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之秦书》與政秦書

19、第十九章 姬林病危

　　“君上……”姬林咬了咬唇，眼神中晃过一丝犹豫。

　　嬴政走到她身前，“你要说什么就说便是，不用在我面前有顾虑。”

　　姬林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一直忘了找时间和你说，你亲政那天我听到嫪毐和太后说，曾经他找过吕相商量过扶持两个孽子之一上位的事情，但是吕相似乎没有答应……”姬林看了看嬴政逐渐变冷的面庞，“这件事，不知吕相有没有告诉过君上？”

　　“没有。”嬴政回答的很干脆，干脆的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姬林倒吸一口冷气，越发觉得身子有些昏沉起来。

　　夜太深了，嬴政定了定神，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些，缓缓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姬林点了点头，这事不能在多言了。细思起来实在太复杂，今夜就暂时松口气吧。

　　可没走几步，越发觉得不对劲……感觉身体的热度越来越高，整个人都炙热起来，呼吸开始急促，意识开始被侵蚀……

　　“君……”

　　姬林在身后没办法跟不上嬴政的步伐，颤抖白皙的手臂重重的拉住他的衣袖……

　　嬴政回身，才发现此刻姬林的面色绯红，眼神涣散……

　　“你怎么了？”他快速的从身后托住即将昏倒的她。

　　姬林的呼吸很急促，似乎有些透不过气来，摇了摇头，

　　“我，我也不……”姬林没办法说话，大口的喘着气，痛苦的抓住嬴政的衣襟……似乎被灼烧的十分难受……

　　“林！”嬴政大惊，一把抱起，大喊着：“来人。”

　　两人这般漫无目的的散步，此刻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又不准有人跟着，伺候的侍从不敢靠近，一时之间身边竟然都无人可用。

　　嬴政紧抱着痛苦的姬林沿着回廊小跑了好一段路才看见正在四处带人寻找他们的赵高。

　　“赵高！”嬴政大吼了句。

　　吓得赵高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又看见嬴政这幅火急火燎的架势……顿时舌头都不灵光起来，“君，君上这是怎么了？”

　　“别废话，给本王把夏无且叫来，快！”嬴政踹了一脚赵高，然后直奔内殿去了。

　　赵高机警，知道耽误不得，连忙连滚带爬的带人跑了去。

　　子露看见嬴政抱着这个样子的姬林回来，几乎吓个半死，啪嗒一下跪在床前，就开始不停的哭，“姑娘，姑娘怎么了？”

　　嬴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他此刻需要冷静，抓起子露骤然问道：“她回来之后生病了吗？为什么不叫医官？”

　　子露有些被嬴政认真的样子给吓着，哽咽着说：“我，我，我不知道她生病了，她从渭水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她也不回答，所以……”

　　那一定是因为郑国的事情心事重重了。嬴政想起那日她在营帐外穿着单薄布衣的样子，难道在渭水的时候就病了吗？

　　姬林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剩了艰难痛苦的呼吸挣扎着，床单被抓到一片混乱，忽然深吸了一口，似乎一口气难以提上来，而后便再也没了知觉……

　　“姑娘！”

　　子露扑倒，用力的摇着她的身子，但是都没有反应。

　　“不可能！”嬴政推开子露，一把抓起床上的姬林，扶着她的身子。看着不省人事的姬林，也许他不得不承认，就这么几个月不到的时间，她的出现就这样不知不觉，一点一点的渗透进他的意识里，就像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一样无法剥离。

　　“林……”他拨开她凌乱的发丝……

　　“君上！君上！”

　　赵高已经在一旁连叫了两声，嬴政似乎都没有反应。赵高一咬牙，壮着胆子大叫了声，“君上！夏无且已经来了。”

　　闻言，“夏无且”三个字才让嬴政惊醒了过来，立即道：“快，快招进来。”

　　夏无且医术高明，每次紧急情况都能处理的转危为安，但性格偏于内向，缅甸害羞，虽然很细心，但又颇为敏感。这次又是见到这么大阵仗，半夜叫他出来，急的他满头冒汗。还以为是上次他没诊治好。

　　夏无且半跪在姬林的床前把脉，又解开姬林的衣领看了看锁骨边上的伤口，“果然开始感染了……”

　　“为什么会这样？”嬴政问道。

　　夏无且想了想，“她是外出了吗？应该是许久没换药导致的，看现在这高热的情况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寒。”

　　“伤寒！那现在怎么办？”

　　“病势虽然凶险，但是高热发出来也是好事，待臣下开好几服药给林姑娘服下，药能喂进去，再看看情况。”

　　嬴政知道无且的性情单纯，他能这么说肯定是有把握的，顿时松了口气，“那你快去写吧，写好了赶紧让人熬好，本王在这里等着。”

　　夏无且起身告退。

　　嬴政回过身，将姬林的身子放平，盖好。静静地看着她。一定是在去渭水的时候生病的。但是没听她提过……那天见她的时候也没见到什么异常情况。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子露，林她回来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吗？”嬴政突然发问。

　　子露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姑娘回来就心事重重，我问什么她都不说。”

　　一定是因为郑国的事情在发愁了。郑国？嬴政突然想起来她说过自己在那遇见过郑国，也许是郑国会知道她是怎么病的。

　　“赵高，给本王传郑国来。”嬴政命令道，

　　“君上，现在已经是丑时了……”赵高小声的提醒道。

　　嬴政才发现确实已经很晚了，但他看了看躺着的姬林，现在不弄清楚这件事，他会一直这么焦虑下去，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思虑了一下还是道：“传！”

　　赵高不再多言。

　　没多久，郑国就被传至了瑶华宫。看到赵高亲自前来传唤，郑国还以为秦王是要反悔取他性命，一路殚精竭虑。然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姬林，整个人更加震惊了……他本以为林棋小兄弟是秦王派来试探他的人，而且知道自己是间人身份仍然不忘那日与自己的承诺令郑国铭感于心又愧疚难当于秦国。

　　可如今见到的竟又变成了一位美貌天仙的女子？

　　“本王深夜召你前来却有不妥，还望海涵，实在是本王有一急事想要问你。”嬴政谦卑的说道。

　　郑国见秦王如此谦卑的对待自己，心头又是一热，点了点头，恭敬的再次行礼道：“臣下乃卑贱之躯，无言面君，若能帮得上我王的忙，臣下万死不辞。”

　　“你和林是怎么遇见的？”嬴政开门见山的直说道。

　　“那天老臣忙着回去取点东西回营地，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位小兄弟正骑着马，身子晃晃悠悠的，嘴唇都干的开裂了，我在她面前时，她正问我要水喝，还没说完人就没了力气倒下去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那里走了多久，那一带极其容易迷路。我抱着她起来的时候，身子都冻成冰了，回到营地时，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喂了些水和当地农户人家抗寒的药物，没成想她居然能自己醒过来，精神头还不错，我就以为她应该没事了。”

　　郑国感叹，没想到病的这么重，那时居然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思维来试探他，真是不简单。

　　嬴政听的有些恍惚，那个时候就已经生病了？“那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他喃喃自语道。

　　“不是不说，是当时热度没有发出来，也没有现在这么难受，林姑娘大概觉得可以抗住。”带着熬好的药的夏无且正好走了过来，将药碗递给嬴政。

　　子露也跟着说道：“而且姑娘一回来就心思很重的样子，可能也就没想病的事情了。”

　　是，因为在她心里，她总是把他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心细如发的为他思虑着千千万万，而他呢？嬴政在清楚不过自己，他是一个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政事上的人。所以他可能并不是一个很体贴的人……

　　郑国看着躺着床上的姬林，忽然明白那日姬林来到水渠那的事情秦王是不知道的，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怀疑上自己的，但是一女子能为秦国为秦王做到这般地步……

　　嬴政接过夏无且手中的药亲自来喂，又看见郑国还规规矩矩跪在那，“老令先下去早些休息吧！”

　　郑国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姬林，还是忍不住感叹道：“不知道此女子是否是秦国人，如果秦国连一女子都能为国为君做到这般地步，秦人如此团结一心，又有如此深谋远虑的君上，六国恐怕真的要亡了……”

　　闻言，嬴政的嘴角勾出一丝微薄的笑意，低沉的声音道：“她是，她就是秦人。

　　郑国退去后，嬴政便一直喂药给姬林，因为身体太虚，所以喝的特别慢，他就这么耐着性子，一点点的喂着她喝进去，好几次喂不进去从嘴角流出来，来不及拿帕子，他都直接用手帮她擦去，而他觉得这些都很自然。事实上和她相处的每一次都让他感到自然，仿佛是早就认识的久别重逢……这种自然似乎渗透了血液，就像曾经在一起生活过许久，许久。

　　喂好后，嬴政小心的帮她盖好被子，此时已经快到寅时了，
　　他不得不起身，今天还有更多是事情等着他呢！郑国的事情可以不追究，可郑国背后的事情却不能不管啊！

　　“无且，她已经没有危险了吗？”嬴政问道。

　　“如果明天能醒过来就没什么危险了。”夏无且耿直的回道。
　　“如果？”嬴政挑眉。

　　“君上，病情很凶险，上次林姑娘的伤就没好全，这次又加上重伤寒，所以……”夏无且看着嬴政。

　　他知道无且从不会在他面前有所保留，这也是他喜欢无且的原因，嬴政叹了口气，“本王明白了，你留在这看着吧！”转身又接着对赵高道：“现在几时了？”

　　“回君上，已经是寅时了。”

　　“你去传王绾来我书房，本王有事要和他商量。”

　　赵高有些犹豫，这沸沸扬扬的折腾了一夜，实在忍不住道：“君上，您一夜都没睡了，是不是稍微休息一会儿？”

　　“一宿没睡怕甚？之前多少次了，还不快去！！”嬴政微怒的瞪着赵高。

　　赵高不敢直视，连忙低下头，退了出去。

　　嬴政又走到子露身边，拉到一旁单独吩咐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子露也一反常态，对嬴政格外恭敬起来。

　　稍微梳洗了一下嬴政便来到了书房，此时王绾已经在书房等候了。

　　早朝之前，嬴政想先问问王绾一些事情。

　　“君上召臣来，所为何事？”王绾问道。

　　“水渠是从元年开始修建，那时本王年幼，这件事情应该是交给了吕不韦全权负责，那么你说，这郑国是间人的事情，吕不韦知道不知道呢？”嬴政看着他。

　　王绾，和王翦年龄相当，在嬴政登基之前和之后的几年里，因为担任过内史避免不了和吕不韦有过接触，但位卑所以接触也不多。总体来说他和吕不韦的政见也不太一样。倒是一直和嬴政脾胃相投，所以他便一心要辅佐秦王亲政，嫪毐事件后直接被封为郎中令。如今君上这么问，王绾倒有些摸不着头脑，莫不是怀疑他也知道却不说？

　　“你就把你的想法如实说出来好了，不必想些乱七八糟的，本王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王绾大哥！”

　　嬴政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看他那愕然的表情就知道，大概是自己刚才说的话，让他敏感的联想到了曾经和吕不韦共事，然后开始一通胡思乱想的瞎猜。

　　虽然是私下，但毕竟王绾一向正经的守着君臣之礼，不似蒙恬那般随意，嬴政这么一叫他倒是很不好意思起来，
　　“快说。”嬴政催促道。

　　王绾思虑了一下，正色道：“臣下在和吕相接触时，并未察觉到水渠的异样，所以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直接指明，但即便如此吕相是这件事情的直接负责人，不管怎么样也是有责任的，至于他知不知道，臣下想这么大一项工程，又是吕相全权负责，以吕相的心思应该会做个彻底的调查才是。”

　　言下之意已不必在明言。

　　“此事，君上为何不去询问吕相身边的人？”王绾低声道。

　　“哦？你有举荐？”嬴政颇有兴趣。

　　“李斯，此人正在吕府为吕相做事，我与他有过几次交谈，他现担任小吏一职，对秦法颇有见解。”王绾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点头认同道。

　　又是这个李斯，嬴政眼眸一亮，道：“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