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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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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寻微在酒楼后面找个无人的僻静地让珑珑变回去,他用块长布把棍子一卷背在背上,返回去时斗红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不带珑珑一起去玩?”
“小孩子走久了就麻烦,我让他先回去了。”
他们买来两匹马往城外官道去,跟在一顶轿子后面。这条路通向皇城,叶寻微听斗红雪皇城里面很好玩,所以想亲眼见识一番。可是斗红雪此刻想做贼一样跟在别人后面,让叶寻微极为不解,婉转问他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叶寻微凭借自己的猜测大致明白了。
“轿子里的人就是那位第一公子,也是湖边亭中的人吧?”他所猜无误,正因如此斗红雪才沉了脸色,“少耍聪明。”他倔强着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被叶寻微猜中了,也许是怕他笑话自己。“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叶寻微:“为什么?他有心上人了?”
“嫌弃我是养尸人,一身煞气。”斗红雪凉凉说道,“或许还有一个原因,珑珑的话让我明白了他也能闻到那股味道,忍受不了我在他身边出现。”
“他怎么会闻见,是不是你多虑了?”
“焜昱第一公子不是普通人,他能闻见并不奇怪。”
斗红雪似乎不想在这问题上多争辩什么,心情郁闷的他扬手挥下鞭子,一溜烟驾马超过轿子绕去了前面。叶寻微紧随其上,路过轿子的时候不经意瞥了一眼车窗,帷幔遮得严实,他什么也没看见。
但他不知道车里坐着的人却将他看得相当清楚。
焜昱皇城新奇花样百出,呈现景观与天宸有天壤之别。
高楼上放纸鸢的彩衣男女,嬉笑着、追逐着,惊飞路边一排大树上栖息的鸟儿。河边搁在石砧上用棒槌捶击捣衣的丽人们欢娱时,用手舀起清水泼向对方,来往的小船上的人见了,还起哄奚弄几句。
从高处俯望,城中之景犹为令人眼迷心荡。满城都是衣着富丽的达官贵人,出外众人簇拥,茶棚高座皆载懽载笑,这等昌盛繁荣当真称得上盛世景观。
即使此时此刻他身在异国他乡,但他在远方真挚祝愿自己的国家也和焜昱一样强盛繁荣。
叶寻微跟着斗红雪在皇城走马观花,哪儿热闹就往哪里跑,他们百无禁忌出入过赌坊妓院,玩得痛快酣畅。斗红雪嘴馋要喝酒,他们就买了几坛子好酒跑到最大的妓院里,找姑娘们喝酒助兴,借着酒劲还大闹一场,把寻衅找麻烦的王孙子弟连同他们的下人一块修理了一顿。
去赌坊就大方下注,结果差点输个精光,最后借着叶寻微的赌运转败为胜,赢个盆满钵盈。桥上吐火、舞巨兽、车上缘杆比比皆是,纷繁芜杂,各有各的乐趣。
两人胡天胡地玩得不知时辰,直到街上灯火通明。
他们扶着桥栏,醉眼迷蒙。恍惚间叶寻微似乎在桥头那头看见熟悉的人影,刹那间酒醒了,急忙转过身生怕让那人看见。斗红雪见他举动感到奇怪,问他:“你怎么了?”叶寻微支吾回着:“没事。”他在躲人,宁愿是自己看错了也不想真是他,他自知自己亏欠对方太多,哪有脸面去见对方呢?过了会儿,他小心翼翼地回头张望,来往人群中已没了那人的身影,仿佛一切真的都是他的错觉似的。
叶寻微失魂地来到桥头空地,斗红雪拍他肩膀问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似乎刚刚见到一位故人。”他说着:“看来是我眼花看错了。”
桥边榕树枝干上挂着几只圆形的鼓胀物,外面都由蓝色的布盖着,看形状像是鸟笼子。卖艺人的大嗓门招来了许多来往的过路人,人们围在树前听卖艺人介绍。他们也很好奇,于是走上前挤到人群最前面,正好听那卖艺人说道:“各位可见过会说话的鸟?”
有人回道:“谁没见过说话的鸟,鹩哥、鹦鹉都会说话,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呢!”
叶寻微也觉得这卖艺人好笑,想自己曾经养的那只鸟也会说话,就是经常耍脾气不爱说而已。所以鸟说人话并不稀罕,亏这位卖艺人还拿出来当街显摆,未免叫人贻笑大方了。
围观的人中,三三两两人直呼扫兴,正准备离开去别处看看。卖艺人急忙留住他们,说道:“鹩哥和鹦鹉是学人说话,我这鸟儿不需要学,自己就能口吐人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人在说话呢!”他提着笼子,迈着八字步走到跟前,把笼子上的布全部扯掉,笼中那些鸟儿的真面目清晰呈现出来。
见到鸟儿的人全都被吓得大叫一声,惊恐地倒退一步,如同看见极其可怕的东西似的。卖艺人提着笼子围着场子走了一圈,叶寻微他们也看清了那鸟儿的模样,那鸟长相丑陋,在黑夜中双眼冒着绿光,与它对视时只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心窜上来,令人生出错觉以为自己正身处在阴暗山洞之中。
“此物名唤山鸮,面形似猫,周身褐色,鹰钩短嘴。”
卖艺人简短说着,他拿着一根手指粗的短棍从笼子栅栏间伸进去,戳着山鸮的身体部位,山鸮惊慌躲避扑腾着,撞得笼子东摇西歪,麻灰色的羽毛四处飘着。
“我在山里发现了这些扁毛畜生,还亲耳听过它们说话。”卖艺人眯缝着眼睛,露出残忍的表情,“各位不信的话,我这就让它们说给你们听听。”说罢,他手上加大力气,短棍更加有力地捅向山鸮的前胸和翅膀,他丝毫不介意会将它弄残、弄得鲜血淋漓,也死活要让它说话。
山鸮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只是因为不断躲避棍子而变得筋疲力尽,最终奄奄一息地趴在笼子里。
周围的人有的不断起哄,也有人看不过眼骂卖艺人是个狠心肠的。
卖艺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扔掉手中的鸟笼,“啐”了一口,还不解气地骂道:“死畜生,敢和老子对着干,回去后老子让你们有好果子吃!”说完,又走到树前取来另一只笼子,里面也是一只山鸮,只不过比刚才那只体形稍微大点。
“死畜生你如果不开口说话,地上那只就是你的下场!”卖艺人面容狰狞,凶恶地、粗声粗气地威胁山鸮。
笼子里的山鸮转着脑袋看了看卖艺人,又看了看树上其他的几只笼子,黯淡无光的眼神中流露出丝丝绝望,眼看卖艺人又要故技重施用棍子捅它,它吓得立马张嘴说道:“不要伤害我,我说我说!”
它这一张口惊著众人,没想到山鸮真的会口吐人言。
在卖艺人的授意下,山鸮又说了许多讨喜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中途,卖艺人觉得它说的不好,没令围观的人开心,又反复逼它重新说。
这山鸮看着委实可怜,失去自由,让人禁锢在笼子里取悦他人。大家都只听它说笑,却没想过说笑背后是他流下的血和泪。
叶寻微气不过卖艺人如此对待它们,很想上前拉他理论。
斗红雪按住他,自己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着说道:“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过鸮心鹂舌?”
“请公子有话明说,不要打哑谜了。”
卖艺人和围观群众不明其意,让他解释。斗红雪恭敬不如从命,将这个词解释一番,“大家都知道黄鹂嗓音动人,却不知道山鸮心肠恶毒。这在形容那些嘴上说着甜言蜜语,心思却十分恶毒的人。”他取走卖艺人手中的棍子轻轻敲打每一个笼子,摄人的目光几乎将卖艺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连他让山鸮说话的目的都被看穿了。斗红雪故意摆出害怕的样子看着卖艺人手中那只山鸮,说道:“若是要我买山鸮,我可没胆子敢买它。”
其他人一听,纷纷退后,本来有心思想买一只回去的人此刻都嚷着不买。
须臾,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斗红雪和叶寻微还站在那儿等着卖艺人跟他们算账。
卖艺人见自己捞不着一分钱财,气得差点没有手上的笼子扔出去。他此时看斗红雪犹如看瘟神一般,恨不得好好教训他出口恶气。他越想越气愤,恶从胆边生,他看他们的打扮以为他们不过是文弱书生,于是操起路边零散摆放的竹竿就朝他们使劲打去,结果让叶寻微两下就制伏了。
叶寻微一把将他推过去,“你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还敢动手伤人?!今天暂且饶过你,若是以后我看见你继续残害生灵性命,我不会再对你客气了!”
卖艺人见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暗道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大霉,只好转身逃走。
叶寻微把笼子取下来,放出那些浑身是伤的山鸮。斗红雪知道他起了好心,但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我刚刚说的可不是诓人的假话,山鸮可不是善类,你将它们放生就好,别与它们多接触。”
“好。”叶寻微点头,正要随斗红雪离开时,身后那些山鸮的声音挽留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