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103、第 103 章

　　山鸮是伏夜而出的鸟兽，它们住在皇城的鸢尾山洞中，人类不攻击它们，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可是半年前它们的山洞被一只怪物占领了，它们迫不得已远离鸢尾山到城里的树上搭窝栖息，卖艺人是个到处搜集新奇事物的人，偶然听到它们开口说话，于是埋伏在树下将它们全部捕捉起来，贩卖它们赚钱。
　　它们请求叶寻微能帮助它们夺回地盘，不再漂流在外受人欺辱。
　　叶寻微拒绝了。
　　回到酒楼后，斗红雪问他，“以你多管闲事的性格，这次怎么会拒绝它们？你不是觉得它们弱小可怜吗？”
　　叶寻微就事论事而言：“我只想说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很奇怪。”
　　“哦？哪里奇怪了？”
　　“出言救下它们的人是你，它们为什么不向你求助，而是向我求助？”
　　斗红雪故意贬谪自己，“我这人看起来就冷心冷肺，可不是有同情心的人，它们不找我也说得过去。”
　　“的确不排除这个理由。”叶寻微说道。“但是它们又怎么笃定我就一定有这个能力帮它们赶走怪物呢？”
　　“它们在设局想害你？”
　　“我初来焜昱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它们害我不可能是报仇，而且害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答案。
　　斗红雪困困地打着呵欠，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叶寻微回房把门栓好，然后放珑珑出来活动了一会儿，父子俩躺在床上聊会儿天就睡着了。

　　云雾消逝，无数绿影在眼前晃动。
　　叶寻微背着珑珑在树林里走着，现在明明是黑夜，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白天？这地方是哪里？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珑珑趴在他耳边，说着：“爹爹，这里是梦境，我感觉到有一股很强大很神秘的力量控制了我们的梦境。”
　　“珑珑害怕吗？”
　　“不怕，它没有珑珑厉害！”
　　叶寻微轻笑，“珑珑是很厉害！”
　　他们漫无目的地往前行着，瞧见前面树下有一抹人影。他们还在犹疑该不该过去，那人影已经看见他们，并出声问他们道：“我还以为只有自己中招了，没想到你们父子也进来了。”
　　这声音是斗红雪的。
　　他们放松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斗红雪身边。
　　斗红雪：“也不知对方是谁，设幻境来对付我们，搬出这种大手笔未免太挥霍了吧？”
　　“你说会不会和山鸮有关系？”
　　“也许。”
　　走了许久，眼前树林间有一团白色光影，他们欣喜终于来到出口。等他们来到所谓的出口时，晨风呼呼穿过身体，他们心里不禁生凉。这里除了树就是雾，站在半山腰往下看见的还是雾，一眼望不到底，也找不到出路。
　　珑珑抬手指着那片雾，说：“下面是焜昱国的皇城。”
　　斗红雪和叶寻微对视片刻。
　　“这里莫非就是鸢尾山？”
　　当他们齐声说道时，后面一阵古怪的声音响起，宛若野兽的啼哭，响遍山林每一个角落。
　　山下的白雾慢慢变黑，冉冉升起，吞噬山体、植被和岩石，周围一切能吞噬的东西都被它那张“吐着”黑雾的大嘴狼吞虎噬着。蔽日的黑暗霎时间向他们上过来，他们拔足狂奔，在树林里四处乱跑。
　　跑到水泽地时，他们无意闯过结界，黑雾隔在外面进不来。
　　入目遍地是白草，他们蹑手蹑脚地从上面踩过去，拽地的衣摆都浸湿了，又踩着河里的溪石到了对面。或许是做梦的缘故，浪费了这么多体力还不觉得饿，这大概是身在幻境的唯一好处了。
　　叶寻微正打算舀水洗一把脸，河面忽地晃动起来，还咕嘟咕嘟冒着烟。叶寻微哀叫一声立刻缩回手，那水就像刚烧开的一样沸腾无比，手心都快给他烫起水泡了。
　　“快回来！”斗红雪对他大喊道。
　　叶寻微飞快地提起珑珑，往斗红雪那儿跑去。
　　能清晰映出蓝天的河水变得浑浊无比，河里的小鱼翻了白肚皮浮在上面，隔老远都能闻见鲜美的鱼汤味。如果不是眼前情况太诡异了，叶寻微说不定真的会流口水，但现在他哪敢流口水？他整个人紧绷着，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搂着珑珑的手还微微作痛。
　　“河水沸腾成这样，我们如果原路返回的话估计会和那些鱼一个下场，对方这是铁了心要断了我们的后路啊。”斗红雪话音刚落，河面那些石头下面的淤泥化开，清脆的几声“咕咚”响起，能踩着过河的石头也没了。
　　过了一会儿，脚下这块地面有热度传来，暖暖的，感觉站在赤地上似的。
　　珑珑仰起头，对他们说道：“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不然马上要被烘干了！”
　　水泽边的淤泥全部干成硬泥块，没像来的时候那样黏鞋底了，所以他们很快就走出水泽地了。一踏出水泽地范围，那阵热度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等他们回头一望，出口已经被茂密的树木遮挡住了。
　　斗红雪不喜欢当木偶，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总之敢把他当木偶一般操纵的家伙，也要有胆子承受他的怒气。
　　斗红雪放出一群心肝宝贝，白花花的骷髅用滑稽的姿势蹦跶着到处乱跑，撞在树上成了一堆散骨，然后飞快地组装自己，又重新站起来。
　　“去给我把那些树推倒。”等它们玩够了，斗红雪冷静地下命令。
　　骷髅们张牙舞爪地扑到树前，屈起指骨在树干上左一下，右一下，梆梆梆的震耳声响起。等它们退开后，定睛一看……树皮少了好几十块，里面黄白的新木露在表皮上，除此，树木完全没有要倒的迹象。
　　三人：“……”
　　一群骷髅架子愣在那里互相瞪着，不知说了些什么，你推我攘又打了起来，后来又散成了一堆白骨。
　　叶寻微：“咳咳，你是不是很久没放它们出来磨爪子，所以不行了？”
　　“磨爪子？你当它们是猫啊？”
　　怎么可能？它们比猫恐怖一万倍好不好？
　　这话叶寻微不敢说出来，只好问道：“那为什么它们拿那些树没办法？”
　　这时应该不是叶寻微看错了，斗红雪脸上的确出现不自然的表情，他微微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才记起来，幻境之中，一切术法都是无效的。”
　　无效的、无效的、无效的……
　　叶寻微鄙视了他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和他保持距离，表示自己想静静，暂时不要和他靠太近。

　　“我在这里。”
　　叶寻微停住脚步，环顾四周。
　　斗红雪：“怎么停下不走了？”
　　叶寻微：“我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斗红雪：“我怎么没听见？是你幻听吧。”
　　“可能吧。”叶寻微迈出脚才走了一步，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他疑惑地朝四周大声问道：“谁在说话？”
　　斗红雪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低喃：“为什么只有你能听到？”
　　一直安安静静的珑珑说话了，“我也听见了。”
　　“……难道我该说果然是我不对劲吗？”斗红雪面对这不公平的状况，彻底无语了。他想了想，问叶寻微：“那个声音在说什么？”
　　“他说“我在这里”。”
　　他们一直往前走，听到的声音就越清晰。那声音沙哑雄浑，但是很微弱，好像很快就断了。他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带着一些着急，很希望他能够加快步伐赶紧到他面前去。
　　可惜祸不单行，跨过了水泽地，白雾又升起了。
　　斗红雪只来得及抛出凝魄索，拴住没头没脑乱跑的骷髅，等他想去拉住叶寻微的时候，只见叶寻微和珑珑的身影已经被白雾隐去了。他凭记忆来到他们消失前的位置上抓了个空，他心里急道：“叶寻微，你们在哪里？”
　　很快，叶寻微回道：“我们在这里。”
　　通过声音大小判断，他们相隔的不远，斗红雪牵着骷髅朝叶寻微的位置走去，“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这就过来了！”
　　“好。”
　　斗红雪自信地大步走过去，没走几步就看见前面瘦长的背影，他欣喜地跑过去一看，立马垮下脸。居然把树当成人，真丢脸！
　　他和叶寻微不停说着话，直到离叶寻微越来越近的时候，有东西从他伸出的手背划过，那抹凉意渗入肌肤。斗红雪下意识摸向手背，触手处一片濡湿，抬起放在眼前才看清那是自己的血。他喊着：“叶寻微，你小心点！我已经中暗算了！”
　　“暗算？！你看见对方了吗？”
　　“没有。”
　　正在说话间，叶寻微察觉面前的空气有些异常，有什么东西正朝自己而来，他急速转身躲过。心神甫定下来后，一只小手摊在自己眼前，手板心里捧着一片树叶。
　　“爹爹，这就是暗器。”
　　“飞叶摘花？”暗器练到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以往他特别想见识飞叶摘花的厉害，却想不到是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