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阴炽盛

15、回寻

　　“将军，晚膳已经准备妥当，可要摆放进来？”顾东城小心的观察着楚将军的神色，问话也问的格外小心，想近日楚将军脾气诡异，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来，只想着也许是突然从战场上下来，一时不太适应的过。
　　可能打胜仗，又能活着从战场上退下来，哪个不是欢天喜地，可将军不是不乐，只是乐的太少，随即就跟潭冷水一样静下去了。
　　楚将军愣了愣，这才从窗前回过身来，随意的摆了摆手，连声都没出。
　　顾东城布好饭菜就带着人下去了，走到大堂正看见一伙人摆酒摆菜，想是要大醉一场的样子，热闹倒是热闹，只是——
　　“明日还要赶路，今日不宜喝的太多。”
　　“俟，就你婆妈的紧，战场上命都拼过来了，这时候还怕倒在酒坛子上不成，喝不喝是你的事，少管。”胡奔拎着个酒坛子，放到桌上。
　　“你这人——”顾东城最听不得胡奔的嘲讽，正打算回敬过去却被中年儒生岔开。
　　这也是惯例了。
　　“好了，好了，将军的饭菜送过去了？”
　　东城点了点头，也跟着坐了下来，又听旁边一声嘟囔“这酒忒是淡出鸟来了。”正是心急拍开酒封的胡奔。
　　中年儒生也为自己倒了一碗，抿了抿，味寡而辣舌，勉强入口而已，是以也跟着摇了摇头。
　　“要想喝好酒，还是等明日到了下単吧。”
　　他这话却勾起众人心思，胡明萧冲着酒盏发愣。
　　“你们说将军怎么就突然改了主意，要在这地方停一晚呢？”再走三里就是下単，早就派人去把驿站打扫好了，行程也是早已安排妥当的，谁知道临到了这里，将军突然改了主意，这几万大军在这里一停，可没少吓到地方官。
　　估计下単那伙子，这时候也心里头乱扑腾呢。
　　“将军的意思，哪是你我可以揣摩的，喝你的酒吧。”中年儒生笑着打断，如果他没猜错，这乌龙岭想是有些门道的。
　　只不知道将军在这里有什么故旧，让他如此迟疑不定了。

　　“别动”楚将军将竹篾弯折，插入早先挽好的环中，这般再糊上纸就是一盏灯笼了。
　　楚檀讪讪的收回手，心想着摸一摸又不会坏，怎就如此小气。
　　这般想着不由又抬眼去看楚将军，婉转眉目，英挺鼻梁，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好看，看着看着又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碰的却不是灯笼，而是楚将军的脸。
　　入指温热，似乎瞬间烫至心头。
　　梦易换，入景又是一番模样——
　　细细杨柳决堤，画舫乌船行上，载歌载酒，烟雨朦胧舟上。
　　楚檀打扮的体面，和将军般穿了丝制的袍子，袍子上还有些细碎花纹，看起来倒有几分富贵文雅之气。将军掀开竹帘，回头去看，入眼的就是这幅模样。
　　“沐猴而冠”将军摇了摇头，楚檀却是不服。
　　也不揪扯袖子了，站直了身子，学着楚将军的样子，把手背在身后，走了几步，这是给将军看的了。
　　可不知脚下绊到什么东西，带着圆凳一起倒了下去，弄出好大声响。
　　楚将军不由笑出声来。
　　这一笑，却笑醒了梦中人。
　　猛然从桌上直起身来，楚将军唇边似乎还留着那一抹笑痕，拿手摸了摸，却已经是僵在脸上了，手落下来的时候，便又如潭水一般消失的没有半点痕迹。
　　推开房门，一阵冷风袭来，明明不冷的夜，却突然升起一股寒气，末了还散不干净。
　　听到响动，守卫在附近的兵士忙过来查看，见是楚将军立在中庭，慌忙弯身行礼“将军可有吩咐？”
　　楚将军愣愣的看着掉在地上的酒壶，脸上表情微微颤动，似乎忍受或抑制什么一般。
　　三年前，时局未定，此时朝中倚重于他，种种危险似乎已远去了，他能按自己的心思办了吧，纵使将楚檀带在身边也当无碍才是，不过一个浑人，谁会把他放在心上。
　　似乎打定主意，楚将军酒意清醒过来，回身命令道：“大军在此停留三日，我要去乌龙岭一趟。”
　　天边月落，似乎隐隐泛白。

　　楚檀将剁好的肉块放入盆中，直到拿盐腌透了，才放入锅中蒸煮，色香味自然比之平常要好上许多，若换了其他时候，这楚檀自然是不会放弃如此好物。
　　可如今——
　　楚檀将肉分成三份，楚将军那份自然是最大的，其余的自然是楚檀的，再剩下的那些是稍带给旁边那个牌位的。
　　毕竟这边鱼肉，那边空荡荡，看起来实在不好看，不过既然是稍带，那也就是比平常供上去的稍多了几块肉罢了。
　　说可怜，自然还是可怜。
　　鱼和菜同样也是按这样分配的。
　　最后划上三柱青香，算是祭奠了将军亡灵。
　　“楚二，楚二，城里稍的口信，说有个叫柳伶的让你去一趟。”

　　“四面环山倒是个好地方”只是山矮了些，呃，这树也矮了些。中年儒生捻了捻胡须，实在提不起半点诗性，纵使他想说些好话，可对着这山这树，也只能默不出声了。
　　东城偷偷去看楚将军，他实在不明白，让几万大军在那边等着，就为来这破地方？
　　“咳，将军，前面就是乌龙岭了。”
　　楚将军心情似乎不错，点了点头，骑着胯下宝马就往前去了，顾东城等人赶紧跟上。
　　只是心里摸不准楚将军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早上他们接到的只有一句话，两个字——接人——
　　可这要接的究竟是什么人，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你这死人，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看我？”柳伶一见到楚檀，上前就揪住了楚檀的耳朵，顺着弯的拧了一圈。
　　“痛、痛、痛。”
　　“我又没用力，你是吃了什么疯竟然往那兵荒马乱的地方去，可知道我有多担心，眼皮子整天一跳一跳的就怕你个死性出事。”柳伶说完还拍了拍心口，如今见到楚檀回来，自然是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
　　“你叫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好事”柳伶这才想起正事来，扯了楚檀就奔到老鸨面前。
　　“妈妈，这人要帮我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