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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十

      “听说了吗,邹家那个大公子,嘴歪了!邹老爷请了各路名医都治不好。”烧饼铺的大娘摇着头发出啧啧声。

      “邹府真是撞了邪,前些日子小少爷丢了,好不易找了回来,大少爷的嘴又歪了。”馒头铺的老妇坚信定是什么邪祟所致。

      “那是罪有应得!”

      在一旁嗑瓜子的干果铺老板娘嗤之以鼻。
      “别看那大少爷长得人模狗样的,这些年搞大了多少黄花大闺女的肚子,也不给个名分,活活将那些女子逼死。”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三人感叹道。

      …
      “咳咳……咳咳咳……”大力的吸了吸鼻涕,有柒目光呆滞的坐在屋里的凳子上一动不动。

      “汤圆,还要多久啊。”她觉得头昏沉沉的,实在坐不住了。

      唐元对着精致的木雕画笔哈了哈气,用袖子仔细的擦抹一番,一会儿抬头仔细看看眼前的有柒,一会儿低下头去专心作画。不紧不慢的说:
      “都说了等你好些了我再给你画,偏不听。”

      要怪就怪山上山下一个似冬一个似春,那时明明山下还只是落着雨,一路上山,雨滴变成冰粒,冰粒又化为了鹅毛大雪,身上沁湿的衣物随着寒风结上冰霜。
      她一门心思赶路回家,不过是忍下了几个寒颤,竟还着了凉。

      如有柒料到的那样,那时唐元看到新笔眼睛都放了光,抱在怀里又是擦又是亲,宝贝得紧。要不是有柒提出让他为自己画张画像作为谢礼,保不准唐元要把笔供起来,尘封在腰间的竹筒里不知何时才得以见天日。

      “让我看看!”
      有柒迫不及待,她起身一把夺下唐元手中的画册。唐元被她这一时兴起的举动打断了作画思路,方回过神,就跳脚起来:“还没画完呢!还给我!”

      “怎的把我的眼睛画成了咸鱼干似的。”
      有柒皱着眉头极为不满。
      “之前把我画得像个二傻子,现在又把我画成咸鱼眼,汤圆,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她耷拉着肩,极为委屈的模样。时不时还咳嗽两声,甚是凄惨。

      “我哪敢对你有成见……”
      本手足无措想安慰几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唐元气鼓鼓道:
      “你何时看了我之前的画?”

      “你跟踪我那时在树上睡着了,手里捧着墨迹未干的画纸,我只是不经意翻了翻而已~”

      …
      屋里有柒与唐元的打闹声给白雪皑皑的空寂青原山点缀了些生气。

      在门前抖了抖披风上的落雪,卫斩睫毛间夹杂着些许冰屑,口中呼出层层气雾难以消散。
      他推开屋门道:
      “都准备好了。”

      庭院里是一辆马车。

      从奴贩手里夺来的马儿不舍拿去换钱,干脆成了她有柒的坐骑,取名有财。

      今日要将其余的孩子全部送回家去,特地配置的车厢本是用于平日采购之途,这次也算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唐元一边系着披风,一边小跑的钻进了马车里,孩子们见他过来,纷纷雀跃起来。几日是朝夕相处,唐元已经成了他们之中的孩子王。

      有柒半眯着眼,似是被白茫茫的覆雪闪了眼睛,又似千斤顶压在眼皮上抬都抬不起来。她双手无力的在胸前拽着披风绳子打结,一圈,又一圈,怎么都系不好。
      连卫斩已站在她身前她都毫无察觉。

      卫斩从她手中接过绳子,绑好绳结后将她的连帽覆在头上。

      “不用逞强。”

      与她的距离很近,卫斩低语声沉沉,刚好是有柒能听到的音量。

      “你在屋里歇息,我们去去就回。”

      他是语气不像在关心,也不似在嫌弃。犹如仅仅给出一个提议,是否按照他说的去做也与他毫无干系。

      “不要。”
      有柒拢了拢披风,直径从卫斩身旁走过,跳上马车坐靠在驾车位旁。

      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坐在外厢?

      “进去。”
      这一声对比之前显得严肃了许多。
      卫斩没有上马车,而是站在有柒面前喝道。

      有柒抬眼看了看他,有气无力的念叨
      “里面没位置了,我要坐在你身旁。”

      说没位置了是借口,主要还是想挨着他。

      “唐元。”
      听到师兄的呼叫,唐元蹦了下来。看了眼师兄,看了眼有柒,机智唐元会解其意

      “有柒大人您里边儿请!”
      唐元搞怪的做出店小二邀客的手势,本想逗有柒开心开心,她却不领情。

      “有本事就把我打倒扔进去。”

      若她不是司徒柒,卫斩此时早就把她扛起来丢到马车里,控住穴道让她动弹不得。的确就如她所说,自己做不到。

      她冷暖与否与我何干?
      卫斩无意多说,侧身跃上马车。唐元见眼前尴尬的气氛实在逼人,也灰溜溜的跑了回去。

      “驾!”
      随着喝令声,有财小跑了起来。

      山上的风还是锋利的,刮在脸上肤体上如刀割般的疼。
      身旁的男人表情阴沉,与那寒霜有的一拼。

      有柒挪了挪屁股,靠近了他几寸。见他并无动作,有柒更加胆大妄为了起来。
      她弯身掀起卫斩的披风,从卫斩握着缰绳的手臂下方一窜,直接窜进了他怀里。

      “你——”

      还好有财走的并不快,马车不算颠簸。卫斩又恼又无奈,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不讲道理又我行我素的女人。

      “你别要推开我。”
      她细声喃喃。“我只想与你近些,因为我知道,我与你亲近的时间不多了……”

      有柒搂住他的腰腹,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脯。淡淡道:
      “我怕不知何时我心软了,就真的把命给你了。”

      心脏如被钝器击了一击,片刻倏停。卫斩握住缰绳的手收紧了几分。
      他不敢低眸看她,他知道,只要一眼,自己便会摔落万丈悬崖,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身旁的男人看似冰冷,与那寒霜有的一拼,但有柒知道,他的心是软的。
      那里一江春水,那里柔情万分。

      …

      市集,肉铺老板把刀劈进砧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向自己扑来的儿子嚎啕大哭。
      田野,耕地的菜农连锄头也不要了,跑过去将孩子搂在怀中。
      宅巷,见到多日未归的幺儿,妇人抽起鞋底满院追着打。
      “死哪儿去了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

      马车里,还剩下最后一个孩童。

      那是一个看上去瘦弱的孩子,刚带回来时他穿着破旧衣衫褴褛,满面脏污像小乞丐一样。亏得唐元为他洗了两遍的澡,还把自己的衣裳给他穿上,才得以看清样貌。

      “这条巷子你可识得?”
      闻声,孩子从马车里探出头去。

      他左右瞧了瞧吸吸鼻涕,摇了摇头。

      “阿全,你的全名叫什么?我去打听打听。”
      唐元揽着他的肩,安抚道。

      “奶奶就叫我阿全,我只知道我叫阿全,和奶奶姐姐住在种着柳树院子里。”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扬声补道:“院子里还有阿黄!阿黄是只没有尾巴的狗。”

      “汤圆,你陪着阿全在附近寻一寻。”
      有柒转头看向卫斩:“你我分头找吧。”

      言落,本想直接轻功飞跃而去,但她停在那儿顿了片刻,又折回卫斩身前道:
      “别担心,这点小病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有柒分出了些余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卫斩点了点头。

      “你若有什么想说的,就与我说,别总把话闷在心里。”
      探出卫斩眼睛里藏了话,有柒坦言。

      说太多也不过都是无用之语,与其反对辩驳,还不如顺着她的意思,而后做出应对相应结果的行动。这样才能更迅捷的解决问题。

      “听你所言。”

      果然还是那么言简意赅,也不指望他长篇大论说些什么。有柒轻应一声好,便消失在了巷子里。

      从宅巷一直寻到街道,怎么都找不到院子里有柳树的地方。

      有柒停在一处屋顶之上,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她恍惚间似是看到了什么,蹙眉定睛于街巷之间。

      “他的人?”
      她自言自语道。

      街道里人来人往,几个素衣男子手持佩剑,一看便知是江湖之士。

      有柒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她从袖中抽出纱巾,遮于面部。似是在怕被什么人识出了身份。
      戴好面纱,有柒翻下屋顶,朝与忌惮之人的反方向跃去。

      刚落地没多远,有柒便瞧见脚下零零散散遍布着柳叶。
      沿着残落柳叶走去,是一座看似破败的宅院。
      院子的门大敞,门上的锁早已斑驳残损,只系着一根像是用来栓门的绳子,也不知是主人忘了关上,还是此处早已无人居住。

      轻轻将门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吱作响声。

      “汪汪汪——”

      还未等踏进去,犬吠声响起,把有柒惊了一个激灵。

      “是阿欢回来了吗?找到阿全了吗……”
      一个老人从屋子里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向前探寻着,看样子是目不能视。

      “你是谁?”
      有柒的身后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

      她回首,见那还未及她胸口的女孩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她手里捧着一包草药,疑惑的盯着有柒。没等有柒开口询问,那女孩惊呼一声匆忙跑上前去,扶住了将要绊倒的老人。

      “奶奶!您快回屋里去。”
      女孩搀扶着老人,万分焦急。

      老人双眼红肿,声音带着嘶哑,颤抖着:
      “找到阿全了吗?”

      “您别急,您先喝药,我马上再去找。”
      女孩带着哭腔哽咽道。

      “找到了。”有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祖孙二人闻声望去,只见那青衣翩翩的女子笑答:
      “找到阿全了。”

      …
      夕阳散落而下,院子里终于生起了暖意。

      阿全与家人迎来了团聚。
      祖孙三人紧紧搂抱,哭声与笑声融在了一起。

      “奶奶的眼睛怎么了?”
      阿全捧着奶奶的脸,心疼道。

      姐姐阿欢抹着泪,极为自责:
      “你不见了,奶奶日夜的哭,把眼睛哭坏了。都怪我,一直没有找到你。”

      生怕孙儿们担忧,奶奶轻声安抚着不碍事。

      “我把院子里的柳树卖了,才换来一日治眼睛的药材。”
      阿欢指着院子里的断木,委屈的让人心疼。

      意识到将阿全送回的人,奶奶扶着孙儿跪倒在地: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救回我的孙儿!”

      见此,有柒赶忙上前搀她起来,握着奶奶的手,连声安慰。

      踏出院门,有柒轻抚着停在门前的有财,似有不舍。

      “把有财卖了吧。”
      像是在征求意见,她望向卫斩唐元二人。“换钱给老人家治眼睛。”

      唐元略加思索,而后低头打开腰间的竹筒,抽出了那只华贵的画笔。
      画笔被布巾缠绕,他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解开。

      “这支笔,看样子应该比有财还要值钱。”说着,唐元将笔捧在了有柒面前。

      有柒哑然。
      她没有想到,这小子如此宝贝这只笔,竟会为了他人毫不犹豫的忍痛割爱。

      大大咧咧又热情洋溢,一身正气又心怀怜悯。
      看来比起卫斩,唐元更不适合当杀手。

      也罢,这师兄弟二人今后就由她负责,跟着她有柒吃香喝辣,不必再去铤而走险做那要命的活儿了。

      “够仗义。”
      有柒接过他手中视若珍宝之物。
      “等初春,我去林间寻雪兔儿毛,给你新做一支。”
      “外加红烧兔肉。”
      “自然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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