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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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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汤圆,他们就交给你啦。”
青原山居,侧屋里。
有柒笑盈盈的对唐元说。
看着满床东倒西歪的睡着几个孩子们,唐元脸上写着一万分不愿意。
有柒指了指躺在唐元身旁昏迷的孩子道:
“我封住了他的脉络,血已经暂时止住了。等天一亮我就带他去看大夫。今晚就拜托你了。”
唐元一声叹息,点了点头。
从屋里走出,有柒缓缓合上门。
卫斩站在一旁,背靠着墙闭目养神。
“这里没位置了,你只能和我睡一屋了。”
有柒笑得一脸奸诈,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连猜都不用猜。
卫斩半睁开眸,斜眼望着眼前这个得意忘形的女人,
“不必。”
说着,翻身飞跃而上,躺在过廊房梁上。
“这里尚可。”
一个力量从一侧朝卫斩冲去,将他推了下来,卫斩侧身一翻双脚平稳落地。
“你看,风太大了,直接把你吹下来了!”
有柒故作担忧的模样太过刻意,刻意到都不忍揭穿她。
“啧啧啧,真是危险。不如还是随我回屋里吧?”
这女人——
如若不遂了她的意,估计一晚上都不得安宁。
…
“你怎一直坐在凳子上,还是到床上来暖和。”有柒坐在床沿拍了拍被褥,招呼道。
得寸进尺——
卫斩坐在凳子上,腰杆笔直。他叉着手,闭目不理会。
抬手蓄力接住一掌,有柒从他身后袭来,卫斩回肘格挡,未想到下一刻不是攻击,有柒双手扯住他后颈衣领,用力往下一扒——
本以为可以一睹春光,然而眼前的一幕让有柒震惊在那儿一动不动。
卫斩的背部已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似被整整的扒下了一层皮,却又像肉一块一块被活活剜走,些许地方已然见到了暴露在外的骨头。
他当时该有多疼。
卫斩侧目见有柒愣在那再无动作,他将衣服拉上,也未言语。
“那么冷的天你整晚坐在凳子上,我这不是怕你着凉嘛。”
有柒的声音沉了下来。“你睡我旁,我不动你。”外衣都未褪去,有柒钻到了被子里,往里边挪了挪,空出了一人的位置。
她是害怕了吗。
也对,何人见到此番渗人景象哪有不怕的道理。
卫斩从不予人见到他的身体,他浑身早已没有一处完好。若被他人所见,一定厌恶万分。
他本毫不在意,却在此时突然生了些悔意。
他就不该跟她进来。
卫斩胸口闷得慌,他不愿多想,这样的情绪只会让他心乱如麻。
“睡我身边不是更方便暗算我吗?对不对?”
卫斩也不再反抗,掀开被子侧躺在她身旁,背对着她。
两人背对着背,中间隔着一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是谁伤的你?”
打破夜中宁静的是有柒。“你告诉我,我定将他千刀万剐。”
“都过去了。”
他淡然略过,话语间并不在意,就像只是伤了指尖不足为谈似的。
“曾经也有人如此伤我,但我打不过他只能认命。”有柒自顾自的说着。
“那段生不如死的时光刻在了我的命里,怎么都抹不去。即便那人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但是那种恨,早就深深扎了根。”
“我也多想像你一样淡淡的说一句‘都过去了’。”
她不似平常,初见她伤怀的模样竟是她提起了自己的过往曾经。
她的过去,不该是明媚的吗?
这世间竟还有她打不过的人?
回想她几次倏然转变,卫斩猛然明白了——
她恨司徒,或因司徒子待她残暴至极。
若真是如此,当年司徒子之死,身为亲徒的她并未站出来,而是一走了之,这完全可以说得通了。
杀亲师,夺秘籍,虐门徒,灭恩友。司徒子果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身负如此绝世神功,若不除,真是天下之大患。
“小相公,你可知,女子都体寒。”
有柒已又回复了原来模样,不知她又心生了什么诡计。
突然,有柒柔软的双手钻进了卫斩放于身侧的手中。卫斩浑身一震,倒不是因为她的手温度冰凉,而是过于亲密的动作让他僵在那里不敢动作。
见卫斩想将手抽走,有柒轻声细语:
“我不做什么,就是手凉,小相公你那么暖和帮我捂一捂好不好?”
正如她所说,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呼吸逐渐平缓,也没有再多的动作,安静的睡去了。
那么久了,她的手竟还如此冰冷?
睡意袭来,卫斩不知道,在自己意识渐褪的时候,他回身,将双手都覆在了她的手上,逐渐握紧。
…
天微亮,卫斩背着重伤的孩子与有柒一同下山寻大夫。
官道旁的一家医馆,那里的老医者与有柒熟识。他常为各路百姓游侠治病,小毒能解小病能愈,偶遇重症也只能摆摆手送客,也不是治不好,就是怕麻烦。
“多亏了你封住了他的脉络,不然这孩子早就见阎王了。”
老医取下扎在孩子头上的银针。“化不开淤血,故而醒不过来。”
“那该如何是好。”
有柒为那孩子掖了掖被子。“吃些活血化瘀的方子?”
“活血化瘀的方子我有,但这小儿的情况万万吃不得那些。”
老医抬起手摆了摆“恕老生无能。”
又是这惯用的招牌动作,看来这孩子的伤着实非常棘手。
老医麻利的收拾着器具,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道。
“柒柒姑娘可以去药王谷遗址转转看,或许能为这孩子寻到一线生机。”
药王谷。
天下第一药医宗门。
无病不医,无毒不解。
世间名医药士都师从于药王谷药仙门下。
自药仙仙逝,药王谷三座门徒之首——药师继承谷主之位。
药师天资不凡,毫不逊色于恩师。
药王谷辉煌一时,名彻江湖。
七年前,司徒子一人之力血洗药王谷,一把火将这盛景化为灰烬。整个药王谷无一人生还。
…
“要去药王谷?”唐元问道。
趁着夜色将临,有柒回到山上收拾行李。
得知有柒要与卫斩带着那孩子去药王谷,唐元疑惑万分。
“那儿早就变成废墟了,去那儿有何用?”
坐在娃娃堆里的唐元满脸疲惫。
有柒也不理睬,埋着头收拾行李。不一会儿,将一大包袱打好结,背在肩上。
“汤圆,好好照顾他们。等我们回来把他们送回家,你就解脱了!”
…
果然如所料想的那样,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百亩残垣断壁——
被大火烧过的建筑除了乌黑再无它色,瘫倒的楼宇,破败的房屋,连周遭的树木的无一幸免。虽然已过多年,被大火舔舐过的地面也再无草木重生。
即便早已听闻数百遍,但亲眼所见时也逃不掉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两人站在高崖一角,俯视着药王谷残遗。
有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扶着斗篷帽檐的手微微颤抖。
“我曾来过这里。”
她向前一步,想看得更加明晰些。她抬起手,指向其中一处说“那是药楼。”
“当时我被带领着去到药楼,一路上四处清雅非凡,药香四溢。”
有柒沉在回忆中,她微微勾起嘴角,眸中带光:“我总被一些新奇事物吸引,停下来左瞧瞧右看看就是不走,师兄他也是拿我没办法,只能纵着我。”
她说的师兄,是庄主吗?
与师父司徒子不同,提起师兄沧淮,她的眼里竟满是眷念。
卫斩不愿去多想他们两人的关系,他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分内之事。
“几位小友来寻医的?”
来者是一个八字胡男人。“在下药王谷真传弟子,不知可有能帮到你们的地方?”
有柒拦在卫斩身前,轻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别信他的!他就一骗子!”
一个粗莽壮汉在后边的石块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剔着牙。“俺是药王谷药仙第十八代传人!俺有神药包治百病!”
像发现了猎物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自称“药王谷弟子”之人涌了上来。
“小相公,这山路是走不了了。”
有柒指了指高崖之下“我们直接从这儿下去吧。”
话音一落,有柒纵身跃下了断崖。卫斩固定好身后背着的孩子,紧随其后。
身后那群江湖骗子看傻了眼,眼见着到手的鸭子飞了去,纷纷责怪起彼此,大打出手起来。
来到崖下——药王谷前。
此时才见得真着。
四处都是穿着各异的“医者药士”。他们叫卖着神丹招揽着过路人。
他们在这片曾经的圣土前滑稽的表演,为谋钱财拙劣行骗。
卫斩注视着身旁这被斗篷包裹着的娇小的女子,她紧握着拳,身体微颤。
她的过去,一定与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们快走!别被那群骗子给骗了!”
一个乞丐朝二人跑来。
他身着不足以被称为衣服,而是用破旧碎布拼凑而成的布块蔽体。所暴露在外的肤体都是陈年烧痕。在烧痕之上,还添了不少新伤。
几个“医者”拿着木棍赶到。
“乱说什么!看我不打死你个畜生!”
乞丐被被几人拽着头发拖走,他将心中怨念化作声嘶力竭,是劝告更似宣泄。
“都是假的!他们都是假的!”
“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害死了好多人!”
突然,一股力量冲了过去,几个“医者”纷纷倒地,哀嚎一片。
有柒发功掌心还未收回,一人道
“是那小妮子干的!”
几人站起身来,捡起武器朝有柒扑去。
卫斩下意识的拦在了有柒身前。
有柒先是一惊,而后默默浅笑。
她连哄带骗来的小相公,竟会想着护她了。
“一群蝼蚁罢了,怎会让他们脏了小相公的手。”
言落,有柒运气于掌,直击地面——
猛烈的力量从地里喷涌出来,精准于那几个“医者”脚下,将他们一飞冲天。
那乞丐愣了片刻,看着这对武艺不凡是侠侣。心生敬仰。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他上前道谢,恐自己污了二人衣物,又退了两步。
“小事,你可有伤到哪里?”
有柒并不嫌他,她大步靠近,想查看对方的伤势。
乞丐收了收手,掩盖住了皮肤上的划痕和淤青。
“无碍的。”
定睛一看才发现,身材高大的男子身后似是背着一个人,乞丐问道:
“背后那位,可是患者?”
来这药王谷残骸一探究竟的,多半来此寻医。想来这两位也不例外。
“若二位信我,可允我为他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