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阴炽盛

14、埋骨

　　“公子，小公子尚且年幼，公子照顾起来怕是不方便，就让婢子留在身边照顾几天吧。”女子巧笑倩兮的说道。
　　楚将军想了想，似乎也当真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方才妥当，便应允了下来。
　　许是心情好，女子又是个会说话的，便多说了几句，言谈之中多是轻松，外人看来倒也舒心惬意。
　　“婢子是否就留在这边，小公子也可在公子身边陪伴，公子想小公子的时候就能看见，这样不是方便的多？”
　　“小公子这几日可是长的快的紧，公子若不日日看着，怕是要错过去了。”
　　楚将军去打量怀里的孩子，可不是长大许多，这才几日不见又是一番模样了，想想错过的日子，当真是过一天就去一天，再想看，哪还有的看。
　　不由有些可惜。随即又想起楚檀来，琢磨着无论是情是理仿似都该给他见上一见才是。
　　这么想着，就想点头允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闯了进来。
　　“将军，蛮族犯境，乎尔齐亲帅二十万大军来攻——”
　　楚恒一惊，站起身来，双手不由收紧，怀中婴儿啼哭出声，似乎为即将到来的血战悲鸣……

　　楚檀回来的时候，将军早就没了踪影，只在茶杯底下压了张纸，写着：
　　暂且还家，三年必归——
　　楚檀抱着的米掉在地上，他知道这是将军走了，愣了半天僵着身子追出去，只听到锣声处处，似乎整个城里的人都躁动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楚檀拉住个人。
　　“还能怎么，要打仗了，能走的都快走吧，只不定明天这城就不是咱们大卫的了。”老人推开楚檀，战战巍巍的跑进人群里，不知道往哪去了。
　　将军该不会是舍不得功名，上战场去了吧，楚檀这么想着，不由往城墙那边望去，正看见一队士兵往那边赶去。
　　残阳下照，似乎沐上一层血色，将这一整个城都笼在里面——

　　大卫四十二年，春，夷人入边——
　　同年秋，乎尔齐攻环邵，败走筑余——
　　翌年冬，攻潮翰，胜，然败损亦多，无力再攻——
　　卫军休整，再补兵源，预备来年大战。
　　大卫四十四年，秋，乎尔齐死于涧下，败而退走——
　　同年冬，蛮境大雪，夷人撤兵——
　　历时三年，终有休止，蛮人自此时无力入侵。
　　卫大胜，大将军楚恒还朝，朝中沸腾不止——

　　楚檀将坛子捧回家，和牌位放在了一块，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炷香，划了划烧给了将军，又摸了几个果子馒头摆了上去。
　　泪珠子大滴大滴的往下砸，伸手摸了一把，才知道自己哭了。
　　摸摸心口，一阵阵的抽疼，想许久他都没有这么伤心过了，本以为照他的性子这一辈子也就只伤心那么一回罢了，谁知道这辈子还能尝到这感觉。
　　也不知道是老天可怜他，还是有意要看他出丑。
　　楚檀是最不在乎死人的了，死都死了，再哭再喊也不当用，还不如人活着的时候好生供着，死了多烧些纸钱，不让人在地府里受了冷暖就是了。
　　楚檀深吸口气，窝回床上，蒙上被子就大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那原本纹丝不动的被子颤了两下，随即便听到些呜咽声。
　　楚檀裹在被子里咬着牙，睁着眼，直到把嘴唇咬的疼了破了，尝到铁腥味了，才知道他自己究竟还是感觉委屈了。
　　他这三年，算是白等了。
　　写的那一封封的信，只不定楚恒都没看着，托人送去的东西，估摸着也都没到预计的地方，要不然人死了这么久，他怎么现在才知道……
　　死了两年的人，他直到第三年才收着骨灰坛子，那他这两年来，岂不是白白盼着等着了，一想到将军原来已经走了两年了，楚檀就感觉心口闷的能闷出血来。
　　想想两年前，他不过刚刚从边关赶回来罢了。
　　还日日在家里盼着，还想着将军会不会早回来，却不知道，原来那时候人已经不在——
　　楚檀越想越悲，越悲伤就越难受，最后终究是受不了，到牌位前抱了骨灰坛子窝在地上，方才觉的好受了些。
　　想着明天要给将军作个牌位，还要找块好地方将将军葬了，也好让将军入土为安，总好过人都去了两年了，还要在人世里晃荡，也不知道能不能投个好胎……
　　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手里的坛子，抱的紧紧的，却总感觉空的慌，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这么个小坛子，让人不习惯的原因。
　　楚檀想着三年前的事，想着和将军在石桌上吃饭的事，想着和将军在院子里耍的事，想着想着又想到刚遇到将军的时候，那时候将军浑身都是血，看着都像是活不成了，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也分不出哪个重哪个轻，便只是流血，怕也足够把血流干了，这次将军真的死掉了，却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倒在地上把血都流干了。
　　想应该痛的紧才对——
　　想着想着天边就开始泛了白，随着就有阳光照了进来，暖暖的，也不知道将军在坛子里能感觉到不能。

　　春三月，放马扬鞭——
　　“将军，前面就到乌龙岭了，再走七里就是苏阳。”
　　楚将军看着眼前的山，一个个堆在一起，罗列在官道两旁，个个都跟狗啃过的馒头一样，壁面上参差不齐，穷山恶水指的便是这般风景吧。
　　“这山当地人都叫馒头山，土质过于疏松不利耕种，又因为矮了些，看起来倒像是坟包，所以风水也不好，住的人也少了些，只在往东三里处有座小城，城外散落了些小村子。”
　　东城见楚恒注视着周围的山垛，便解释着说了两句，旁边随行的几个副将，见此跟着调笑道：“东城果然不愧是勘察地形的好手，想不到即使是这等小地方都了解的如此清楚。”
　　“我也是曾经来过这里方才知道些，哪有你说的那般神。”
　　“来过这里？”众人一奇，往周围看了看，除了馒头山还真没看出什么来，不由想东城一个将军，闲着没事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探亲不成？
　　“嘿嘿，俺看你是在这里养了美娇娘，所以才趁着空子来这里出小差。”胡奔本就是个嗓门大的，这么一说，众人立即就听了见。
　　不由都沾了笑意，顾东成立即就绷红了一张脸，瞪着胡奔就叱了一声“你个没遮拦的，休得胡说，污我名声。”
　　“那你脸红个什么？”
　　“你——”
　　“俺什么？”
　　眼见着两人就要闹起来，众人忙打了个哈哈，顺势将两人分开，若真让他们在这里闹起来，他们还怎么赶路，这天可是快黑了，难不成让大将军睡野外不成？
　　“这话别人说也就算了，胡将军可是说不得。”一个留了三尺美鬓的中年男子拈着胡须笑道。
　　众人不解看去。
　　“为何俺说不得？连你个读书的都要帮着那家伙不成？”
　　“哈哈，胡将军可还记得四年前的事，想当初胡将军和我，还有李将军和东城将军可都曾来过这里的。”
　　“想来东城将军说来过这里，怕指的也是四年前的那一桩事。”
　　众人听他一说更加惊奇起来，想这几人一直为楚恒重用，身份地位自非一般，是何原因让这几人都来这小地方？
　　“军师说的正是，想当年我们四个可是没少在这地方打转。”东城笑着点头，三年战场厮杀，早就把他的棱角磨平不少。
　　“俺想起来了，你们说的是当初将军失踪的时候。”胡奔一拍额头，恍然道，随即又看了看周围，便更加确定了“俺说这里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当年一得知楚将军失踪的消息，他们可是吓的半死，细细翻找了几个月，哪能看着不熟悉。

作者有话说

　　我想日更是不可能实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