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170、第 170 章

　　秘密。
　　是时光姗姗来迟的沉积。
　　总有一天，所有的秘密都会变得不再是秘密。
　　长生楼。
　　“思楼主请我来，只是为了下棋？”
　　夜羡指间轻轻摩挲着一枚白子，神情专注地望着棋盘，专心思索下一步落在哪里才能堵死她的去路。
　　前两盘棋逢对手，一输一赢，杀得痛快无比，两人厮杀之意四起。可惜只能在黑白色间互搏，不能用法力进行较量。
　　小楼规定，梵荒境地内不许同门比拼、残杀。
　　听着棋子敲定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思无邪慢悠悠道：“我近日要出一趟远门，所以特意派人请夜楼主过来接走玄玑。”
　　“玄玑？”夜羡一愣。
　　这人是谁？她为什么要他接走这人？
　　见他神情不似作假，思无邪定定看着他，愕然道：“盛耑唯一的儿子，盛玄玑。怎么？夜楼主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不知道。”
　　思无邪敛目沉吟，“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盛族长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在返回仙灵岛的路上不治身亡。”
　　“……”
　　“我听说，他死前曾将玄玑托付于你，希望你带他回到仙灵岛。”
　　夜羡：“护送一事，你随便派人去做就行了，没必要这么麻烦吧？”
　　“若像你想得这么简单，我也就无需为此事头疼了。”
　　“哦，莫非仙灵岛上另有隐情？”
　　思无邪眸中嘲讽之色闪过，说：“隐情到没有，有的尽是鬼胎。”
　　夜羡闻言，手中动作不由停下，抬头注视着她，静待下文。
　　“仙灵岛早已归隐不问世事，可惜族内纷争始终没有结束。他们历任族长都在找寻平衡云师、雨神的方法，希望两派和平共处，但从没有成功。”
　　“他们之间的矛盾因何而起？”
　　“据我所查，他们是因为理念不合，很早以前就产生了矛盾。尤其是近些年来，雨神很不服从云师压他们一头。”
　　夜羡又问：“盛耑是云师的人？”
　　“没错。族长选举也是激怒雨神不满的原因之一。”
　　“但是盛耑将他们管理的很好。”即使仙灵岛远在凡间四海之外，但内部一旦出了事，天界没道理不知道。这些年一直无风无浪，说明现在的族长是位有能力的人。
　　思无邪落棋，收走他面前一大片黑棋。
　　“盛耑的确是位好族长，可惜客死异乡了。只留下玄玑一人，无依无靠。”
　　夜羡戳破她这番说词，“未见得他无依无靠，据我所知族中长老可是非常疼爱他的，定然不会让他受人欺负。”
　　“我最讨厌看你这种漫不经心的笑，总觉得你心中只余下九分凉薄，让人冷到骨子里去了。”思无邪不客气直言说出。
　　她可没有心里算盘被人看清的尴尬，反倒忍不住生气，气夜羡这么不上道，要他帮忙怎么就这么难呢？她可不信夜羡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能成为小楼中的楼主之一，哪会有个蠢的？今日才知，蠢的是真没有，但却有个装蠢的，简直气煞她也！
　　思无邪不禁沉下脸，执起桌上的团扇，不快不慢地扇着。
　　夜羡见她没了下棋的心情，把手里还攥着的棋子扔进玉盒里，起身欲告辞走人。
　　思无邪出声拦阻，“夜楼主，我就直言吧，我想请你守护盛玄玑一世。”
　　“……”夜羡不语。
　　思无邪起身郑重拜托他。
　　夜羡：“你为什么不帮他？”
　　“长生楼的魂愿并不能轻易给出，我若要帮盛玄玑，那他付出的代价就太惨重了。”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夜羡不知道什么是魂愿，但也看得出，思无邪不是故意推辞。
　　“盛耑已经付出了代价，然而我却没能完成他的心愿，我不想再让盛玄玑步他的后尘。”她叹气不已，“所以，我宁愿请夜楼主你帮忙。何况，那孩子还不知道他父亲去世的事情。”盛耑遇难时，盛玄玑处于昏迷之中，不知道父亲就在自己身边断了气，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救下的。
　　夜羡依旧沉默不言。
　　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心里思绪早已翻涌了千百回。
　　其实，这不是帮忙。
　　是补偿。
　　盛耑临死将儿子托付给他不假，他真的很想拒绝。在来的路上他也一直在想要不要接走盛玄玑，这不光是他需要兑现的承诺，也是帮冰绡赎罪的方式。
　　如果只是护他一世，那么……
　　“我答应你。”
　　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书房，而是在踏出门的那一刻。
　　如烟渺水影的男人，站在长廊的另一端，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眼睛似有染疾，但带着暖意的目光仍旧穿越数百年时光投向了他。
　　那时没有认出他。
　　因为还没有真正认识他。
　　以为他是“游魂”，然后装作没看见地从他身边走过。直到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才明白那不是初见，而是失而复得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