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嫌体正直》wozhijian

4、第 4 章

　　在冲田的印象中，他还没有听说过他们的班主任交过任何女友。当然，男友也没有。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不会想到男友的；但冲田面前就有不正常的情况。
　　也许别人不会注意到，但土方的眼神在冲田姐弟的眼中，简直可用赤裸裸来形容。
　　有一阵子他把这个姐姐喜欢的人鄙视到了底，因为他发现，就算一直盯着银发的班主任，只要银时的目光转过来，在双方视线对上之前，土方就会先避开。这种退缩和胆怯，冲田嗤之以鼻。
　　他毫不怀疑土方曾想过告白，但以那家伙的作风，恐怕总是话到嘴边就又全都被吞回去了。
　　刚开始知道土方喜欢上他们的班主任的时候，冲田更瞧不起土方，只差嘴上骂出变态之类的字眼而已。姐姐的劝解只是让他更加讨厌而已。
　　直到姐姐去世之后，冲田才慢慢明白，对土方喜欢上同性一事的唾弃，是迁怒的成分比较多。但是，就算明白这一点，他也没有半点要消除恨意的想法。
　　最近对土方的感观，则多少掺杂了些同情。真的和银时老师一起生活之后，他开始明白要摸清楚这个人的想法是多难的一件事。只能维持着想靠近但又因为客观条件和自身的矜持而不能靠近的土方，一定喜欢得很辛苦吧。
　　总而言之，那晚银时偷偷出门见面的人，一定不会是土方。
　　跟自称是从入学开始就喜欢上银时的猿飞同学探问，得到的结果也是银时没有和谁固定交往过。
　　冲田想不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女性或男性和银时老师发生了关系。那个人拥抱别人、或被别人拥抱的场面，冲田想都不能想——只要一开始想，就觉得厌恶得胸口发疼。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冲田没有在半夜醒来过。他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认为这段日子，银时是每晚都在家的。这明明没有什么根据。
　　某晚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
　　他曾奇怪过，为什么他现在的监护人没有提出过分开睡——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这次他连去查找线索都懒，只是仰躺着，在窗外不时掠过的车灯投在窗帘上的光影中，看着前方。
　　老实说他也想闭上眼睛，但闭上眼睛之后又会禁不住睁开眼睛。
　　想到如果银时回来，看到睁着眼睛的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冲田就觉得有种报复的快感。
　　但最终门口传来钥匙声音的时候，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不管是批判自己原本的想法是虐人虐己，还是嘲笑现在的动作是多此一举，冲田最终还是不想看到银时那样的表情。
　　比起惊慌之类的，那个男人心里，大概会是无奈和担心比较多吧。

　　冲田基本上是和保健室绝缘的人。就算是身在难免有磕磕碰碰的剑道部，他从小就练起来的基础也让他在部内难遇敌手。能和他对上的，也只有土方、近藤了。
　　不过，他今天状态和平常不同。就连剑道都没办法让他集中精力——银时对他的影响力到了这种程度。察觉到这，他就愈发气闷。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依赖一个人依赖到这种程度；这和他一贯自傲的独立观念全然不符。
　　他不幸的学弟们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其中一个甚至受了伤。
　　“总悟！”
　　近藤训斥下来，让他负起责任，把可怜的学弟送到保健室去。
　　“天然理心流的奥义，你就在路上好好想想吧！”
　　这么一句话，他被打发了出去。
　　也好。冲田想，或许自己是该趁着这段时间冷静冷静。
　　保健室的高杉老师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好几眼，表情缺乏善意。冲田面无表情地对付过去，让高杉检查那学生的手臂，自己则声称头痛需要躺下休息。
　　因为背对着高杉，他没有发现后者在听到这句话时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拉开把两张床同外面的视线阻隔起来的帘子，冲田才发现其中一张床上已经有了先来的人。
　　银色卷发乱糟糟地铺在枕头上。酒红色眼睛现在被眼帘覆盖着。
　　冲田愣在那里。
　　身后传来高杉似乎带着嘲笑的声音：“你的监护人昨晚太累了，在这里休息。”
　　冲田只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往下沉，而后又有什么东西腾地升起来。他握紧拳头，转头瞪着高杉的眼神毫不保留地散发恶意。
　　那位学弟一定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这么险恶，只能胆怯而不知所措地在两人间游移视线。扔执着他的手臂的高杉不怀好意地笑着，毫不避讳地迎向冲田的怒气。
　　“发现监护人有你不了解的一面，所以生气了？还是说，因为依赖的人被抢走了，所以愤怒了？”
　　或许冲田真的没有立场生气愤怒，但他决不打算退缩。
　　“只不过是发现总是有苍蝇绕着，很讨厌而已。”
　　这个级数的讽刺无法伤到高杉。后者之所以没有回嘴，是因为见到躺在床上的银时小小翻了个身。他知道这是银时有可能醒来的迹象，因此决定保持保健室的安静。
　　“冲田总悟同学，”他压低了声音，但没有降低气势，“想休息的话，那边还有一张床，请自便。
　　“我会自便的。”
　　强调了“自便”两个字之后，冲田从另一个床上拿来枕头，和银时的并排在一起，把银时的被子掀开一角。拉上布帘的时候，他分明看到高杉不悦的表情，于是心情转好。
　　“高杉晋助老师，我和我的监护人在家都睡在同一个被窝里。”
　　原本并不需要的解释被刻意解释了出来；再明白不过，这就是挑衅。
　　但是，直到冲田真的躺到狭窄的床上、钻进不宽的被窝里，在安静中突然意识到对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的存在时，他都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在自己的身上的温度渐渐变得和银时一样时，他终于了解了一件事。
　　依赖也好，需要也罢；说他孩子气也行，说他独占欲也行：他只是不想放开，绝对不想放开这个位置的专有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