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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上心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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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床榻之上,唐毓感到胸腔波涛汹涌,疼痛之感顺着太阳穴直达脑后,半睁双眸,目光隐藏在睫毛之下,而那门前之人笑了笑,却觉得一定比哭都难看。
“唐毓,圣上他真的。。。”
不想说出那个字,程绍棠看向唐毓,那浓密的睫毛投射出道道阴影,看不出悲喜,他不敢上前,勉强道出几个字。
“休息会吧。”
索性闭上眼睛,唐毓向下移动身子,良久见门口那人依旧未动,才缓慢开口。
“出去!”
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撼程绍棠的心灵,他急忙转身,像逃一样跨出屋外,好像许久未接触空气一般,大口吸气,而蹲在门外的凌尘枫急忙站起身来,程绍棠刚要行礼,手臂便被抓住!
“免礼,唐毓他还好吧。”
主子自己是知道的,万事从心出发,天大的事情都可以面沉如海,看不出一丝波澜,如今那脸上分明写着焦急、不安、懊悔,程绍棠深知他对凌尘枫的重要,急忙回答。
“唐毓他。。还好。”
一听还好,凌尘枫一把推开他,就要进屋,程绍棠急忙拦截,劝说道。
“圣上,现在不能进去!”
“他还好,就不是最好,刚才朕昏了头冲出屋子,朕要去守着他,你退下!”
“唐毓刚刚休息。。。”
“朕怎会打搅他休息,我只要在旁边就好。”
指尖碰到门板,凌尘枫顿时停止了动作,猛然握紧拳头,他皱紧眉头,狠狠的收回手,迟疑着倒退了几步,冲着那紧闭的门,咬紧牙关,双眼折射出明亮而痛苦的光芒。
“你是说的对,你说的对。。。。”
不知下了很大的决心,凌尘枫缓慢转身,坐在了台阶之上,抬头看那淡云中的初日,依旧停顿在地平线上,舌头之上那伤口划过口腔,疼的他吸了口凉气,凌尘枫露出一丝苦笑,就在那日自己做如此过分的事情,唐毓都不曾咬自己,而那缠绵一吻,似乎有着太多太多的悲凉。
“今天的晨曦似乎比平时晚了许多。或许是老天爷都觉得朕的罪过无法饶恕,于是断绝阳光。”
“圣上,怎会有这样的事情,等气消了唐毓一定会谅解圣上的。”
“不管怎样,朕都感谢上苍,把挚爱还给了朕,朕曾经在佛主面前许愿,只要可以再次拥抱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吗,只是,为何是他受苦而不是朕?就算他不再爱朕,就算只能坐在这里守护他,也是好的!
回头,那目光变成春风一般柔和,在程绍棠的记忆里,主子只有手拿玉佩才会有这样的目光——
“唐毓说在受刑之前他来找过朕,可是我却想不起来了,莫非。。。”
脸色一变,凌尘枫挥起一掌,却被程绍棠抓在手里!
“圣上!”
“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在这里谈论国事吗,朕当时还笑言没有酒后误事,可真是没有误事!如果朕不曾喝酒,是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短笑了一声,凌尘枫放下手臂,眼神飘渺不定,阴云密布,一拳倒在台阶边缘,手上立刻出现一道口子!
“得知若寒被唐岳阳切断脚筋然后自杀时,朕真正体会什么是生不如死,以为可以为若寒报仇,没有想到却害了最爱的人,哈哈,绍棠,你说这是不是自做虐不可活?”
“圣上!怨不得你,这都是误会!”
急忙扯下衣衫一角,程绍棠把那满是鲜血的手包裹起来,凌尘枫却把他推到一旁,又用力锤下!
“保重龙体!”
“龙体?我算什么真龙?朕是刽子手,亲手毁掉最爱之人,害他受尽苦楚,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自认为是那种心如铁石之人,怕疼怕痛到了要命的地步,而现在却宁愿用身体的痛楚来缓解心灵的悲伤!
尘枫感到丝毫没有任何效果,心沉重到想要大声吼叫!
可是他却不能叫,因为他必须守护一个人,过去,现在,将来——
“圣上!听臣说,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这一切,唐毓是明白之人,他会理解的,如果他还有爱,你们定可以破镜重圆。”
顺着凌尘枫的目光看去,那一抹阳光已经布满大地,深吸口气,凌尘枫定定神,眼里逐渐出现锐利的光!
“朕明白了,去帮朕传旨,在养心殿以南的空地上修建一座宫殿,图纸我会亲自拟定。”
“臣这就是办!”
起身离开,程绍棠回头看那肃静的殿房,却也是一眼,便匆匆传旨去了,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几个宫女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凌尘枫急忙接了过来,没等宫女反映过来他便推开屋子走了进去!
听到有声音,唐毓警觉的睁开眼睛,见是凌尘枫便重新闭上。到床榻旁,凌尘枫看那睫毛微微抖动,知道没有睡熟,便坐在榻边,双手捧住铜碗,感觉那温度是否适合人服用,而那滚烫的感觉使他皱皱眉头,望向那棕色的汤药,眉头皱的更加紧密。
不知是和药物天生相克,从小便碰不得它,有几次病重被强灌却被自己吐了出来,而这恐怕是自己最大的禁忌了吧。
屏住呼吸,凌尘枫迅速把碗放在嘴上,抿了一小口,一股气伴随着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他急忙气较丹田,生生的咽了下去!
不能吐出来,如果自己吐了,唐毓定会觉得无比苦涩而难以下咽吧。
他看向床上之人,汤药如此滚烫,还好自己先试,舔舔被烫到发麻的嘴唇,那火烧的喉咙似乎在抗议着,而凌尘枫却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
端至脸前,他小心的吹着气,勉强自己忍耐扑鼻而来的中药气息,良久,他用手感受着,好像不像先前那么烧手了,想要轻轻叫醒他,却觉得还是不放心,迟疑着,又靠近嘴唇!
“凌尘枫!”
以为自己装睡他便会离开,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举动,而那回忆似乎涌上心头,唐毓睁开眼睛,动动手指,凌尘枫急忙把碗交到左手,身子向前勾住他的腰间,向上用力——
只是动动手指,便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这样的默契确实不同寻常的,而此时却好像在铺满冰薄的路上添加了些许的雪花,把心映衬的更加寒冷。
“唐毓,把这个喝了。”
咬住嘴唇,自己知道他是好意,而这样就是缓解哮喘之药,而自己却不愿受他恩惠,唐毓淡然道,“这是什么?”
故以问出口,而那凌尘枫想都不想便回答。
“是治疗你哮喘之药,喝了你会舒服一些。”
那金黄色的铜碗冒着些许热气,仿佛都飘进眼睛里,唐毓摇摇头看那目光里都是坚决,凌尘枫继续吹着汤药,等觉得温度示意稍微便端到自己嘴边。
“来!”
把头侧向一旁躲开铜碗,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微笑却没有丝毫快乐的笑容,却看的凌尘枫愣了片刻,像是自言自语,却字字清晰。
“如果是毒药,奴才便喝下去,而着哮喘之药,已经停了几个月了,何必又要浪费皇上的银子做这些无用的事?”
“不要说银子,就是倾其所有也要治好你的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此病是天生带来的,我又何必治好?况且亲人挚友都已离逝,我又何必在意自己身体?”
握紧铜碗,凌尘枫轻动手掌,盖住唐毓冰凉的手指,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的热度可以传递到他身上,给与他温暖和安心,而自己也明白,有些东西是再也消失不了的了,他说这样的话,无非是叫自己心疼而已。那颗心真的结结实实的缩紧着,全身细胞都在互相撕咬,告诫着自己所犯的罪!
凌尘枫看那黑曜石般的双眸中依旧没有一丝波澜,连温度都消失不见,而那微笑却恰到好处,曾害怕看不到他的微笑而惶恐,如今倒是希望他可以冲自己凶向自己吼,而不是这样平静的对话。
比起愤怒,这种淡然更叫人难以接受!
“你还有我,为了我。。。珍惜自己如何?”
说的没有底气,而那微笑似乎更加明显,却没有言语,眼神里分明写满了轻视,保持着端碗的动作,凌尘枫感觉温度逐渐冰凉,而太医的叮嘱还在耳边,咬咬牙,凑近唐毓,在耳边轻声道。
“算我求求你,喝了它!”
眼神忽然一变,唐毓猛然扭头,脸颊却不小心碰到了凌尘枫的唇,他急忙向后闪身,却见那倔强之人满脸通红,求这个词对于自己难以启齿,而对于眼前之人却也是一样的,如今却对自己说了,而自己的心,那重重敲打着的是什么感觉!
“求别人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如愿的,而强行便可以,你是练武之人,我自然反抗不过,不要说喝药了,何事都可如愿。”
“。。。毓儿。。”
看他灰了脸庞,唐毓道,“奴才罪该万死,忘记您连强都不需要,只要下旨奴才就会去做。”
“好,好!”
凌尘枫把心一横!
“朕命令你,把他喝了!”
说罢站起身来,“凉了,我——”
话没有说完,却见唐毓向前一探身,把碗夺入手中,凌尘枫急忙回抓正要制止,只碰到碗边,却见他一扬脖喝了个干净!
“奴才遵命。”
“药凉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只是药而已。”
凌尘枫痛的握紧拳头,控制自己不把他紧紧抱在怀中,笑声安抚道.
“毓儿,在你面前还谈什么九五之尊,如果这样算来,我该给你下跪才对,如今我说什么都是枉然,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定当满足。”
那双眼睛亮了一下有顿时陷入黑潭,唐毓看凌尘枫的深情似乎极其认真,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凌尘枫急忙抓住托起他的面颊!
“只要我做的到,要我命都是可以的。”
“奴才怎敢要您的性命,如果皇上所言是真,那么——”
欲言又止,唐毓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道,“放我走。”
“走?”
似乎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凌尘枫眼底出现一片迷茫,随即转为惊叹,悲伤,坚定,以及缓慢的摇头,只是一瞬间,自己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不,不要离开我,除了这个,我可以答应你所有!”
唐毓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之上,目光落在自己低垂的手臂之上,果然如此,自己何苦又相信他一次?!缓慢的自言自语,自己不屑他的心疼,而自己的心真的不会再疼了。
“皇上把我留在身边,莫非害怕我一个残废去到外面会作出什么事情危害到你不可?!”
“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能误解我!”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我已经是你的奴才了,怎么可以随便离开主人。”
唐毓抓着铜碗的手指划过铜臂,猛然推开凌尘枫,凌尘枫被推的向后猛退几步,却听到哐当一声,那碗已经落在了他的脚下!盯着那旋转着的碗,凌尘枫愣在了原地,唐毓皱紧眉头,朱砂隐藏在双眉之间,自己为何还不忍心,不然怎么不舍得扔到他面容之上!
一种冲动之力使他移动身体,想左侧翻滚!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毓儿!”
“皇上,奴才要回小屋去了!”
“那里怎么可以住人!宫殿正在建造中,再此期间你先和我住在一起?”
抱住挣扎着的唐毓,凌尘枫想要把他重新抱上榻去,唐毓却抓住榻柱,无奈他蹲在原地,却不肯放开怀里的唐毓,连个人僵持着,过了许久,大滴的汗珠顺着;凌尘枫叶的额头滴下,却没有丝毫松手——
“凌尘枫,做戏到如此,你又何必?”
看那细小汗珠不断滴下,唐毓放下那冷峻的笑容,凌尘枫却回了他一丝微笑。
“月携带落桂相盈舌,染透枫叶带雨愁,雪映寒霞红似火,骗的梅花迎霜开,风邀夜露轻如梦,瞒得月色探菊来。我已经放过一次了,挚死绝不放手!”
那诗,唐毓最熟悉不过的,在那冰雪季节,自己面对握剑的他,低吟出口——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叹了口气,唐毓缓慢的松开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