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雍城之变 ...
-
那日，姬林在山顶，目送嬴政的马车消失在无尽黑暗的夜幕中。
“姑娘，我们回书楼吗？”子露问道。
姬林摇了摇头，“不回。”
“那回半月酒坊？”贺溟道。
姬林还是摇头，“你们跟我来……”
于是三人走了另一条较远的路，绕回了书楼后面的山坡上，从这里可以俯视竹林的书楼。不过平时入了夜，屋里没有点灯，一般人也发现不了。不过此刻，却看的格外清楚，熊熊烈火，火光冲天，张牙舞爪的火苗正肆无忌惮的燃烧着。
“他们……”子露忍不住捂住了嘴。
姬林点了点头，“他们既然今天能跟到这儿来，一定是从我和秦王通信开始便跟踪了，只是因为拿信的是蒙毅所以一直没有机会。现在他们觉得我们和秦王的关系非同一般，一定很想抓住我们。”
“那我们只能回半月酒坊了。”
子露叹息，眼里满是可惜，忙忙碌碌大半年，好不容易三个人亲手整理出来的，光是设计书楼就讨论了很久，还有对书的分门别类，现在说没就没了……
“也不行，既然他们早就调查了我们，一定也知道半月酒坊的事情，我们回去反而那边会更危险……”
然姬林此刻十分冷静，回去无非让父亲也陷入麻烦之中，被抓住了必然也会拖累嬴政，所以……姬林目光骤然一变，“这样吧！贺溟大哥，我们去你那，我知道你在山里有间屋子。”
“啊！”贺溟大感意外，“可是，可是我那屋子我自己也没回去过几次，里面估计……”贺溟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贺溟是山中猎户出身，自小跟着父亲打猎，自己从小对武艺十分热爱，所以练就了一番不俗的武功，后来父亲死了他就自己靠打猎谋生，去城里换点东西，有一次被姬林的养父林牧看上，从此便跟着负责保护姬林，三个人也就此成了朋友。所以那屋子，已经五六年没去打扫过了。
“不打紧，收拾一下就行了，现在不累及家人和保命为上。”姬林全然不在乎这些。继续道：“之后，还需要贺溟大哥悄悄回去一趟，嘱咐酒坊那边暂时关门一段日子，就说和上次命案有关，最好暂时不要营业了，其他的不要多说，在回府上和我爹说，我和子露这段时间打算去齐国看看，暂时不回去了。”姬林一口气把能想到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就这样，三人在贺溟的屋子里待了将近两个月，期间，只有贺溟在附近山脚下换些吃食。
直到九月。
最炙热的三伏天已经过去了，秋风拂过山林，带来了秋季独有的清爽。
姬林换上了一件白衣布衫，温润乌黑的发丝此刻盘成了一个工整的男子发髻，乍一看便是一个面容丰神俊朗的游学之士。
“姑娘！”
刚刚和贺溟大哥一起去远处的小河捕鱼的子露，一脸惊讶的看着姬林。
“如何？像不像个布衣之士？”姬林笑着在他们面前转了个圈。
贺溟大哥放下手中的鱼，任由它在地上活蹦乱跳，“姑娘是要出去吗？”
姬林点了点头，郑重道：“我有事拜托你，贺溟大哥。”
“姑娘这是哪里话，有什么吩咐便是。”
“你现在回半月酒坊吧！一来帮我照顾父亲，我们被迫躲在这里已经两个月了，咸阳到底什么情况我很担心，嫪毐造反的话不知道咸阳会有什么变故，所以还是你亲自在他身边稳妥，替我这个不孝女敬一丝孝道吧！二来也可以看看咸阳城的动静。”
“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我和子露去雍城看看。”姬林微微皱眉，声音也低了许多。
“雍城！那差不多已经是嫪毐的地盘了！”贺溟惊愕的看着她。
姬林点了点头，没说话。手指轻握的放在唇边，神情凝重，那两道不画而翠的眉正紧蹙着。
子露明白，每次姬林露出这个表情一定是在思索很重要的事情，她叹了口气道：“姑娘，你是在担心秦王吧！”
闻声，姬林眉间轻颤。
“太危险了，我不同意你们两个人去，而且你不是说，被抓住的话也是拖累秦王吗？”贺溟道。
“嫪毐搜捕我们只是想要手里多一张护身符而已，然而我们和秦王的关系究竟多好他也不知道，现下已经两个月了，嫪毐的精力始终是放在他的大事身上，不会一直有耐心和我们耗的，就算有，他也不会觉得我们会去最危险的地方。”姬林语气平稳的分析着。
“可是，我们去雍城能做什么呢？”子露问道。
“今年是秦王的加冠之年，嫪毐要造反只能在此之前，一旦秦王亲政他就再无机会了，如果他造反雍城不会没有动静。”
“就算有，我们也没有办法通知秦王啊！”
这个问题姬林也想了很久，上次走的匆忙，也不知道要如何在联系他，或许他不想在连累自己也未可知？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正色道：“你还记得那个叫蒙毅的少年吧？也许我们可以联系到蒙家？”她又转而看着贺溟，“我们在雍城如发生异常就飞鸽于你，你想办法联系蒙氏，蒙氏三代为秦国尽忠，你提供这样的情报他们不会置之不理的。”
言辞凿凿，有理有据，贺溟和子露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子露叹了口气，她家姑娘何曾为谁思虑过如此之多啊！
待子露和贺溟都收拾好了之后，三人便分头行驶了，一路直奔咸阳，一路直奔雍城。
二个多月都未曾走出山里，来到这古老的秦国旧都，虽然不及咸阳的庄严神圣，甚至有一些破旧狭小，但它在嬴氏一族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这里祭祀着诸多位赢秦先祖，是秦国历史上的第一座都城。
可今天的雍城却显得和不一样，在姬林印象里，雍城是古朴宁静的，可今天人流涌动却特别多，酒肆，作坊，茶铺，铁匠铺等各色都店铺都旗帜招摇，人人似乎都在兴奋的议论些什么。
“这……是有什么大喜之事吗？街上多了好多喜庆之物，你看还有喜饼甜酒呢！”子露的声音中透露出无数个疑问。
姬林也不知道，正欲上前一问，忽而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隐约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从马车的车窗外掷了出来，正好打在子露的身上。
“喂！”子露喊着要上去理论，然那辆马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奔前方而去。气的子露直跺脚，“这雍城的百姓，就是不如咸阳的百姓懂礼数！这叫什么人啊！”
姬林笑道：“好了，别和他没一般见识，可能是哪位母亲哄孩子哄的烦了吧！”她拉着子露，捡起地上的刚才掷出的东西看来看，是一块漆黑的玉石，周身雕刻成了一种神兽的样子……
子露拿在手上看了许久，“这个怎么好像一种神兽……叫什么来着……”
“像是什么古老的物件……前面不是有一家杂货铺吗？去问问。”
姬林拿着那块黑玉石走到街角落的一家店铺，说是店铺，其实是一间只有五六步宽的小隔间，和别家店不同，这里只是简约的摆了几只朴素的珠钗，簪花，店内也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格外冷清。那掌柜又黑又瘦，看起来就像一只黑皮猴一样。此刻正专心的坐在门前修理手里的华贵首饰，看来这家店应该是靠帮忙修理名贵首饰作为主要收入来源了。
“掌柜的，能帮我们看看这个吗？”子露上前问道。
掌柜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可目光却十分锐利，刚伸手去那拿子露手里的玉石，就在触碰的一瞬间猛然缩了回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带着沙哑的嗓音说道：“姑娘，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快走吧！”
姬林听的一头雾水，笑道：“怎么了老伯，这东西有问题吗？”
掌柜连连摇头，把头撇过去，“不知道，不知道，赶紧走吧你们！”
越是这么说，越是觉得蹊跷，“老伯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实不相瞒这块玉是我们刚才在路上捡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是很重要我们就交给官府了。”
“捡的？真是捡的？”掌柜再次打量他们。
看着表情难不成以为是赃物？姬林笑道：“是啊！如果是不干净的东西，我们也不会跑到您这里来了对吧！”
掌柜的想想也是，刚才看到那黑玉实在太惊讶，脑子一瞬间就崩住了。
“这到底什么啊！老伯……”子露又将黑玉递了上去。
掌柜这才接到了手里，慢慢道：“这雕刻的是一只獬豸，是上古的神兽，通晓人性，明辨是非，所以被称为法家神兽！但是……”掌柜略微迟疑了一下，精明的双目盯着眼前二人，“这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这必定是宫中的物件，秦国依法治国，法神的地位极其尊贵，所以它也不是普通宫人能有的，你们还是尽快交给官府吧！这种东西没人敢收的……”
姬林又习惯性的将手指轻握放在唇边，法神，不是普通宫人能有，孩子的哭声……难道说刚才马车里的是……姬林觉得自己的心跳真正加速，周围原本吵闹的声音此时好像完全听不见一般的注意瞬脱。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抓着他急迫的问道：“老伯，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街上如此热闹？”
掌柜又是一阵惊讶的看着两位，“你们不是秦国人吧！今天是咱们秦王亲政大典的日子啊！一个月前就传开了！”
什么！姬林险些站不稳脚步。努力迫使自己定了定神才稳定下来了。立马将子露拉倒一旁……
“你听到刚才那个掌柜说的了吗？法神的地位，这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物件，只有最尊贵的人才能拿到，而刚刚我又听见了马车里孩子的哭声，雍城里谁家的孩子能丢出这个来？你说刚才马车里坐的会是谁呢？”姬林目光中的震惊还未完全褪去。
“太后！”子露脱口而出！
“是的，但是今天秦王加冠，她居然带着两个孩子离开雍城，这一定有阴谋……”姬林环顾着依旧热闹的四周，然她此刻看见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一片喜气，而是一片灰白，她凝眉道：今日加冠必有大变，恐怕这里不久就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子露，可能这里不久便会有一场战争，但是你不用害怕，今日他亲政必定已经有所安排了，我从不认为嫪毐这样的莽夫是他的对手，但是太后今日的反常他未必料得到，所有我一定要跟过去看看，你留在这里通知他赶紧带人劫回太后才好，我会沿途留下记号的。”
“可是，我如何通知的了他呢？”子露问道。
“既然他安排好了，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很久，你在宫外守着，见时机差不多了就进去，就说是蒙大将军派人叫你过来传话有紧急情况，若问名字就说你叫林……。”姬林顿了一下，现在是男儿装，若说叫林姬肯定会生疑，想了想才接着道：“林棋，他们会明白的。”
子露自然明白今日是嫪毐造反的时机，凝重的点了点头，“子露一定尽力！只是姑娘你……”
姬林已经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了，骑上马背便追了出去。
子露望着姬林的背影，轻轻一叹，“公主，这就是你的选择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