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28、第 28 章

　　十日期限，已过去三日。
　　这事令薛柞焦头烂额，到现在他都还不清楚将士们究竟中了何等邪术，他除了命令军医调查古籍，再无任何办法。若是三日后仍没有进展，到时任谁都无力回天了，百名将士只能长埋黄土之下。
　　薛柞令人搭建一个大帐篷，将所有中邪术的将士全部集中在一起。
　　随后又命令军师熬药续着他们的一口气。
　　偏偏焜昱敌军又犯。
　　无奈之下，营中留下云菎和一千将士死守，他率领十一位少将和一万人马前去迎敌，岂料这一仗在山谷中打了一天两夜。
　　而这边，斗红雪、蛮姜、叶寻微准备出发朝河边查探。荀子枫为了将功赎罪，不顾伤势，硬要和他们一起去，孟恪、韩远单也一同随行。
　　这条河名叫珲河，是四国之间的分界河流之一。
　　出沙漠外，地域壤接山谷与平原，面朝东部平原，多数河流分支遍布其中。主河横跨天宸、雪漠和焜昱，跨越三国，主干道流经天宸中界，分支河流流经雪漠及焜昱。而浑河是其中之一，刚好位置处于战场正中央，使天宸和焜昱交战界限更加泾渭分明。
　　他们来到河边，河面平静无波，似乎并无异样。
　　叶寻微等人察觉不出，斗红雪和蛮姜哪能看不出其中的异常。两岸河滩上有浅红色的光芒闪烁着，那是一个血光形成的咒纹，是阴风咒。咒纹并不繁琐，所以很容易被人利用，它的功能主要是封锁地域，把阴寒邪气之物聚在一个地方，渐渐渗透进去，久而久之变成一个鬼冢。
　　“河里有古怪。”
　　蛮姜蹲在边上，伸手感应阴风咒所对应的位置。
　　谁知咒纹中间忽然冒出一颗鬼头想咬她的手，还好斗红雪反应快，一把拽回她的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荀子枫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别说是他了，就连韩远单和孟恪也惊呆了。他们活了二十年，哪见过这些，以往神魔鬼怪的故事都只是道听途说，没想到今日居然亲眼所见，若不是现在烈日当空，他们真以为是在做梦。
　　“华阴鬼。”斗红雪惊讶地叫出拿东西的名字。
　　然后，他从地上拾起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扔进去。那颗鬼头似乎感应到了威胁，伸出来一口吞掉石头。
　　它张嘴的瞬间，里面哭喊不休的万千鬼头正望着他们。
　　他们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正顺着脊背，爬到后颈，令他们窒息，难以喘气。
　　鬼头似乎不高兴被斗红雪耍弄，于是冲他龇牙嘶啸，黑洞洞的嘴巴一打开，恶臭难闻的腥风扑面而来，差点把他们熏晕过去。
　　示威完了之后，鬼头摇摇晃晃才重新回到咒纹中去。
　　斗红雪盯着鬼头消失的地方，两眼大放光彩，瞧得旁人从心里直打颤。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斗红雪，不害怕就算了，怎么还会对鬼开始兴奋呢？方才的样子，简直像地狱里放出来的魔鬼。
　　韩远单心中暗自猜测斗红雪的身份。从起初他就觉得斗红雪和蛮姜来历不简单，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些日他们待在军队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莫非此事也与叶寻微有关？
　　不对，云侍卫说叶寻微是皇上指派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他们也只是和这两人碰巧相遇，没有任何牵连才对。
　　任凭他如果想，都没有答案。
　　斗红雪突然启唇念出一段咒语，方才消失的阴风咒再度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次，咒纹比起之前，大了一倍。
　　随着斗红雪抬手，咒纹徐徐上升至胸前的位置。
　　他将手伸进咒纹中间，一股白烟从中间飘出，缠绕在他袖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吞食，衣袖逐渐化为齑粉。
　　荀子枫激动地大喊道：“斗红雪，你在做什么？快把手拿回来！”
　　“别过来！”
　　斗红雪冲他挥手，叫他赶紧退回去。
　　蛮姜也上前一把抓住他，不让他再继续前行一步。
　　韩远单和孟恪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但他们下意识知道如果荀子枫过去，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于是也过去拉住了他。
　　荀子枫不解地看着她，吼道：“你拉我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你急什么？”蛮姜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他怎样都不会有事，你过去就只会害死他。”说完，她放开手，“如果你想他死，就过去吧。”
　　荀子枫冷静下来了，盯着斗红雪专注的脸庞，不敢眨眼。
　　“他究竟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好像比任何人都熟悉咒纹。
　　之前那个时候，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一点也不像他认识的斗红雪，好像那晚和自己一起猎狼的人根本不是他。
　　一正一邪，叫他快要看不懂他了。
　　蛮姜道：“他只是想把华阴鬼捉出来，也许对方知道些我们想知道的事。”
　　斗红雪忽然眼中冷芒闪过，面容猛地变得狰狞万分，他找到了华阴鬼的位置，硬生生将它从里面拉扯出来。
　　华阴鬼上半身全都露在咒纹外面，下半身似乎卡住了。走进一看，才知道并不是它卡住了，而是它的下半身与咒纹连在一起，如果要它离开咒纹，势必会将它活生生撕成两段。
　　“吱呀——”
　　华阴鬼疼得浑身直哆嗦，它害怕不已，想逃回去，但它越往里面钻，按在它天灵盖上的手就会抓得越用力，完全不怀疑，只要它敢反抗，那只手一定会当场捏碎它的头。
　　斗红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它，冷冷道：“反正迟早都要死，看你是选择被撕成两截，还是立刻被我弄死。”
　　听完后，华阴鬼手臂一垂，不再挣扎了。这时，斗红雪把它抓出来，一甩手，扔出几米远。
　　华阴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
　　任凭他们磨破嘴皮子，它就是不肯说。
　　斗红雪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走过去一脚踩在华阴鬼伤处，令它疼得半死不活。
　　“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就帮你重塑下半身，从此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华阴鬼原本恨死了斗红雪，恨不得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但突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尘封已久的渴望一下子被唤醒了。自由，它太想要自由了，没人知道数十年被压制在咒纹里动弹不得是一种怎样的酷刑。
　　折磨得它简直不敢再去想那俩个字。
　　如今有人能给予它最想得到的东西，它如何能不动容，就连望着斗红雪的眼神都变了，从憎恨变成了企盼，视他为救世主一般。
　　“真的？”它嘶哑着嗓子问道。
　　斗红雪笑着，竖起三根手指，说道：“我发誓决不食言！”
　　“那你想问什么，问吧，只要我知道，就一定如实回答。”
　　斗红雪问他：“这河里是不是有东西。”
　　“是。”
　　“那是什么？”
　　“一口棺材。”
　　“棺材？”斗红雪摸着下巴，细细琢磨道：“是不是有人想对两国将士不利，希望他们死在这里？”
　　“是。”
　　此话一出，荀子枫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巫蛊之术真不是焜昱下的，那么也就是说，有其他国家的势力进入两国战争中，想对他们一网打尽。若不是斗红雪他们看出其中有鬼。那他们不是被诅咒，就是中了计谋，拼死互相攻击，最终两败俱伤。
　　“究竟是谁这么歹毒，要杀尽所有将士？”韩远单怒气冲冠。
　　“不知道。”
　　蛮姜又问他：“那布下这咒术的人是谁，你可知道？”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不是他捉了你，把你放进咒纹里的吗？”
　　提到这里，华阴鬼全身散发着戾气，它恨斗红雪，但这股恨不及它恨那个害了它的人万分之一。它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能够自由，一定要出去报仇，把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偿还给那人。可惜，它就是不知道那人是谁，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叶寻微见他们问了半天都没问到最主要的一点上，不由得急了，于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可知如何破解这个咒术？”
　　“不知道。”
　　华阴鬼翻了翻白眼，似乎觉得叶寻微蠢到家了。如果它知道如何破解，有那么大本事，还至于被封住这么久吗？
　　可惜它还没想完，还保持这一脸不屑的模样，就已经丧命了。它的头全部碎掉，脑浆流了一地，白花花的，看了直让人恶心想吐。
　　“既然一问三不知，那还活着干什么？”斗红雪无情说道。他的鞋尖还在它的脑袋上使劲碾着，然后似乎嫌弃鞋底被弄脏了，又在它身上刮了刮底子。
　　荀子枫呆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已经没用了，还留着干嘛？”
　　韩远单最讨厌人不守信用，斗红雪此举也令他极为气愤，他指着斗红雪的鼻子，愤懑道：“你不是发了誓答应它要救它的吗？”
　　“我又没说救它之前不杀它。”斗红雪嬉皮笑脸道，完全不把他们的愤怒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自己说的不痛快，还在后面添了一句：“更何况我救不了它，身子都烂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救得了？”
　　荀子枫死死攥紧拳头，对他说道：“你简直混蛋！”
　　明明看见华阴鬼眼中的期待了，明明都承诺了，到头来却杀了它。既然救不了，为什么要骗它，难道你斗红雪没有心吗？可以把承诺和发誓都当成玩弄对方的把戏，未免太不是人了吧？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温柔的家伙？
　　他看错人了！
　　蛮姜警告斗红雪，“你最好收敛点！”
　　这次别说叶寻微和荀子枫他们看不过去，连她也看不过去了，他做得太过分了！
　　“哦，知道了。”斗红雪满不在乎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