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月色皎洁》阿奈一百斤

43、情深意切

　　京城的夜来的很早，不过耽搁了一会儿，路上行人已然渐渐稀少，劳碌了一整天的百姓们做完最后一拨生意，就可收摊回家，然后过不片刻，袅袅的炊烟就会飘荡在朴素的民居上空，是一种平淡又安闲的生活。在这样温柔的暮色中，一时间吆喝声，说笑声，揽客声，慢慢浸透了整条长街，带起一阵平凡朴素的烟火气，让人不由得心中微暖。

　　街边卖胡饼的赵大郎手脚很是麻利，快手快脚地翻动着铁铛上烙的饼子，一股芝麻的香气混合着胡椒的辛辣，一阵阵的往过路人鼻子里钻，也带来了不少的客人。

　　好容易忙完这一阵，他正准备收摊，一眼瞥见了独自走在路上的江采薇，见这位美貌的小娘子嘴角带笑，一时间觉得十分亲切，于是热情地招呼道：“小娘子可要来个胡饼吗？不是某自夸，咱家的饼可是连那些做官的大人们都喜欢呢！”

　　江采薇听了这声招呼，冲他微微一笑，神色俏皮，摊手道：“多谢郎君，然而我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带呢，怕是吃不得郎君的饼了。”

　　她年纪轻轻，生的又好，就算说了这样赖皮的话也让人讨厌不起来，那赵大郎更是憨厚一笑，夹了两个热腾腾的胡饼放进牛皮纸袋子里，笑着递给她：“小娘子说笑了，这是某请你吃的，不用付钱。”

　　“那便多谢郎君了。”江采薇也不忸怩，接过来道了声谢，轻轻咬了一口，顿觉满口生香。这面饼发的极好，松软无比，又揉了椒盐进去，烤的酥脆，不必就别的吃食，也别有一番滋味，可比宫里做的好多了。

　　她再三道了谢，又夸了几句这饼实在很好，直把赵大郎乐的眉开眼笑，一迭声地叫她以后常来。

　　别了这热心的摊主，她慢悠悠地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走去。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又有这样好的胡饼吃，真好啊。

　　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哪有这样的好日子呢？整日不是被风沙迷了眼，就是被烈日晒得黢黑，还要随时防范敌人的刀剑，像这样闲适安宁的生活，简直是想也不敢想。

　　可他们在外征战，不就是为了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人人都能吃饱穿暖，才是将士们最希望看到的啊。

　　江采薇心里想着，为了百姓们能一直拥有这样的太平日子，她就是再累再辛苦，又有何妨？便是即刻上战场，也心甘情愿。

　　这样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到了夜幕降临之时才晃到宫门口，本来安定门的守卫都要落钥锁门了，见得皇后素衣简装而来，连忙开了角门，放她进去了。

　　陆昀在凤仪宫等了许久，杜若战战兢兢地换了三壶碧螺春，终于听到了自家主子的脚步声传来，一时间都快喜极而泣了——要是娘娘再不回来，陛下说不定真会发怒，到时候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宫女们必然是首当其冲，第一个被开刀的。

　　悄悄松了口气，杜若轻手轻脚地端上一盘冰水湃好的新鲜瓜果，随后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江采薇平日里没什么心眼，对于身边人的情绪变化也很是迟钝，更别提是一些幽微隐秘的心思，眼下见陆昀面色不佳，心中一凛，还以为他是身体不适，急忙问道：“你怎的了？可是身上不安？我这就宣太医过来。”

　　说着就要往外跑。

　　才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陆昀的声音，低沉又压抑：“不必了。”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他心绪不佳，江采薇转过身来，几步走到案前，和陆昀面对面坐着，又把果盘往他那头推了推，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他，轻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我去教训他！”

　　她一向大大咧咧惯了，这样温柔小心的语气甚是难得，陆昀纵使心中有再大的火气，也被这话浇灭了三分，只剩下一点点酸意，让他忍不住道：“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见了那人，不舍得回宫了呢。”

　　江采薇愣了一瞬，心下明白他已然知晓了自己和陈言见面一事，眼下是来盘问她了。

　　一时间心头涌起一股被人窥伺的恼怒，她立刻冷声道：“皇上就是这样派人跟踪我的？本来天天窝在宫里已经够烦闷的了，如今连出宫散一散心都要被人暗中窥探，难道我就不能有一日松快，非要一举一动都向你报备？！”

　　陆昀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噎了一下，片刻后才低声解释道：“阿颜，你误会了。我派人跟着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并没有别的意思，你若不喜欢，下次再不这样就是了。”

　　烛光下他清俊的脸庞蒙上一层黯然，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委屈，像是一只被不分青红皂白训斥了的猫咪，可怜巴巴的等着人来顺毛捋一捋。

　　江采薇见他这副模样，心底不由得一软——无论她在外头如何凶悍，可对着陆昀，尤其是这个样子的陆昀，她总是没有脾气的。

　　可能是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想要保护的气质，陆昀就是个中翘楚，每每他眼角低垂，委屈巴巴的时候，她就很想把这人拖过来呼噜呼噜毛，让他能高兴起来。

　　心里怎么想的，手上就怎么做了。江采薇起身，坐到了陆昀那边，扳过他的肩膀，迫使他看着自己，这才道：“好啦，我方才说错话了，不该那样疑你的，快别生气了，笑一笑嘛。”

　　这话说出口的一刹那，江采薇几乎有醍醐灌顶之感，意识到她和陆昀的角色好像颠倒过来了。怎的她像个被妖后蛊惑的昏君，忙不迭地哄着，而陆昀像个撒娇卖痴的小娘子，恃宠生娇？！

　　这不大对劲罢。

　　还未等她细想，陆昀凝望着她在灯火映照下姣好的容颜，还有那一双比漫天星辰还要明亮璀璨的眼睛，再也抑制不住胸口悸动的心跳，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声道：“阿颜，你可知道么，当我听到你和陈言见面的消息，心中是何等的焦灼不安？”

　　“为何不安？”

　　“因为我害怕失去你，害怕发现你心中所爱并非是我，而是另有他人。”

　　鼓起那么多的勇气，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准备，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溃不成军，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能轻而易举牵动他的心，如此不堪一击。

　　千般绸缪，万般谋算，那些说不出口的，不想为人所察觉的心思，终究是抵不过面前之人的一句疑问，和盘托出。什么帝王之术，什么心机万千，那些都不应当出现在感情里，而喜欢一个人所真正需要的，不过是一颗真挚的心，再无其他。

　　为何不安？
　　因为爱。

　　江采薇被这样坦诚又直白的话所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从陆昀怀中逃离，而后怔怔的发愣。

　　她难得这样不知所措，褪去了外头那层冷硬的盔甲，她也只是个凡人，和千千万万懵懂的女孩子们一样，对感情全无经验，只能在跌跌撞撞中摸索前行。

　　片刻后，江采薇再三斟酌，方才郑重道：“我和陈公子不过几面之缘，他此番也是为了对突厥的战事才与我见面，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
　　我知道你对他并无情意，可他对你……

　　思及此，陆昀摇摇头，对自己那一瞬间涌起的阴暗念头悚然一惊——原来他竟是个这般心胸狭隘的男子，为了争风吃醋竟也会和那些乡野村夫一样毫无理智。他暗暗想着，若是方才再冲动一些，若是耿耿于怀的那人就在眼前，他怕是要和陈言大打出手了吧？

　　陆昀回过神来，自嘲一笑，不再去看江采薇的眼神。谁知下一瞬，有一阵带着浅浅幽香的气息靠近，随后轻轻在他唇上拂过，恍若一缕最细微的春风，极轻柔又极羞涩，却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阿颜最爱的兰花香气，浅淡又温柔。

　　待到转头去看的时候，江采薇早已红了脸，别过头不肯看他，显见得是害羞极了。她羞红的侧颜在烛火跳动间几乎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让他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而在宽敞的寝殿外间，紫苏南星半夏三人挤作一团，压着气声问道：“杜若姐姐，你说皇上会不会真的和娘娘生气啊？”

　　杜若其实心中也有些忐忑，不过碍于掌事宫女的身份不肯表露出来，只轻声道：“别胡说，皇上对娘娘的爱重咱们素日里难道没见过？一定不会有事的。”

　　眼见她们还不肯离去，兀自扒着窗户想要朝里头看，杜若也笑了，低声道：“快走吧，以娘娘的聪慧，怎会和皇上有什么龃龉？这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事儿，走吧，我给你们做槐叶冷淘吃。”

　　几个姑娘一听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尤其是紫苏，最爱杜若的手艺，可惜她宫务缠身，轻易不下厨的，眼下听了有初夏当季的冷淘吃，个个都兴奋不已，笑眯眯的拥着杜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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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请珍惜现在甜甜的发糖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