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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叶寻微不禁喜上眉梢。
      这一天总算有点好事了。
      他还说要派人去找顾大人的儿子,结果还没等他派出人,要找的人居然自己就出现了。
      院门雪白的墙角,几株不知名的绿草生长旺盛,可惜还没过完金秋,就被一冒失鬼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把它踩扁了。
      “爹——”
      惨绝人寰的叫喊响彻整座府苑。
      看着趴伏在一堆散尸上痛哭的紫色身影,还有那感人的一扑,周围的人都五味杂陈。
      这少年正是顾府小少爷顾半。
      父子阴阳两隔,怎能不令人难过?
      只是给一个孩子看如此血腥的一幕恐怕不太好吧?而且死的还是自己至亲,确定这样看了不会留下一辈子阴影吗?
      叶寻微想了想,过去提着顾半的衣领把他往后拽。可叹对方不领情,手脚并用地扒着桌子不放,死活不肯离开。叶寻微又不敢使出很大的力气,无奈之下,只好轻言细语地和顾半解释,岂料他刚张口,还没说出一个字,一记无影手闪过,他面前就凉飕飕了。
      众人瞧见这一幕,惊呆了。
      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居然一出手……就把叶寻微外面的衣裳撕烂了,一大片布仅连着几缕丝线挂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
      然后风一吹,可凉快了!
      之前猝不及防的出手,让叶寻微脑子糊住了,他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只见顾半飞速倒栽出去,又一个人影闪过,挡在自己面前。叶寻微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了?”
      盛玄玑冷硬地吐出两个字:“衣服。”
      衣服怎么了?他的衣服好好的,没什么问题啊。
      他边想着边低头看去……
      ?!
      俯首一看,得知自己目前的窘迫后,叶寻微嘴角抽搐,半天说不出话来。顾半这一手玩得真好,好死不死刚好沿着领口把整个右边的衣裳全给他扯下来了,那半块破布就大大咧咧地拖在地上。
      他倒不是心疼新衣裳,只是……拜托,就这样给他撕了,真的好吗?
      撕得真有技术含量,完全给他从头到脚换了一个形象,剩下的布半遮半敞,挂在身上倒没显得有多滑稽,反而生出一丝魅惑之意。要换成其他人,不会;却偏偏是他。他的脸配上这一身“意外装扮”,所有人眼珠子贴他身上,扒都扒不下来了。
      “穿上。”
      他整理好表情,正打算直接把外面那层衣服脱掉时,盛玄玑冲他一扬手,一件衣服兜头罩下来。叶寻微取下来一看,竟是盛玄玑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了他。阳光下,眼前这个只剩雪白里衣的男人,一如初见,总在他需要的时候伸出手拉他一把。
      叶寻微复杂地看着怀里的衣服,对他说道:“谢谢。”
      现正值夏令,闷热难忍,说冷压根就谈不上。何况他放纵不羁,倒不甚在意外人打量,但现如今身居高位,又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能不多顾忌。
      他一下扯掉搭在肩上的破布,穿好衣服。
      盛玄玑背对着他,听见身后响动结束,才转过身去,见叶寻微已经换好衣服,于是从后退了两步,重新站回他身边。
      当身后的叶寻微重新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时,不免令人眼前一新。盛玄玑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是谦谦有礼中有几分孤高傲然,然而胜雪的白衣穿在叶寻微身上则更甚是风姿绰约,木秀于林。
      顾夝烈在盛玄玑出来遮挡前就已经收回视线了,不过他还是接收到盛玄玑略带警告的一瞥,顾夝烈暗自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家伙还真是吃醋。叶寻微既没露肩又没露胸,他至于护得这么严实吗?
      顾夝烈翻了翻眼皮,表示自己懒得与他一般见识。
      他朝叶寻微一拱手,恭敬道:“叶将军,舍弟不懂事,得罪了,还望你别往心里去。”
      叶寻微干笑道:“当然不会。”
      正说话间,在门外等得不耐烦的两人施展轻功,足不沾地,连翻过两座庭园,轻轻巧巧地落在顾半左右。
      顾怀琰一见有人闯入,怒惊交加,连忙唤人过来。
      叶寻微认出其中一人,立刻出声道:“误会、误会,是自己人。”
      这自己人当然说的不是傻乎乎站在左边的花梢,而是站在顾半右侧的唐缊。
      唐缊是地下十六人之一,跟在叶寻微身边七年,话不多,但极为可靠。当初带头夜袭焜昱,火烧粮仓的就是他。武功虽比不上南燕台他们,但轻功可以说到达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一点,花梢验证了。
      “唐缊,你回来了?边境防线已经全部布好了?”
      回京之前,叶寻微留下唐缊协助荀子枫重新稳固防线,自己则带着南燕台等人先行返京。如今唐缊出现在这里,那说明边境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唐缊沉默地点了点头。
      叶寻微见状无语,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少说话,多做事。
      花梢观察着他们的互动。
      叶寻微,他当然认识,一战成名的新将军,率领烈冀军击败焜昱大军。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对他爱答不理的男人居然是烈冀军的一员。也难怪如此心高气傲,连个斜眼都不给他。
      叶寻微看了看顾半,又看了看唐缊,他出声询问后者:“你们,怎么回事?”
      唐缊答道:“途中遇见,知他遇难,送他回家。”
      简洁明了。
      不知唐缊哪个字一下子又触动了顾半紧绷的脑神经,只见他哇哇大哭,猛地一转身又扑到顾怀远的尸身上,扒着不肯起来。
      叶寻微等人:“……”
      顾夝烈瞧见了,也是颇为头疼,可更多是同情。他生疼弟弟年幼就失去了父亲,于是赶紧过去轻声安慰顾半。
      叶寻微这时注意到一旁被他们集体忽视很久的人,于是笑着客气问道:“不知阁下是?”
      花梢见叶寻微主动询问,赶紧正声答道:“在下花梢,接到上面指令,在城中搜寻可疑人物,务必找出谋害顾大人的凶手,不知将军在此调查可有何进展?”
      “原来是天下第一神捕,失敬。”叶寻微客气道。“我也是刚来没多久,才让仵作验完尸。”说着,把手中的验尸报告扔给了花梢。
      花梢愣了。
      其他人也愣了。
      为毛要把验尸报告给他啊?
      所有人表示自己百思不得解。
      唯有盛玄玑知道。
      叶寻微有多讨厌看书,一张纸下来,密密麻麻全是字,这不是存心让他难受吗?
      奇怪之余,花梢正想仔细看一下,又听见叶寻微说道:“麻烦请花神捕大声读出来。”
      闻言,花梢眼角一抽。
      拜托,我是大理寺的下属,不是你的下属。
      不过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抱怨,不好说出来。
      他无奈依言,声情并茂地朗道:“死者身上多处撕裂伤,其中最长约……”前面落落一大篇全是阐述伤痕的,花梢看得眼睛都花了,眼看马上就要读完了,谁知待他瞧见最后一句,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只见下方写着:综上所述,找不出吻合伤口的凶器,并且无法确定死因。
      花梢恶狠狠地瞪着仵作,将纸揉作一团,恨不得塞到仵作的嘴里,叫他吃进去。
      仵作心虚地抬头望天,无声地示意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合着折腾了大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果?
      花梢一张脸白转青,青转黑,黑又转白,憋了半天还算选择明智地把薄纸递回给叶寻微。看着叶寻微盯着纸张下面那行小字,和他脸色一样后,他心里总算舒坦了。
      花梢是舒坦了,但叶寻微难受了。
      软磨硬泡,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才让顾怀琰同意开棺验尸,最后啥也没查出来。这和之前的报告有什么区别?亏得请来的还是京中的金牌仵作,最好别让他离开顾府,否则等他一离开顾府就叫人去砸了那块用金色的字写的招牌。
      叶寻微望着那张纸,都快喷火了。
      一抬头对上顾怀琰焦急迫切的眼神,手里一颤,差点没抓稳那满篇大论就是没一点用的纸。
      顾怀琰急切道:“叶将军,是否能告知我仵作验尸的结果?”他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赶紧把纸贴在眼睛上,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把那张白纸黑字看个通透。
      叶寻微默默地虚拭一把冷汗,将纸一抖,然后淡定地折好,放进口袋,而后故作高深道:“我已经心中有数了,不过……恕我不能奉告诸位。顾老爷,今日时间很晚了,明日我再登门查案,告辞。”
      一套流利的话说下来,不容谁出声打断。
      其实叶寻微很想咆哮,但他忍了!因为这种咬了狗的心情,无人能体会啊。
      待他说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提出疑问,就看见他拉着盛玄玑的手腕急冲冲地走了。
      留下其余人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唐缊见他们走了,于是赶紧追上去。
      唯一知道真相的花梢,收起看戏的心思,身形微晃,已窜出顾府十余丈外去了。

      这皇城里果然文人居多,胸前佩戴的钩玉彰显其身份高低,虽样式造型不同,但都是美玉雕刻而成。叶寻微上次去眀臻学院是坐车,都没好好欣赏这天子脚下的风景。如今在城中脚踏实地边逛边看,才知道何为高墙里的天。
      盛玄玑静静地走在街上,心里想着一件事。
      顾怀远的命案很是蹊跷,不难看出皇帝有多重视此事,先是派出花梢严密搜罗,又命叶寻微亲自调查,为一官员弄出如此大的动静,皇帝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你在想什么?”
      适时,叶寻微的声音响起。
      先前他光顾着感受城中的繁荣喧嚣,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人太过安静。
      盛玄玑沉声低语:“没想什么。”
      他们并肩在街市漫无目的的闲游,唐缊很识趣地远远跟在后面,不去打扰他们。
      叶寻微晃着盛玄玑的胳膊,好笑道:“阿伶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感觉?
      盛玄玑不解其意,问:“什么感觉?”
      “就是……”叶寻微微微噘着嘴,向他缓缓靠近,盛玄玑鬼使神差没有动作,只是下意识移开视线,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上。一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边,弄得痒痒的。他听见叶寻微忍住笑意,说道:“阿伶只穿着里衣,正在被大家围观呢!”
      盛玄玑一激,瞥见四周果然有人时不时望向他,仿佛看见了什么稀罕事似的。他大窘,如此没礼数地出现在人前,还是头一次。
      自打走出顾府,盛玄玑就在一直沉思,被人指指点点了一路都不知道。
      叶寻微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把衣服脱下来,重新披回他身上。“我一向不知道什么是礼数,礼数对我来说虚无缥缈,守不守都无所谓,但阿伶不行。”盛玄玑任由他摆弄自己,为自己穿回衣服,叶寻微一边专心为自己系衣带,一边说着这番话。
      他低哑着问道:“为什么?”
      叶寻微想了想,抬头,对上他的眼眸,笑着回道:“因为我喜欢阿伶守礼数的样子,很可爱。”其实他真正想说的不是这句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他的眼睛,一张嘴不自觉就说出了这句话。
      盛玄玑脸庞浮现两朵红云。
      叶寻微这个笨蛋,竟然说他可爱?可爱一词用在他身上?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话。但是,为什么他心里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还有点喜欢呢?
      看着面前一身白花花,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中央的笨蛋,盛玄玑微微勾起嘴角。他想放纵一回,不必顾忌他人眼光,与叶寻微坦然走过每一条大街小巷。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不尽人意。
      还没待他们走完一条街,顾府的马车疾驰而来,把热闹无比的街道弄得人仰马翻。马匹失控,驾车的马夫拉紧缰绳,但还是无法令狂躁的马儿冷静下来。眼看周遭将被毁得面目全非,叶寻微脚下用力一蹬,登时跳上车马,一手抓住身子悬出一半的马夫,一手夺过缰绳往手臂上缠了三圈,整个重心朝右边红漆柱子倒去,马儿健硕的身子一个趔趄撞在上面,稍才安稳了许多。
      控制好后,马车里钻出一个人来,是之前接待他们的顾府管家。
      管家见到叶寻微他们,焦急地说道:“叶将军,盛公子,我家小少爷晕倒了!我正要去找大夫,没想到马儿突然狂性大发,冲撞了两位,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言重了。”叶寻微说道。“你还是快去找大夫回府为小公子治病吧。”
      管家擦拭着满头大汗,也顾不上再多说几句,只应了几声好,然后转头十万火急地吩咐马夫继续驾车朝医馆奔去。
      盛玄玑瞧叶寻微止步不前,一脸担忧,他挑眉问道:“你想返回顾府探望那位才回到家的小公子?”
      叶寻微听出他话里有话,心生暗疑,然则眼下并非去深究的时候。
      叶寻微唤来淹没在人群里的唐缊,嘱咐他先赶回将军府,随后便和盛玄玑一同返回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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