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之秦书》與政秦書

9、第九章 邯郸往事

　　深夜，坐在案前的吕不韦正在起草着请秦王加冠亲政的文书。同时又想起了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的事情，那些过往，那些邯郸时的种种事情。

　　当时吕不韦去邯郸经商，秦赵两国多年征战，所以赵国对货物的需求量也很大。偶然在一次商贾宴会上遇见了赵姬。宴会上有幸见到赵姬一舞，倾国倾城。赵姬的美，具体来说是一种媚。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赵姬便是媚到了骨子里，举手投足皆是媚态。和其他人一样，吕不韦很是心动，想要追求赵姬。可是后来打听才知道，赵家是赵国最大的商贾之家，并且也与朝廷互有往来，一般人高攀不起。而赵姬在赵国也早有众多追求者，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公子王孙，但赵姬皆没有看上。吕氏虽然世代经商，腰缠万贯，但是相比之下也没什么优势。

　　当时心境比较郁闷，又为了多了解赵国的情况，结交朋友，经常在酒肆与一些商贾打交道，有一次在酒肆遇见了正在赵国做人质的秦国王子异人。秦赵多次征战，因此赵国对这位王子也不怎么友好。吕不韦和异人交谈甚欢，两人一见如故聊了许多，于是吕不韦便开始有了一个大胆的盘算。这，也是他通往仕途之路顶点的开始……

　　他开始计划着如何将异人送上未来秦王的位置。

　　“要让我当秦王？”闻言，异人惊呼，连忙道：“这不可能，我爷爷立了我父亲安国君为太子，而我既不是长子也不是最受宠爱的儿子，怎么可能当的上未来的秦王。这事你就别再提了。”

　　吕不韦分析道：“不，公子且听我说，现在秦王已老，安国君被立为太子，华阳夫人目前是他的正夫人，但是她却没有儿子……”吕不韦将声音放慢，“如果您能做她的儿子，那在安国君登基之后，您就必然是太子人选了。”

　　异人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不行不行，我的母亲还在世，如何认别人做母亲？这事，还是再说吧！”

　　吕不韦见异人再三拒绝，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又胡乱说了些别的事情扯开话题。但是他没有死心，他也知道异人并没有完全拒绝他，想着再有机会，还要跟他提这件事情。

　　碰巧过了几日，同异人出来吃酒，又遇见了赵姬。异人对赵姬一见钟情，回去想了很久还是难忘，于是想让吕不韦想办法引荐认识。吕不韦一下便有了盘算。

　　“赵姬，是整个赵国男人都期盼的女人，哪里看得上你我呢？”吕不韦叹息，“就算您是秦国的王子，可这是赵国，您也明白您的处境。我实在没办法帮公子啊！”

　　异人很沮丧，日夜朝思暮想。吕不韦也故意推辞说府上繁忙，大半个月没出现。异人就更加苦闷了。

　　半个月后，吕不韦来找异人时，见他还是如此模样，便开口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您想想如果您是将来的秦王的话，那局面就不一样了。”

　　之前异人对秦王一事本就没有死心，现在加上这件事推波助澜，便彻底下定了决心。

　　“那，可我毕竟现在还不是秦王，赵姬会答应先嫁给我吗？”异人担忧的问道。

　　“这个您就交给我去办理吧！我会为您效劳的。”吕不韦道。
　　因为赵家在赵国的经商地位，所以吕不韦在赵国经商不免需要和赵家联系合作，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起来。不久便找了机会约赵姬见面。

　　“嫁给秦国公子？”

　　赵姬懒散的靠在榻倚之上，声音娇柔，细长的手指卷着脸颊边的长发，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一丝不屑。

　　这样的女子从小就是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下长大的，加之不凡的绝色美貌，更是所有人都对她依百顺，因此性子也就格外骄纵。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娶本姑娘吗？”赵姬轻蔑的笑着。

　　吕不韦优雅的微微一笑。“自然知道，但这些都比不上秦国公子可以给姑娘带来的好处多。”

　　“哦？”赵姬掩嘴笑着，“一个寄人篱下的公子，能有什么好处？”

　　“非也非也……”吕不韦笑道，“现在是寄人篱下的秦国公子，他日要是秦王呢？那姑娘便是什么了？”

　　赵姬脸色的笑意渐渐收起。她的性格，一直自负美貌，决意自己此生决不能嫁个普通男子随意过了，必定要嫁的千尊万贵不可，要成为人中之凤。而今，吕不韦的一番话确实让她动了心。

　　“我知道，这赵国也有不少王孙公子想要娶姑娘为妻，可是无论哪一个您都不可能坐上赵国王后的位置吧！可您嫁给秦国公子，便是他的正妻，必定也就是未来的秦国王后了。如若生下王子，便最有可能立为太子，那么您就可以成为将来的太后，您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尊贵的吗？”

　　闻言，赵姬沉默了许久，也确实她对现在这些上门提亲的对象都不满意，也知道再美貌的女子也不能在拖过一定的年纪。眼下或许是一个值得赌一把的机会……

　　“你真的有把握让他成为秦王？”赵姬目光凌冽的看着吕不韦。

　　吕不韦淡淡一笑，“如不光耀你们的门楣，如何光耀我的门楣？”

　　于是三日后，这个赵国第一美人便嫁于了秦国公子嬴异人。
　　赵姬本没见过异人，心中也没有报太多幻想，却不成想第一次看到的却是个身材高大，外表俊朗的男子，与那些白面书生般的俊秀不同，他的皮肤略黑，脸庞棱角分明，锋利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星目，如黑曜石一般。心下竟生了几分爱慕之情。一年后，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政。

　　此后吕不韦便开始奔走秦国，说服华阳夫人认异人为儿子，改名为子楚。

　　秦昭襄王五十年，秦国再次攻打邯郸，赵国想要杀死子楚，吕不韦便买通官吏帮助子楚逃跑。之后，在秦昭襄王死后，安国君登基便立了子楚做太子，之后一年安国君也去世了，谥号为孝文王，子楚顺理成章继位，成为了之后的庄襄王。接回远在赵国的赵姬和王子政。此时吕不韦已经秦国的丞相，封为文信侯，食邑万户。

　　吕不韦的计划也算是彻底成功。三个人起先的约定也都实现了。而且，从此吕不韦在前朝后宫就有两张王牌在手。

　　并且吕不韦的内心依旧盘算着，庄襄王和赵姬都对他十分信任，因此生下的太子也会全权交给他管教，这样他和下一任秦王就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不会出现如商君张仪那般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悲惨局面。也就是说他的手里有了三张王牌，届时名利双收功成身退都不是问题。

　　可是他没有想到庄襄王继位三年后便去世了，而且他和秦王嬴政的相处也并没有当初设想的那么好。总体来说，他摸不透这个孩子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每每想要与他交谈，他的态度永远都是谦卑有礼，布置的课业也都完成的很好，完全抓不到他的错处。但是很多事情要他表明意见，他却总是说“请教仲父……嬴政受教了……”这类话。实在不知道他真实想法是什么，但是吕不韦一直觉得嬴政和他灌注的思想是不太相符的。可他不说，自己就没办法去纠正。吕不韦认为，也许秦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许很早就认定了自己的一条路，而自己又是仲父，反驳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索性什么都不表态。只是那时他还年少，就有了如此坚定的主意？

　　而后吕不韦索性也不在想这些事情了。把余下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全面提高秦国的经济实力，谋划对六国的战略以及招揽食客撰写《吕氏春秋》，修改和细化秦法。正当一门心思做事时，不成想来了一封噩梦一般的信件。

　　是太后赵姬派身边亲信传来的。

　　吕不韦自赵姬嫁给子楚后便几乎没有再和赵姬有过联系，唯一的几次也是询问关于秦王嬴政的一些事情。而且赵姬身为太后，也算是达成了她当初所有的心愿，自己又是外臣，自然是不便再有联系了。

　　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赵姬会让人传信给他。

　　相国今有成，汝岂不管不顾我也？欺我至来，今此宫里无一言者，如是而吾必狂者，君今不虑我之困乎？相国知我犹少女。相国客众则不能助我乎？如不能赵姬亦莫顾矣！

　　看完这短短的几行字，吕不韦只觉得天旋地转，若不是修养到家，怕是要破口大骂不知羞耻！但是怒归怒，还是要冷静下来，以赵姬那骄纵的性格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当年的事情要她拿出来乱讲，自己一世英名岂不是毁在她手里了？可是这种事情叫他如何做的出来？正当吕不韦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客嫪毐前来求见。

　　嫪毐，一介山野莽夫，吕不韦连他的名字都记不清楚。

　　“吕大人，小人知道自己不才，留在大人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小人想请求大人帮帮小人，让小人去宫里谋个差事。”

　　吕不韦派人大致了解了一下嫪毐的事情，知道他是一个地痞无赖一般的人物后，立马便回绝了他的请求。

　　“你这样的人进宫能做什么？宫里规矩繁多，触犯规矩小心丢了性命，我看我还是给你一笔钱，你自己回去做些营生过日子吧！”

　　“大人，小人没什么本事，不会做生意，以前在大户人家打工，也就会服侍人了，大人举荐我进宫了，若是触犯宫规死了，小人也绝不会连累大人，若是小人有幸有出头之日，小人也绝不会忘了大人的。
　　”
　　会服侍人？吕不韦心中一动，或许这是个解决办法，“你当真会服侍人，能言会道？”

　　嫪毐忙不迭的点头，“小人会，小人可会哄人开心了。”

　　“吕不韦思虑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想进宫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必须以宦官的身份进宫，你可愿意？”

　　“小人愿意，小人家里无父无母，这条命都是小人自己折腾了。”嫪毐爽快的答应了。

　　吕不韦觉得这样也好。让嫪毐以宦官的身份进去也不会出事。赵姬可能只是深宫寂寞没人说话，现在有个能说会道的去哄她，大概也就淡去了那些淫邪的想法。进宫前吕不韦又特别嘱咐了嫪毐许多，让他好好伺候太后，切莫胡思乱想。
　　原以为危局已解，可以接着筹措大事，想着过几年交权，功成身退。可万万没想到后面的事情简直让他头皮发麻……

　　当他拿到太后书，请求将嫪毐封为长信侯的时候才骤然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失控，而后他立马派人打听雍城的情况才知道太后已经和这头蠢货生了两个儿子！这才知道，当时嫪毐瞒着他根本就没有净身！而当初让嫪毐进宫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隐瞒，所以很容易知道是吕不韦让他进宫的，所以从此这件事情就再也说不清楚。

　　正如那天，秦王所说，让先王蒙羞，让秦国大耻，让自己名誉扫地，让秦王无脸见人！而且现在嫪毐还更加无法无天，既然做出了弑君的事情！早知如此宁可赵姬把当年的勾当抖出来，也不过是说的难听点，也不至于到今日祸乱国政，自己还要背上帮助嫪毐□□后宫的罪过！这些事情堆积在他的脑海里简直要将他逼疯！又不知道秦王究竟知道了这里面多少事情，担心自己来日万劫不复，犹犹豫豫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早知道自己应该在秦王来找自己之前就先主动去找他的，那天秦王的话没错，他总是追求完美，导致现在一步错步步错。

　　想到这里，吕不韦便奋笔疾书的写完了请秦王亲政的文书，浑身瞬间没了力气，如软泥一般摊在案前，不求将功补过，只希望自己能做自己最后能做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