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101、第 101 章

　　没过几日，一天早晨绿沈在叶寻微房间枕头上发现一封信，叶寻微在信中言明自己想去外面看看。绿沈想追上怕是已经来不及了，离仙灵岛最近的国家只有焜昱，叶寻微或许此刻登上前往焜昱的船，正漂浮在茫无涯际的海上。
　　焜昱国。
　　大街上十分热闹，叶寻微抱着珑珑闲步其中，这一大一小身上服饰不光抢人眼球，就是面容也格外吸引人。偏偏两位当事人神情一派悠然自得，完全没察觉到那些不时偷瞄他们的灼热目光。
　　上岸后一路行来，他们早已饿了。
　　来到一家酒楼门前，父子俩在小二热情的招呼声中走了进去。酒楼依湖而建，楼内装潢雅致，墙上镶嵌五彩石做装饰，里面笙歌鼎沸，坐无缺席。叶寻微不想与人拼桌打算另外找一家酒楼吃饭，珑珑却拉住他的衣摆不想走。
　　叶寻微以为他太饿太累了，实在走不动了，于是对他说道：“都怪我没考虑周全，珑珑如果真的很饿，我们就在这里吃饭好了。”
　　“不是的。”珑珑皱巴着小脸，说道：“爹爹你有没有闻见一股很臭的味道，像尸体腐烂的味道。”
　　叶寻微听后大惊，镇定下来后他仔细闻了闻，楼里除了酒菜的味道并没有什么腐臭味。“你是不是闻错了，这哪里有味道啊？”他心里有点怀疑会不会是后厨在用不新鲜的肉做菜，还特意到后面看了看见那些食材都是新鲜的，没有一丝臭味，但是珑珑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珑珑：“我的鼻子可灵了，才不会闻错呢！”说完，珑珑到处嗅着味道，“这味道很重，就在二楼没错！”他眼眸微亮，兴奋之感窜上脑子。他循着味道一路闻去，来到窗户口的桌子前突然停下了，小脸微微闪过一阵茫然后，确信自己的判断，指着那人对叶寻微道：“味道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不要胡说！”叶寻微惊慌地拎着珑珑，生怕对方发怒。
　　可那人并没有发怒，而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们父子一眼，随后又将视线投向窗外，和被珑珑出声打断之前的状态一样。
　　窗外日暖风轻，湖面泛起的蓝绿与天空相近，仿若本就浑然一体。日光照在上面，不知是天空染透了湖水还是湖水侵染了天空，周围那些花鸟青山都争不去它们的半分色彩。
　　叶寻微将那人看个真切，他明了那人的心思不在风景上。
　　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会遇见斗红雪，不得不说这真是他此次出游的意外之喜。自初识到现在，时间过得真快，叶寻微感慨的同时便抬脚来到了斗红雪身前。
　　桌边投下一大片阴影，斗红雪想不理会都不行，这一抬眼就看见他们。
　　“有事？”他懒懒地问道，毫不遮掩自己的不耐烦，甚至多说一个字都嫌累得慌。
　　以往的琅琇魔君活得恣意张扬，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有气无力。叶寻微感到十分奇怪。
　　“斗红雪，三年不见了。”
　　斗红雪有些忪证，许是有些吃惊有人居然叫出自己的名字，莫非自己认识这人？他抬头打量了叶寻微一番，想了很久仍没记起他是谁。
　　叶寻微：“我们在沙漠见过，刚见面你就让手下那群骷髅吃了我和云菎……，那时蛮姜姑娘也在，你们还帮熠焰军消灭过河底的妖魔。”
　　“原来是你！”斗红雪恍然大悟。
　　也不怪他想不起，毕竟叶寻微的变化太大了，他哪想得到当初一个羸弱的草包少年今日会变得这般刚强，不止学了武功还似乎修习了法术，看来这小子得到了机遇。其实不光是斗红雪觉得叶寻微变化大，叶寻微觉得斗红雪变化很大，他没有穿道袍，身后没有跟着骷髅架子，完全像是一俊美成熟的男子，只不过身上那份妖冶气息始终没有褪去。
　　斗红雪瞥了眼珑珑，对他笑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儿子竟然这么大了。”
　　叶寻微笑着摇了摇头，把沙漠分别后的事情全都讲给他听，许是当初斗红雪的救命之恩让他对他心生好感，所以才没有防备地向他倾吐自己经历过的事，唯独叶寻微对他隐瞒了自己与盛玄玑的事和珑珑的来历。等他说完，斗红雪不禁感喟道：“我有很久没回去先领到了，没想到他们的族长竟然真的还活着，你小子还托他的福能修炼上秘法。”他边说边剜了他一眼，一脸嫌弃，“也不知你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啧啧。”
　　“的确是我走运。”
　　“这么说来你还要回去，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斗红雪问他。
　　“大概一个月后吧，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这个问题令斗红雪一下子变了脸色，过会儿斗红雪才说道：“对他们来说我始终是异类，永远都不回去才好。我长年在外漂泊过得很好，才不想回去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叶寻微不知道斗红雪与屏翳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好再相劝。
　　他们谈天时，饭菜已经上齐了。
　　叶寻微给珑珑喂完饭，自己才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他一边夹菜一边不经意地挡住斗红雪投向珑珑的好奇目光。斗红雪见着这护崽的动作，心中感到好笑，随即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饭菜就放下了碗筷。
　　也不知窗外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他？
　　叶寻微抬眼望窗子下面望去，只见外面湖边寥寥几人。不过这些人不是游客，他们秩序井然的站在湖边，密切巡视着周围，湖边石亭里坐着两个人，因为外面有白纱遮着，从这个角度看着不是很真切，所以连两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冷不防的，斗红雪突然开口：“你知道焜昱第一公子吗？”
　　叶寻微让他这么一下，差点噎到，移开视线低着头轻轻咳嗽几声。
　　“不知道。”
　　“呵。”斗红雪冒出一声轻笑，似嘲讽又似感慨。他的指尖轻弹着杯沿发出叮叮叮的声音，很快又淹没在欢腾的人声中。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斗红雪说道。随着他说出完这句话，果真在叶寻微脸上看见惊讶之色。
　　叶寻微的惊讶并不是因为他爱上一个男人，而是因为斗红雪竟然能这么坦白自然地说出来。这敢爱敢恨的气派劲真跟他当初一样，爱上就是爱上，不需要在乎太多。
　　“焜昱第一公子？”
　　“你觉得恶心？”
　　“没有，我怎么会……”叶寻微解释道，才说到一半便想不出该说什么消除斗红雪对自己的误会，这时珑珑在旁边插嘴道：“爹爹才不会觉得你恶心呢，因为爹爹也娶了小爹爹啊！”
　　叶寻微拉长脸瞪着珑珑，摆出凶恶的样子，“臭小鬼，你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哦！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
　　珑珑才不怕叶寻微生气呢，还将扭过头不理他，拿后脑勺对着叶寻微，气得叶寻微想一巴掌拍上去。那不是怕珑珑回去乱讲一通让盛玄玑以为自己在外虐待珑珑，他可是真的会动手！
　　这次变成斗红雪惊讶了，他来了兴趣，隔着大半张桌子逗弄珑珑，问他：“你小爹爹是谁？”
　　“我才不告诉你！你这个满身臭味的臭叔叔！”珑珑一脸臭屁地看着他。
　　叶寻微训斥道：“珑珑，不可以这样没礼貌！”
　　斗红雪见珑珑不似斗气般随口胡说，有些疑惑地闻了闻身上，还把胸前衣服拉开些许仔细闻着，并没有哪里发臭啊？他这人是懒没错，但沐浴还是很勤快的，洗得也很仔细，应该不至于会有臭味吧？
　　“别闻了，你和爹爹都一样闻不见，你们又没有我的鼻子。”
　　“小鬼，你从我身上闻到什么了？”斗红雪瞬间变了神色，疾声厉色问道。
　　叶寻微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扯了一下珑珑的衣服，珑珑望着他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隐约后悔自己刚才不该那么放肆，可惜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已经收不回去了。
　　斗红雪猜到叶寻微在桌下暗示珑珑不要告诉自己，他是真的好奇珑珑究竟闻见了什么他闻不见的气味，这对他很是重要。“珑珑说出来吧，我不会怪你的。”
　　珑珑的屁股稍稍往叶寻微那儿挪了些，直到安全区域后，他才说道：“是腐尸的气味。”
　　此话一出，斗红雪笑容全无。
　　“难怪他每次都那个样子，看来他也闻见了……”他小声嘀咕着，旁边俩人都没听见他说什么。
　　叶寻微迟疑道：“你是养尸人，染上这种味道也很正常。珑珑体质特殊所以能闻见气味，但一般普通人是闻不见的，你不必太过在意。”
　　斗红雪古怪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桌上原本融洽的氛围让珑珑这么一搅，瞬间变得尴尬了。叶寻微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我知道顾半和你是师叔侄关系，想必他之前灭了安国的事，你也有所耳闻。”
　　斗红雪：“不愧是我师兄教出来的徒弟，比我有出息多了。”
　　听他这么一说，叶寻微感觉这天没法聊了。灭了一个国是有出息，他们这些没有祸国殃民的人该说是没出息吗？虽然叶寻微痛恨当初安国犯下的种种恶劣罪行，但他不赞同顾半以这种方式复仇，实在太残忍了。
　　安国毁他养育之地，他便毁其一整个国家，这不是一报还一报。
　　“他也比我知恩图报，至少为师门报了仇。”斗红雪自嘲过后，又忽然说道：“那小子很可能会来找我。”
　　叶寻微：“嗯，的确很有可能，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斗红雪抽了抽嘴角，残忍地打破叶寻微脑海中美好的师叔侄相认的画面。“他找我才不是为了什么狗屁认亲，他找我是想打败我完成师兄生前的心愿。”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叶寻微小心问着。
　　“什么？”
　　“我知道顾半是他冒充时的姓名，他真名叫什么？”叶寻微只是比较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
　　斗红雪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好一会儿，说道：“我忘了。”
　　“……”
　　“以前在师门没怎么经常见那小子，他的名字我都懒得去记。”
　　“……”好吧，真不是亲师叔侄。
　　这天真的没法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