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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眼见不为实 ...

  •   两人对视了一眼,抬头看见三楼处传来一阵骚动,两人一同追上了三楼。

      半月酒坊是一个三层木楼,第一层是供给客人饮酒作乐,第二层是雅间棋社,第三层是住宿休息的地方。林姬和倚正赶到的时候上面已经有一圈人围在了一家客房门口,两人又是对视一眼,一同走上前。

      客房门敞开着,一个长相黝黑,带着微醺酒味,身体结实的粗汉惊恐地跪倒在门边,房间内的饭桌旁躺着一具女尸,穿着蓝色的贴身布衣裙外面套了一件嫣红的外套,头发散乱遮住了部分面容。林姬和倚正往前凑了凑,发现女尸的脸早已被利器划的稀烂,整张脸已经面目全非,就是一摊血肉模糊的烂泥,其可怖形象令人反胃。然后便是胸口还有一道很深的刀伤。
      “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黝黑的粗汉痛苦的捂住脸。

      “就是你,是你杀了娟代,你不想让我娶她所以你就杀了他。”一个穿着华丽的,身材略微发福的,莫约中年,富商打扮的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天呐,咸阳怎会发生如此残忍的事情,可怜的娟代姑娘。”这一个是一位身着华贵丝绸的美妇,用一条白色丝帛遮住了面部,但从眉眼依旧可以看出是位美人。此刻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扑倒在张富的怀中,左手拿着的手帕不断擦拭眼泪已经浸湿

      听周围的人说这是一对夫妻。

      “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们还是走吧!我可不想惹这种事”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不行,既然发生命案,就应该立马禀报给郡守来处理,这间酒坊的所有人都可以有嫌疑,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待在这里接受调查,否则就以不配合官府调查的罪名缉拿。”倚正突然开口,一字一句充满着不容拒绝和质疑的味道。

      林姬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倚正,他正面无表情,森然一眼便让所有人都闭嘴。是威严,林姬内心肯定,有些人的威严,是不需要靠身后至高至贵的背景,也不需要华衣美服的修饰,而是一种能够瞬间把握全局的气势。

      “我,我立马叫人去通知。”半月酒坊的老板立马上前道,低着头似乎不敢和倚正对视。

      倚正看了他一眼点头。

      不一会儿当地郡守便派了一队士卒过来调查情况。经过了解,死者名为娟代,是附近村子里的人,那个黝黑的粗汉叫高魁,是和死者住在同一个村落,且两人有过婚约。而那一对夫妻,是一对富商,男的叫张富,夫人叫成,所以也叫成夫人。两人靠着买卖盐巴布匹等货物起家。他们就住在死者隔壁的房间。前不久张富看上了娟代,想将其纳为自己的妾室。成夫人与丈夫共同经商,精于算计,大半家产都掌握在她手中。所以张富不得不与夫人商量。成夫人本十分不愿意,但想想早年忙于生意伤了身体不能生养,如今让丈夫纳个小妾也没什么,就答应了。今天来酒肆也是张富专门为了感谢成夫人,谁知道就碰见这样的事情。

      士卒的领队道:“是谁最先发现的?”

      成夫人道:“是我的侍女小瑾”

      “当,当时夫人让我先上来整理房间,结果我一上来就看见娟代小姐的门突然被打开,一名男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右手还拿着刀,我上前一看,结果……”小瑾面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道。

      “什么时间发现的。”士卒领队问道。

      “申时三刻左右”小瑾答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一来就看见了这样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魁大声否认。

      “你为何会来这里?”士卒领队问道。

      “是娟代叫我来的,她说要跟我谈解除婚约的事情,说要给我一定的补偿。”高魁道。

      “骗人,你一定是宁愿杀了她也不让她嫁给我!娟代跟我说过,你以前就威胁她,要是敢嫁给别人就杀了她,你敢说你没说?”张富大吼道。

      “我说过但不代表我会去做啊!”高魁高喊。

      “当时小瑾看见你从里面出来,人就死了,不是你还是谁,只有你有动机,你一定是冲动之下杀了娟代。”张富吼道。

      “别说了,就是我们张家没福分。”成夫人又哭了起来,几番哽咽。小瑾连忙送上一杯水给夫人缓一缓,“夫人别太伤心,大夫说了您脸上有伤不能哭泣。”

      夫人放下左手上的手帕,喝过水后舒缓了好一阵子。

      “你是什么时候来店里的。”士卒领队问道。

      高魁想了想,“应该是申时二刻,娟代叫我申时二刻来的。” 后来查过店家的入住记录发现确实是申时二刻。

      “这么说二刻与三刻之间确实有杀人时间了。根据房间凌乱的痕迹,因为争吵,所以冲动杀人,而后惊慌失措正好被小瑾看见。”士卒领队喃喃道。

      这样的气氛,大家也都纷纷点头,认为是凶手似乎就是高魁。

      是这样吗?林姬并不认为,虽然看上去好像是情杀,但是房间这么凌乱显然有搏斗痕迹,然而这个高魁除了吓得惊慌失措以外,衣衫头发都没怎么凌乱。……林姬将目光转向那具大家都不愿意看的尸体。她咬了咬唇,走了上去,蹲在尸体面前。

      致命伤是胸口这一刀,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扒开了死者的衣服,想要更清楚的看见刀口。

      “天呐,你在干什么?”众人尖叫。士卒也想上去阻止,但倚正突然拦住了他们,“等等。”他冷冷道。

      士卒领队停住了手,看倚正森然卓绝的目光,觉得此人不简单,突然不敢造次,故而没有拦住两人。

      林姬看了一眼掉落了地上的匕首,对比了一下伤口确实是一样的。伤口是一道右上左下的斜刀口。

      “你过来,”倚正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林姬,对着张富夫妇说,“我们想看一眼阁下的房间。”
      “为什么看我们的?”张富突然警惕

      “每个人都应该接受调查。”倚正面无表情,还是那般不容拒绝的口吻。

      士卒领队也很想知道倚正和林姬到底想干嘛,所以并没制止他们。

      倚正不等他同意便推开了张富夫妇的房门,倚正走到用餐的饭桌前,示意林姬看桌上的碗筷。

      林姬看着碗筷摆放的位置,瞳孔瞬间放大,惊愕的看着倚正。

      倚正观察了一下高魁,绕着他身边走了一周,“阁下是做什么的?”

      “打铁的。”高魁道。

      “哦?”倚正捡起地上的匕首递给他。“这把匕首不知道打造的如何?”

      高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接过匕首答道:“轻薄锋利是把好匕首。”

      “你再刺一刀我看看,就刺那。”倚正指了指边上的柱子。

      高魁更加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拿起匕首,右手抓着匕首猛地的向柱子刺了过去。林姬连忙去拔下钉在柱子上的匕首,又点了点头。

      “你是申时二刻一到店里就立马去了娟代小姐的房间吗?为什么你身上有一股微弱的酒味?”倚正凑近闻了闻,“是齐国的酒的,这咸阳有齐酒的应该只有这家半月酒坊了。”

      高魁有些尴尬,但为了证明清白只好坦白道:“是的,我来的时候是二刻,因为平时素爱美酒,但是半月酒坊的名酒实在太贵,平时也只能看看,不敢进这种地方,所以今次便偷了隔壁家的钱想来这里尝一杯看看什么味道,我本想反正娟代要补偿我,到时候还给隔壁就是了。所以也就耽误了一会儿。因为偷盗要罚钱干活,所以我刚才就没说,而且也没觉得耽误了多少时间,便仍然觉得是二刻。”

      “按照刚才的推断一刻钟的时间要把房间和尸体弄成这样已经勉强,何况在中途还耽误了一会儿。再者,你既然说娟代小姐要补偿你,那你又为何要杀她?”倚正一字一字语速十分快。
      “但也不能说明他们中途会不会产生争吵冲动杀人。”士卒领队问道。

      “那么这个刀口怎么解释?”林姬指着刚才高魁刺在柱子上的刀口,“这是一个左上右下的刀口,和尸体的刀口刚好相反……”林姬一把拉过的他的手,“他手掌的老茧都集中在右手,这证明他和普通人一样是个右利手,小瑾在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是右手捡起的刀,而凶手是个左利手。”

      倚正目光如炬,“凶手就是你。”他看着成夫人。

      “怎么可能是我夫人!我夫人十分愿意接纳娟代,上下奴仆都知道,有什么理由要杀娟代?”张富激烈反驳道。

      “我没说是你夫人,我说的是她。”倚正负手而立,森然骇人。

      全场的人都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娟代小姐!”林姬冷然道。

      “什么?”全场惊呼!

      “笑话,这人疯了,赶紧把他带走,娟代已经死了大家都看见了,他还在这里说什么鬼话,官家赶紧把他带走!”张富尖锐的耻笑道。

      “谁能证明死的人就是娟代?”林姬问道。

      “可是这明明是她的衣服,身上的配件也都是她的,这身形也是十分相似的,不是娟代又是谁?”高魁道。

      “但这都不是唯一的证据,而且成夫人她也是一个右利手,看到碗筷摆放的位置就知道,是放在右手边的,如果平时左手用筷子不会这样摆放碗筷。”

      这就是为什么倚正在林姬看完伤口后,拉着林姬来看碗筷,林姬的表情如此惊讶的原因。
      “是的,夫人一直是右手使筷子。”小瑾道。

      “那么夫人刚才为什么擦拭眼泪,喝水都是用左手呢?”倚正问道。

      被倚正问的哑口无言的成夫人连连后退,“我,我一时伤心难过,用错了。”

      “夫人的脸是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伤的?”林姬问道。

      “昨天是我买到了劣质胭脂给夫人擦伤了脸,这事大家都知道。”张富的脸色苍白,只觉喉咙发紧,大事不妙。

      “是吗?那胭脂还在吗?又是哪一家店铺买的,咸阳的店铺官家都会登记在册,你说出来听听,若查出来,官家也好叫店铺赔偿你。”林姬冷笑道。

      “不用了,这点钱我们不在乎。”张富觉得自己已经撑到了极限,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有店铺的名字。

      “胭脂已经丢了,那种东西谁还留着。”成夫人道。

      “其实,还没有,我还没来得及处理。”小瑾犹豫了一会儿,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盒。

      成夫人大惊失色,这正是那天那盒胭脂,刚要伸手毁掉,却被林姬捷足先登拿到手。

      她打开来闻了闻,眉间一簇,“这不是胭脂啊!里面似乎有一种药香味。”

      高魁突然起身,拿了过来,闻了闻,“这里面加了一种药粉,是用来涂抹在一些毒箭伤口上以毒攻毒的,很有效果,娟代给我用过,我们还拿去卖钱。”

      “只有娟代家有?”林姬问道。

      “没错,我肯定。”高魁道。

      “看来事情已经一目了然了,娟代小姐拿了胭脂给张老板,使得成夫人的面容有损不得见人,然后你们约好在这儿杀死成夫人,毁坏其面容,换上娟代小姐的衣服,因为你们身形相似,所以穿上一样的衣服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最后你自己再假扮成成夫人的样子,再叫事先约好的高魁来做替死鬼。”林姬目光如炬,气势逼人。

      倚正看着她,惘然目光一凝,但转瞬之间依旧尊贵威严,“摘下你的面纱吧。”

      成夫人已经两眼无神,默默的摘下面纱,果然是娟代!士卒首领二话不说将其缉拿。

      张富奋力反抗道:“你们敢,我是长信侯的门客,长信侯可是当今大王的假父,你们岂敢动我!”

      谁知那士卒首领不吃这一套,提起张富道:“秦律大如天,你就是秦王的门客也没用!”

      林姬看着被抓走的那对夫妇,还是有些不解,“不是已经答应让他嫁过来吗?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倚正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很深,“那你听听这个版本呢?娟代不想做妾,虽然成夫人已经答应了,但娟代认为做妾始终受制于人。于是便想出了这个方法。首先娟代激怒高魁,逼其说出杀死她的话,让他有杀人动机,其次让张老板带着胭脂给成夫人用。待成夫人面容有损后,第二日便以感谢她的贤惠之名带她来半月酒坊。最后娟代按照计划约高魁申时二刻来到这里,她自己申时来到隔壁房间,带上一套和成夫人一样的衣服。张老板哄骗成夫人来到娟代房间,娟代将其杀死,换好衣服开始假扮成夫人。等到高魁一来一切便顺理成章。”

      倚正的这番假设推论让林姬沉默了许久,轻轻一叹,“你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死者是娟代。”

      “先入为主就会忽略很多关键的东西,你不是也一样吗?眼见不一定为实。”倚正笑道。“而且……”他顿了顿,“为什么那个小瑾没有把胭脂处理掉呢?”

      倚正的话让她觉得一股彻骨的寒风从背后吹来,林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人心究竟有多深?”她怔怔道,看着倚正,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的目光变了。

      “人心究竟有多深不重要。”倚正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深,总是给人洞悉一切的感觉。

      林姬点了点头,她认同倚正的话,“是啊,人心简单时可以是一张白纸,复杂时浩瀚如深海,且瞬息万变,与其管其心不如治其行。”

      倚正眉间一颤,奇异的看着她,目光中似乎闪烁着灵动的光片。

      走出半月酒坊已经夜幕降临了。

      林姬幽幽叹气,“本来还想和先生对弈一局,没想到被这种事情搅合了,可惜啊!先生可别忘了欠在下一局棋呢!”

      “在下也很期待,但愿后会有期。”

      黑夜的街头,那抹白色的身影就这样逐渐在视线中消失了,但却盘绕心间久久未曾散去。林姬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异,并非说是男女之间的怦然心动,而更多的是似乎有一种契合感。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那说不出来的默契。总之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意外了。

      “姑娘啊!真对不起,今天车夫腿受伤了,我带他去治腿伤,就忘了知会您,您该不会一直在这里等吧?”

      一个俏丽的小丫头一路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林姬擦了擦子露头上的汗,“没事,就等了一会儿。”

      “姑娘你刚才在看什么呢?”子露大大的松了口气。

      “没什么,刚才看到一个男子腰间的配玉很精致就多看了两眼。”

      “啊?什么意思哈?”

      两人一说一笑的消失在了繁华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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