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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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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我叫邹耀,家住邹府。”
这小小的孩儿衣着华贵谈吐不凡,在一群孩子之中是最为惹目的。
“若诸位将我送回府上,家父定赏金千两!”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唐元故作质疑道。
与他相处这两日,唐元算是摸出了这位邹小少爷的小尾巴。
“还不如将你扒光卖了!你看看这身衣服,这玉佩,这金锁,得值不少钱。”
唐元拿他打趣,一边说着一边还扯扯他的小辫子。
邹家小少爷红着气鼓鼓的脸:
“诸……诸位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邹府是名门大户,镇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看他急了,唐元得逞的捧腹大笑。
“汤圆,别吓他了。”
有柒走近邹耀身前,弯腰与他对视道
“你家怎么走你记得吗?”
满脸通红的小人儿大力点着脑袋:
“将我带到城门,我就知道路。”
“真是个省心的孩子。”
有柒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脸。
“这位姐姐一看就是善心人!”
这五六岁的小儿竟叫自己姐姐,估摸着自己的年纪,叫姑姑也不为过。
谁叫她有柒长着一张与实际年龄极为不符的脸,若不与人说,所见者都以为她不过桃李年华,其实她都快是半老徐娘的人了。
江湖女子重于习武强身健体,每日都勤于练功,身子容颜自会看上去年轻不少。
这是曾经蛊师娘娘告诉她的道理。
…
唐元留在青原山居,照看其余的孩子。
有柒与卫斩下山送邹耀回家。
一路上,这小娃娃聒噪得很,一会儿夸“柒柒姐姐貌美无双!”一会儿闹着要背要抱。偏偏不上卫斩的身,就是要亲近有柒。连哄带骗的才把他挂在卫斩的背上,随后立马呼呼大睡起来。
寻到邹府已是黄昏。
看门见失踪已久的小少爷回来了,中气十足的大呼道:
“小少爷回来了!小少爷回来了!”
那声音足以响彻整个邹府上空。
有柒二人被管家以及几个衣着精致的仆人,恭恭敬敬浩浩荡荡的请进了邹府。打进了邹府大门起,有柒的眼睛就瞪得像铜铃一般,这红木雕花,那翡翠镶器,富丽堂皇的府邸简直跟王宫有得一拼。
“多谢二位恩人,救在下幼弟一命。”
迎上来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翩翩公子。他身型清癯,拱手作揖时,手背上的筋脉清晰骨骼分明,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
他狐狸般的眼睛自始至终未从有柒身上挪移。
“在下邹凡。”
他的笑颜中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以及百般纠缠的暧昧气息。
旁人看不出,她有柒识人无数,早就把他的小心思真真切切竟收眼底。
“举手之劳而已,邹公子客气。”
要是放在其他女子身上,她们都会羞红了脸目光闪躲起来,见有柒丝毫不回避自己的眼神,邹凡愈加对她生了兴致。
且不说有柒貌美实属方圆百里之上乘,更不似闺阁小姐般纤瘦羸弱,她恰好丰腴,肤体紧实。
邹凡厌弃极了那些大小姐们病恹恹的雪白肤色,而有柒习武之人风吹日晒显现而出的些微深色的皮肤下透着红润,让他垂涎不已。
偌大的邹府除了先前迎接二人的几个奴仆外不见其他,原是都奔走于寻找失踪的小少爷,就连邹老爷邹夫人都亲自驱车赶往百里之外寻人,邹凡派人传信弟弟已寻回的好消息。而后热情邀请有柒二人今日留宿于此。
并不想因此耽搁太久时间,有柒本连声婉拒。却终究抵不住邹凡的盛席相邀,决定留在邹府吃个便饭再走。
看那满满一桌丰盛的山珍海味,有柒感叹这趟着实没有白来。
“这是珍品油鲍,柒姑娘尝尝。”
邹凡扶起衣袖,起身将菜夹到有柒的碗里。拿着筷子的手似有意似无意的轻触了有柒的指尖,又不紧不慢的收了回去。
有柒看着他这一连串刻意动作也不诧异,反倒是饶有滋味的欣赏起来这个邹大公子的花花肠子。
碗里的肥美鲍鱼实在勾人,客气一声后,有柒操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只见那邹大公子轻笑一声道:
“柒姑娘可真是孩童性子,都吃到嘴边了。”
话还未说完,邹凡再次起身,拂袖抬手,想为有柒擦拭去唇边的污渍。
一旁的卫斩猛然生了要挡住他伸来之手的想法,然而理智将他的下意识狠狠抑制住。却未想到,邹凡的手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有柒用筷尾处夹住了邹凡是手腕,半路阻了他伸过来的动作。
“邹公子太客气了,不必劳烦,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有柒伸出拇指轻拭唇间。
被筷子夹得吃疼,邹凡眉间紧皱,窘迫的将手收了回去。
论样貌这邹凡也能称得上是相貌端正,比起那什么秦公子更是英俊了许多。
她有柒痴心貌美男子,竟然会拒绝邹凡的亲密举动。
卫斩心生疑惑,却也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柒柒姐姐与大哥好生般配!柒柒姐姐留在我邹府做我嫂嫂吧!”
邹耀推开奶妈子喂食的汤匙,不顾嘴里塞满饭粒,高声欢呼道。
邹凡也不恼,假意训斥着弟弟没规矩,宠溺的摸了摸邹耀的小脑袋。
有柒似是没把他话入耳朵,自顾自的擦着嘴,她转头对卫斩道:
“我嘴上,可还有脏污?”
卫斩抬首,与她的目光交错。
她看他的眼神,总是清澈见底一眼望得到头,不掺杂其他,明明白白的藏着化人心的东西。
那是何物?那是何意?
卫斩捉摸不清。只是这个眼神只在看他时才会显露出来。
卫斩回过神来,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一侧嘴角,示意她污渍的位置。
“小相公,你帮我擦嘛。”
有柒略带娇柔,转面又一副小娘子的模样。
也料到卫斩必不会动作,有柒直接一把抓起他的手,用他的手背往自己嘴边抹——
卫斩被她的动作惊得愣在那,也不抽回手,而是任由她胡作非为。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放下卫斩的手,有柒整个身子倾了过去,靠得更近了些。
“我不能当你的嫂嫂,你柒柒姐姐早就已经和你卫斩哥哥成婚了!”
听了这话,邹凡才正眼瞧去坐在有柒身旁的男子。
他从一进门,就一言不发的跟在有柒身后,脸面上从未生出别样情绪,虽身形高大也未引起他注目。他以为这男人只是有柒的随从侍卫。没曾想二人不是主仆,而是夫妻。
此时,黑夜里下起了雨。雨落声渐繁渐密,伴着雷鸣砸了下来。
“人不留客天留客,看来为二位准备的客房派上了用场。”
少女尚可,为妻更佳。
邹凡可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邹凡所阅女子无数,鲜有能逃脱他掌心之人,有柒也不会例外。
天赐良机,她今晚定会是自己的盘中之物。
…
邹凡邀有柒于书房,有柒本是拒绝的。
一听是作画,有柒来了精神。
丢下一句“小相公,我去去就回!”就闪没于雨夜之中。
邹凡也是意外,本以为这个借口对她毫无作用,不想没一会儿,有柒就出现在他的跟前,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期待。
他不信,眼前的女子对他没兴趣。不然她为何抛下丈夫夜里与别的男子单独私会。
想到这,邹凡邪魅勾唇一声轻笑,满面看透一切的表情。
“邹公子还会作画?”
有柒已经一溜烟的跑到了书桌前,翻翻纸张书册,又举起精雕毫笔仔细端详。
她在矜持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真以为他邀她来作画?
邹凡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起自己更在意那些笔墨纸砚的女人。
“作画可修身养性,早年家父请来名门画师教我……”
邹凡脚步轻缓,慢慢靠近眼前的猎物,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惊得她花容失色。
“若卫夫人喜欢,此笔赠予你可好。”
有柒对那毫笔爱不释手。
这富家公子使的玩意儿就是不凡的,其中雕琢的精细程度堪比她繁玉堂的尚品木雕发簪!笔头处她个门外汉是分辨不出优劣来,但是摸上去可比汤圆随身携带着的柔顺了不止一心半点。
本想着向邹凡讨要两件像样的画具,回去送给汤圆,那孩子一定会高兴坏了。
还未等自己开口,这邹公子就主动询问,真是正中心意。
“那就多谢邹公子了。”
有柒一把将笔塞于腰间,心满意足的笑道。
此时,邹凡已双手撑于书桌边沿,将有柒囚在怀中。他凑近怀间女子的颈间轻嗅,被那淡雅的芳香迷的神魂颠倒,脑子里满是将她衣衫剥去的冲动。
“对了,我很喜欢卫夫人这个称呼。”
言落,有柒掏出豪笔,力戳邹凡眉间——
一阵剧痛,邹凡捂着眉心踉跄的退了几步,狠狠撞在身后的木架上跌坐在地,震得稳置于此的物件纷纷掉落下来。
“你你你——”
邹凡一手指着有柒,一手捂着瞬间生出红印的眉头。不知是痛的还是恼的,方才的儒雅公子气急败坏得语无伦次起来。
“我我我,我是你有柒姑奶奶!”
那邹公子似不死心,竟还想用强,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满目凶光朝有柒扑去。
有柒只觉得好笑。
别说气功了,她连基本功法都没使出来,只是单单发了个力,就将这小鸡仔似的邹公子打得四脚朝天。他还想来硬的,哪儿来的自信?
想来邹家公子常年欺压弱柳扶风的民妇民女,一向认为女子生就不敌男子。
这次算是生了见识,让她有柒好好给上了一课。
就在邹凡靠近有柒一臂距离时刻,有柒抬起手,狠狠的朝他脸上挥去:
啪——
这一巴掌说轻也不轻,说重也不重,刚刚是将他拍晕的力度。
那邹公子随即仰摊在地,眉间红心,一边脸的五指印鲜红夺目。
他翻着白眼,歪着嘴,唾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样子极为滑稽。
“长得一副好皮囊,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禽兽。”
嘱咐门外家仆,他们家公子刚刚劳累非常,现已在书房安歇下了。家仆们也深知大少爷品性,会解其意,纷纷退下。
有柒回到卫斩房中,本想掏出战利品献个宝,还未开口,却被地上的水脚印吸住了睛。
脚印一直蔓延至放落而下的床帐。
“小相公你快出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无人回应,房内一片静默。
有柒大步向前,将床帘猛地掀起——
几支毒镖向她射来。
她倾身后仰躲过暗器,头顶刷刷急速落下一片毒针。在她发功将毒针控住的同时,卫斩从她身后闪现而出,将剑抵在她的身后。
卫斩仅仅犹豫了片刻,他拿剑的手便再无动弹的机会。
“你心乱了。”她说。
有柒站在那一动不动,只是接着道:
“凭你不可能沾上一滴水渍,但你留下了一地脚印。你本可以处理掉一切你方才在屋顶窥视我的证据,但你没有。”
水滴从卫斩发间滴落,像是在回应着有柒的定论。
“你想将错就错引我上钩,却在关键时刻乱了心。”
她在胡说些什么,又在自以为是些什么?
卫斩心烦意乱,他的辩解声差些脱口而出。
从有柒受邹家公子之邀离开房门的那一霎,他就失了些冷静。
脑子里都是她满眼憧憬的模样,还有她对任何男人都能说出的那声“你真好看!”
对秦公子,对毒尊,想必对那邹凡也是如此。
定是如此。
这么想着,卫斩已动身跳于屋瓦之上,轻功矫步落在了二人私会的房顶。
她在与他论笔作画,她笑颜如花。
他竟离她如此近,近到都快合为一体,近到只要她一回首,她的唇就将贴了上去。
此时卫斩不知晓,自己牙关紧锁青筋暴起。他早已抑制不住想要一冲而下将剑刺于邹凡颅顶的冲动。
好在有柒出手,一招将那逮人制服。
她原是不愿的。
卫斩忆起呼吸,终于从紧绷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这才觉起,自己身在大雨之中,浑身湿了个透。
匿者湿体,如此低级的错误,他竟现在才察觉。
自己到底怎么了。
你心乱了。
如果方才只是失了意,那么在有柒说出这句话时,卫斩才真正乱了心。
“我就知道,你在吃醋对不对?”有柒转面对着他,笑得阴险。
“胡言乱语。”
看着眼前女子熟悉的调戏,卫斩的冷静逐渐回复到了身体里。
的确,他承认他害怕有柒心陷其他男子,害怕她只有他的眼里容了旁人。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要杀她。
若被人夺走她的注目,那么自己将失去守于她身侧的机会,失去她的亲近,她的信任。
那么,他的计划将彻底崩盘。
败得一塌涂地。
他必须杀了她,他必须让她只心系自己。
“雨小了。”
有柒推开门,望着夜空。
她转身,笑颜中溢出了潺潺情意。
“小相公,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