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27、第 27 章

　　次日，天刚破晓，太阳初升。
　　周围大雾还未消散，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声传来。
　　斥候从瞭望塔上快速跑下来，通知有敌军来袭。
　　叶寻微他们走出帐篷与斗红雪他们汇合，正巧荀子枫他们从主营帐里出来，正在指挥士兵们备战。
　　“怎么了？”
　　他们拉住一个士兵，问道。
　　“焜昱敌军来袭。”那人快速说完，急冲冲地拿上武器走了。
　　原来是沉寂数日的焜昱军队突然来袭。
　　焜昱十万人马，派出左右两翼各两万人马，趁夜色偷偷渡河，来到天宸军队的领地，想趁其不备杀个措手不及。
　　随着号角声起，薛柞指挥四万将士出战应敌。漫漫黄沙摊上，一束束鸦羽遍布穿梭。荀子枫带领十二少将冲在阵前，将敌军拦下，不叫他们再敢前进一步。
　　双方排兵布阵，实力不相上下。
　　焜昱的少年将军斗气昂扬，坐在马上，手握长枪，稳操胜券。
　　骤然之间，焜昱率先出动，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往前推进，喊杀声震动四方，他们信心十足地节节逼近，竟令人胆寒。
　　眼见手下人马开始有所忌惮，荀子枫心里暗叫不好，却不能自乱阵脚。冷静下来后，便指挥前三排士兵组成城墙，一致推进，阻挡他们进攻，后面左右两路从侧路包抄将他们围起来，中间士兵三一组，驾着战车，扛着长矛发动攻击。
　　两军皆是众国之中最厉害的铁军，如同战神临世，都有着赫赫战绩，此刻又排山倒海般相撞了。
　　刀剑碰撞，铿锵飞舞，沉闷的喊杀声和凄厉的怒吼声响彻山谷，黄沙铺天盖地席卷来，很快被搏杀的惨烈气息盖住。士兵们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疯狂的杀戮，使得两军交战越来越激烈。
　　车上六组人马，冲进敌军中间，一人扛矛瞄准发射，两人在后面抬着蓄力。相互配合，很快便将敌军击溃。
　　对方将领见大事不妙，于是赶紧下令撤退。
　　见敌军伤亡惨重，节节败退，想逃回自己阵营。士兵们情绪高涨，想一鼓作气歼灭所有敌人。
　　荀子枫认为事有蹊跷，于是仰起脖子，冲大家放声喊道：“穷寇莫追！”
　　但士兵们都杀红了眼，无人将他的话听进去，追着敌军来到河边。
　　这条河长八千米，宽三百米，河水湍急。
　　敌军驾着马从河里趟过去，逃到了对面。士兵们在后面紧追不舍，哪想马儿刚下了水，一个个像踩在冰上，摔得人仰马翻，跌进河里。更奇怪的是，河水不过一米来深，成年男子站在水中，根本淹不到口鼻。可他们却站不起来，扑腾了半天，人声、马声，响作一片。
　　不到半刻，他们都沉在水底，再没爬起来了。
　　把人和马打捞回去，正准备埋葬，才发现这些人没死，只是昏迷不醒。
　　薛柞面色凝重，他想不到早晨出发还好好的，还不到一天时间，就损失了上百人。
　　这事，荀子枫作为少将之首，难辞其咎。
　　随即，主动下去领了一百军棍。挨完了棍子，已经人事不知，士兵将他抬回帐篷里，把他背朝上放在床上，赶紧替他叫来军医诊治。背上皮肉全被打烂了，血水还流下来，染湿了身下的被褥。
　　可军医们正在诊治士兵，那诡异的病情让他们伤透脑筋，哪还顾得上来看荀子枫，只给了一瓶金创药，就打发走人了。
　　外面那么大动静，看着士兵们将那些浑身湿透的人抬来抬去，叶寻微他们也上前帮忙。
　　蛮姜不在乎男女有别，也来搭手救人。她刚触碰其中一人，手像触电似的迅速缩回。斗红雪见状问：“怎么了？”
　　“这人中了巫蛊之术。”
　　斗红雪大吃一惊，俩人双双给其他人搭脉，症状都是一样的。
　　莫非，对战时，有人在背后对这些士兵们用了邪术？
　　叶寻微问他们：“你们能解这个邪术吗？”
　　以目前状况来看，毫无疑问，一定是焜昱国做的好事。为了打败天宸，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阴损的招数都能使出来。
　　但没有证据，下此结论言之过早。
　　云菎去将此事告于薛柞，和他商议对策。而斗红雪和蛮姜正打算仔细研究一下究竟是哪种邪术，才能对症下药，解开术法，把人救醒。
　　忽然，对面帐篷帘子掀起，里面人喊了一声：“快过来人，容少将不行了！”
　　斗红雪一看，对面正是荀子枫的帐篷。
　　“来了！”
　　拿着金创药的士兵正要进去，却被斗红雪拉住，听见他问：“荀子枫也中巫蛊了？”
　　“没有。”那名士兵说道。“荀少将挨了军棍，被打得快不行了。”
　　斗红雪一听眉头皱起，从他手中取走药瓶，径直旁若无人地走进里面，看见了荀子枫的惨状。
　　背部的薄衫用剪子剪开，有些地方血液已经凝固，把皮肉和衣服牢牢粘住了。军队里的人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伤，要治疗就不能心软，实在脱不下来，就直接上手撕扯。这一扯，便令荀子枫生生疼醒过来。
　　“啊！”
　　荀子枫面无血色，咬牙忍着。
　　正想回头看一看自己的伤，正在为他上药的人说道：“不要动，当心伤上加伤。”说话的人语气冷淡，如同他那双毫无温度的手。
　　听声音荀子枫一惊，本以为是军医在为他上药，哪想居然是斗红雪。
　　荀子枫问：“你怎么在这里？”
　　“军医都在忙，没人愿意来看你，就只有我还肯好心过路来看看。”
　　斗红雪说话总喜欢损人，好在他不会做不利己的事儿，但光是这么一点也够令人讨厌了。不过荀子枫不这么认为，他完全不介意斗红雪如此说话，反倒挺喜欢的。
　　大概是军中生活一板一眼，人人说话都一个语调，实在太枯燥泛味了。斗红雪不是将士，不需要遵守他们的军规，说话做事可以全凭心意，即使说话再伤人，但他心肠总是好的。
　　“士兵们怎么样了？”
　　斗红雪没好气道：“伤成这样，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你就告诉我吧。”荀子枫恳求道。
　　“好好，看在伤者为大的份上，我告诉你。”斗红雪一边说话，一边拿手帕为他擦拭后背。“照目前情形来看，他们最多还能活三日。”
　　荀子枫心中一紧，莫大的悔恨盖过了痛楚，他翻过身来一脸震惊地盯着斗红雪。他知道斗红雪喜欢开玩笑，他想从他脸上找出痕迹，证明他这次也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斗红雪见他压着自己的伤口，急得直跳脚，大叫道：“你快翻过来，别压着伤口！”一低头，对上荀子枫无助的眼神，便瞬间安静了。那双眼睛不止又无助还有后悔，不用问，他也知道荀子枫在想什么。
　　恐怕，这次得令他失望了。
　　“是真的。他们中了巫蛊之术，十日后还解不开的话，就只能将他们安葬了。”
　　荀子枫不相信，嘴里念叨着：“怎么可能……”
　　“人各有命，看开点吧。”
　　战场上生死难料，对于将士来说都是常事。
　　可惜这些却不是抛头颅洒热血，而是让人在背后阴了一把，这种死法岂不窝囊？实在令人可恨！
　　荀子枫重重击打身下床板，愤恨不已道：“该死的焜昱！我一定要亲手灭了他们，为大家报仇！”
　　听罢，斗红雪反倒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倒觉得这巫蛊背后另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