不待他多想，远处的打斗声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了。
　　然而欢合倒很是吃惊，她没想到叶寻微竟然认识斗红雪。
　　见到“怪物”在顾府放肆杀戮，顾怀琰又气又怕，他挺身护住自己的妻儿。下人们不幸罹难，顾夝烈如何能坐视不管，他抽出佩剑便向“怪物”刺去。
　　顾怀琰夫妇见此，吓得肝胆欲裂，魂不附体大喊道：“烈儿！”
　　叶寻微和盛玄玑担心顾夝烈出事，不再多想，拔剑上前帮忙。立在边上，对眼前一幕不闻不问的欢合，见盛、叶二人不知死活地掺和进去，急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三人相互配合，将“怪物”围在院子中央，不让它再继续肆意妄为。“怪物”一动，三人赶紧挥剑而上，盛玄玑和顾夝烈同时一转手臂，一前一后横剑砍去，在“怪物”的腹背划开一道深长的血痕。他们手中剑光如天边紫电，转身疾飞而去，破碎的寒光带起一串血珠。
　　叶寻微内力不如他们，只能尽量配合他们，把真气注入剑中，快速找出“怪物”没有防备的漏洞，一剑刺去。
　　三人耗费了太多真气，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反观之，那“怪物”身中十数剑仍还不死，顾夝烈真气反噬，唇角涌出鲜血蜿蜒。
　　盛玄玑届时分神，“怪物”趁机袭来。
　　这时，叶寻微大脑还来不及反应，手已经从腰间打开的盒子里取出两枚三星银针，射向“怪物”，阻止了它的动作。
　　欢合原不想出手，可见盛玄玑差点受伤，顿时怒了。她蓝纱粉衣随风飘荡，身子飘忽上前，夺过叶寻微的剑，旋转着剑柄直刺“怪物”面门，几个繁杂的花式下来，“怪物”周身几处大穴尽数刺穿，一股黑气泄了出来。
　　叶寻微接住她扔回的剑，收剑入鞘，问她：“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欢合扬眉，朱唇轻启道：“你既认识斗红雪，难道没见过跟在他身边的走尸？”
　　“这家伙也是走尸？”叶寻微惊疑不定。“为何这里会出现走尸？”
　　记得曾经在大漠时，听斗红雪说过，走尸分为驯养和没有驯养的。驯养走尸的都是养尸人，然而没有驯养的走尸都聚集在阴邪的地方，那里的邪气可以滋养他们，壮大他们尸群的力量。
　　顾府不是阴邪之地，哪能吸引走尸？可又的确出现了走尸，如此看来，便是第一种情况，有人驯养走尸，这个走尸极有可能今晚是受命前来顾府杀人。若不是倒霉被他发现，岂不是就让他得逞了？
　　其实，叶寻微更想知道走尸究竟想要杀谁，可惜，现在已经不可能知道了。

　　天亮之后。
　　收到消息的花梢匆匆赶到顾府，知晓事情始末后，惊诧万分。
　　他与叶寻微大眼瞪小眼。
　　俩人此刻心里都想着同一件事：顾大人的死到底和这个走尸有没有关系？
　　在场最清楚的莫过于欢合，欢合查看了顾大人的尸体，言辞凿凿地肯定顾大人的确是被走尸所害。不等欢合把话说完，顾怀琰双目泛红，愤怒地举剑欲将地上的走尸碎尸万段。
　　叶寻微扯住他，劝阻道：“顾老爷，万万不可，叶某还要带着这走尸回禀皇上。”
　　花梢不会看脸色，一听叶寻微要带走走尸，急了，赶紧说道：“既然找到凶手，当然是由我带回大理寺，怎能交给你处理？”
　　俩人为此争执不休。
　　“你们与其争论这个，倒不如把背后操纵走尸的人找出来，那人才是真正的凶手。”盛玄玑寥寥一句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商议过后，先是探查走尸是如何进入顾府的。他们随着走尸留在地上的泥印，顺藤摸瓜来到了后院一口废井前，井口和井身上面明显还残留着几个黑糊糊的手印。
　　据顾二夫人所说，后院常年没有打理，也没人靠近这里，自然也没察觉后院有何不对。想必也正是这样，走尸躲在废井中才始终无人发现，也让他有了可趁之机，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顾大人。
　　叶寻微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他蹲在井边，盯着那些手印，久久没有说话。盛玄玑见他发呆，于是走到他身边，问他：“你发现什么了？”
　　叶寻微迟疑了摇了摇头，站起来转过身，才发现花梢已经不见了。忽然一个激灵，脸色变得铁青，气冲冲地跑回去一看，屋中果然空荡荡的，之前躺在地上的走尸已经不见了，看样子是被花梢带走了。
　　叶寻微与盛玄玑、欢合一起回了将军府。
　　欢合要求他将那半截千珑完璧归赵，他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归还。他沐浴洗去一身晦气后，便去书房打开暗格，取出千珑，正要拿去给欢合的路上时。
　　心中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那些手印为何不对劲了。
　　一想通其中关键，顿时背上冷汗直冒，顾不上其他。
　　路过堂前，见到盛玄玑他们，只匆忙说了一句：“顾府要出事了！”说完，便一股风地骑上马朝顾府方向持鞭而去。
　　欢合与盛玄玑见他突然骑马离开，猜测恐怕是又出了什么事，于是让绿沈赶紧备上两匹快马，也赶往顾府。
　　日沉西山，已是傍晚时分。
　　叶寻微来到顾府前，下马，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翻墙而入。
　　府内一片平和，没有任何异常，但叶寻微仍是全身警戒，眉头不展，巡视打量着每一处地方。他忽然闻见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臭气，与昨晚那走尸身上散发的一致，眼神一凛，寻着气味往里走去，越走越是惊心，待找到气味散发之处，他心里骇然无比。
　　眼前是顾半的住所。
　　他不理会下人奇怪的表情，径直踹开门闯了进去，待看清病榻上的一幕，他霎时胆寒发竖。病榻上，顾半双目紧闭，脸色红润得太过异常，脖颈间汗水淋淋，都把胸前衣服弄湿了。
　　顾半在发烧？
　　叶寻微很想过去看看他，可是他不敢动，因为伏在顾半身上的那具走尸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叶寻微刚进门时便看见走尸在伏低身子，在顾半身上乱嗅，他见叶寻微闯进来，立马抬头，一双泛白的眼瞳紧盯着叶寻微不放。很快，似乎认出叶寻微就是伤害了他同伴的人，于是不客气地露出森森白牙，随时准备攻击叶寻微。
　　阻拦不了叶寻微无礼闯入的两名下人，正想理骂他，等看清走尸后，惊恐地大叫出声，手脚慌乱地跑出房外。
　　走尸听见刺耳的尖叫，情绪突然暴躁起来，扑过去想撕碎那两个下人。叶寻微见状，果断关上门，令走尸无法追赶下人。
　　见走尸掉转头来想要对付自己，叶寻微下意识想去拔剑对付走尸，谁知手上却抓了个空。这时他才想起出门太急，忘了拿剑，身上只带着那半截千珑。
　　叶寻微握着千珑，毫无章法地朝走尸挥去，每次都没打中，还差点被走尸所伤。他从未学过棍法，自然不知该如何使用棍子对敌，屏翳宝物——千珑在他手中，简直成了打狗的棍子，胡乱挥了一通。
　　走尸无所顾忌地在房间乱窜，似乎是在挑衅叶寻微，一人一尸你来我往一阵子，越到后面叶寻微越发感到力不从心。
　　吃力间，叶寻微动作稍稍一滞，走尸瞅准机会，朝他头顶抓来。叶寻微连忙抬起棍子一挡，走尸抓伤他的前臂，叶寻微吃痛的瞬间，棍子掉落在地。
　　伤口处鲜血涌出，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这时，千珑似感应到了鲜血，发出一团白光，地上的血汇成一股，通通被吸食进了棍身中。白光闪现中，漆黑的棍身里，一条血线若隐若现，聚在棍尾断裂处，裂口自动复原变得无比光滑。
　　随后，棍身一侧发生变化，长出一排逆刃，上面流光划过，反射映照出叶寻微惊讶的面孔。
　　看着走尸正蓄势待发，叶寻微再顾不上许多，拾起千珑，朝走尸一棍劈下。胸前顿时出现一条蜿蜒丑陋的伤疤，伤口处冒着灼热白雾，走尸不知疼痛，但不知为何被千珑伤到后，竟“嗷嗷”地惨叫不止，疼得满地打滚。
　　白雾灼烧腐蚀着伤口，发出异常恐怖的声音。
　　这出乎意料的场景让叶寻微目怔口呆了好一会儿，直到顾半难受的呻吟声传来，他才清醒过来，把挣扎地满身是血的走尸抛在脑后，赶紧去查看顾半是否安好。
　　顾半两鬓间，豆大的汗珠滑落，嘴唇泛紫，双手死死抓着胸前的被褥，偶尔时不时张开嘴，胸膛不断起伏，就像溺水之人，快要喘不上气一般似的。
　　叶寻微发现他外侧左臂上有一道深黑色的血痕，还有黑血从血肉中渗出。毫无疑问，这绝对是走尸做的。
　　“顾半，醒醒！”
　　任凭叶寻微如何叫他，他始终醒不过来。
　　正当他六神无主时，盛玄玑和欢合从外面推门进来，如同救星一般，他大喜过望，立刻对他们说道：“顾半被走尸抓伤了，我们快点……”顾半伤成这样，必须送去医馆，但没容他说完，盛玄玑便怒目相向，瞪得叶寻微摸不着头脑，只听下一秒他朝自己喊道：“叶寻微，小心！”
　　原来盛玄玑的怒视并非对着他，而是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来到他身后准备偷袭他的走尸。
　　走尸尖利的指甲将要在叶寻微背上落下时，盛玄玑飞身过去扑在他背上，为他挡下。走尸见没能杀了叶寻微，正欲再接着下手时，欢合跳出来与他打斗一番。
　　走尸似乎认出欢合，登时双目赤红，每一出手都狠厉无比。欢合也感觉出这只走尸与昨晚那只不太一样，要更为厉害许多，所以不敢掉以轻心。
　　叶寻微眼睁睁看着盛玄玑满脸痛苦的仰面倒进自己怀里，等看清他背部血淋淋、深可见骨的伤痕后，他终于有反应了，他嘴里无措地唤着盛玄玑的名字，然后把他打横抱起，往门外冲去。
　　欢合在后面大声喊道：“少爷是被走尸抓伤的，普通大夫根本医治不了。”她原想叶寻微会再问她该如何救盛玄玑，谁知对方仅仅只是停了一瞬，又接着快速走了出去。
　　欢合把走尸制伏后，通知顾府下人送顾半去就医，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把顾半抬了出去。
　　独自留在房里的欢合弯腰捡起千珑，哪知刚一捡起，手就被烫出一道约两寸宽的红印，欢合吃痛地扔掉棍子。她盯着棍子，不解地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棍子不仅长出逆刃，还会发烫了？
　　等过了一会儿，棍子上的逆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回里面，变得和从前无异。欢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碰触棍子，发现棍子不再发烫，她才赶紧拿起棍子去追叶寻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