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嫌体正直》wozhijian

3、第 3 章

　　银时老师叫醒自己学生兼被监护人时说的话颇具个人风格。
　　“高中生就应该到十一点还活蹦乱跳地想看深夜档。还没吃晚饭就躲在被窝里的人，迟早会变成套着蜜柑箱牵着流浪狗为了不让老婆发现到处找便宜房子的家伙。”
　　冲田眨着眼睛，好像搞不清状况一样。然后他听到有点像叹气的一声。
　　“起来吃饭吧。”
　　等坐起来，从冲田的视线看去，对方的脸不再逆光，他才觉得那声叹气果然还是错觉。
　　这个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老师做的菜非常棒。第一次吃到的时候冲田在老师和食物之间眼神来回穿梭了几次才把吊儿郎当和美食联系在一起。吃完之后他主动承担了刷碗的任务，其实是为在厨房的垃圾桶里确认有没有外卖的包装盒。
　　结果洗碗就成了他日常工作。

　　饭桌上和谐的谈话是由年长一方开始的。话题的内容并不是冲田以为的、询问白天打架的事情。
　　“话说回来，连续这么多天好好吃饭，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然后，银发的男人把白糖整罐撒在番茄鸡蛋炒饭上，并且笑着说，男人果然是要有了家才能过好生活。
　　之所以没有双引号，是因为冲田觉得之后无论自己重复多少遍，都再现不出当时的韵味，好像每个字都不是原来的字。
　　冲田搬进来之后，第一次意识到这不是自己住的地方，或者是讨厌的人喜欢的人的地方，而是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晚上银时给冲田讲了睡前故事。
　　好像是从前有个孤儿那个孤儿被收养了后来长大了后来养父去世所以孤儿一直一个人的故事。
　　末了银时无赖嘴脸地要冲田好好感谢他牺牲宝贵的熟眠时间为他服务。冲田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是这么回嘴的。
　　“一点也不有趣。”
　　虽然不有趣，但让人可以安睡。

　　“所以，你没有问清楚打架的原因？”
　　高杉斜睨着躺在床上的同事兼好友。后者光明正大地占用着公共物品，并无耻地宣称“公共物品就是大家都可以用的意思”、“床之所以被称为床是因为有人睡它”、“我是不让资源浪费掉的环保主义者。”
　　“还真是心软啊，银时。”
　　“不是你的书上写的吗？小动物刚到新的环境的时候会因为不安而脾气暴躁什么的……反正青春少年的骚动什么的等到长大之后就会一笑而过啦；同学聚会的时候也只会当笑料的题材互相打趣之后“啊哈哈哈”就完了。说到同学会，高杉你这是第几次缺席啦？偶尔也去见见老同学嘛。”
　　“我可不记得哪次同学会你去了。”
　　高杉一边回嘴，一边翻了翻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驯服野兽的99种方法》。
　　银时干笑着。
　　“小心被反咬一口。”高杉合上书。
　　银时花了三秒时间来理解对方的话。
　　“不要小看我呀！当年我也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人物！”
　　正准备细数当年勇的时候，高杉的影子覆盖了过来。
　　“干嘛靠这么近？炫耀你睫毛长吗？”
　　近到能数清楚黑头个数的距离持续了好几秒，高杉哼哼笑了起来。
　　“好像有学生找你。”
　　转头过去，窗外站着太阳下满脸发青的土方同学。
　　“啊啦，多串同学，你拉肚子了？防冷涂了蜡了？”
　　高杉嗤笑着，“是胃酸过多吧。”

　　自工作以后，银时换牙刷的速度虽然比他换女朋友的速度要高那么一点点，但仍然低于扔内裤的速度。因此，他到现在为止还能不受到各种牙病的困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就算桂大惊而后郑重劝导他刷牙的重要性，银时的回答也是“米国的那个报告不是说过吗，刷不刷牙对蛀牙影响不大，钙质才是关键啊钙质！”
　　而现在他之所以在超市拿起了新牙刷，是因为之前在牙膏沫里看见了血丝——似乎是牙龈出血了，不换支软毛的不行。
　　发觉自己往购物篮里放了两支同样款式颜色不同的牙刷时，他才注意到不知不觉自己无论买什么东西都是双份的了。
　　得意地想着自己也是有慷慨大方的优良品格的他，刻意忽略了冲田每月定期定额向他那总在寻找收支平衡、换言之均值在零左右的户头存钱权当生活费。至于资金来源，则是因为三叶的去世而得到的为数可观的保险金。
　　“喂，你知道鞅吗？无论在未来金额怎么变化，其期望值都等于现在某时刻的值啊！这个某时刻就是0时，此时的值是0。这就是说人生是平等的，但初始条件是不平等的，所以人生的期望从你出生那刻就定好了！这才是公平赌博的精髓，鞅啊！”
　　这套似是而非的理论只在学过随机过程的数学老师坂本辰马那里失效；但后者一点也不热衷于反驳银时，反而时常煞有介事的附和：
　　“把人生当作函数，真是伟大的思想啊金时。”
　　“不是金时是银时”——最后总是这样的句子结尾。
　　莴苣正折价甩卖；想起冲田坚决不吃莴苣，银时最终决定放弃加入抢购的主妇队伍中。
　　他愉快地想起自己狠狠嘲笑冲田还是个小鬼头的情景，大感痛快；当然，冲田迅速反讽“甜食好像也不是什么很成年人的喜好”的事不提也罢。

　　提着生活用品料理食材回到公寓门前，正好就看到冲田社团活动回来。
　　“哟，今天也生龙活虎嘛。”
　　“嗯，心情很好。”
　　以银时的认知来看，恐怕是冲田同学又在剑道部里恃强凌弱欺负部员了吧。
　　“对了，老师，剑道部的顾问好像胃溃疡住院不做了。老师你来做吧！”
　　插进钥匙孔的钥匙停了半秒。此间银时考虑的是冲田的S行径把剑道部顾问虐进医院的可能性。
　　咔嚓，门锁开了。银时用脚踢开门，正要把放在地上的袋子拿起来的时候，一只手先伸了过来。一句“我来帮忙”也没有，冲田自然地就提起购物袋走了进去。
　　银时于是耸耸肩，“不行哟，老师我啊已经是一个社团的顾问了。”
　　“哪个？”冲田眯起眼。
　　“回家社。”
　　在冲田住进来之前，银时还是联谊社的一员——放学之后，没有任何担当社团的他一般都被找去吃吃喝喝。女孩子多是高杉带来的，虽然后者冷笑着说“是她们擅自跟来的”。坂本、桂、银时和高杉四人，从外表上看应该都不差，但出乎意料最有女人缘的是性格最恶劣的高杉。
　　有了一个被监护人之后，银时自觉不该在未成年人面前做坏榜样，对那三人的邀约便基本都回绝了。
　　“金时，太重色轻友了吧！”
　　连高杉都冷哼着调侃：“有新欢忘旧爱了，嗯？”
　　总之，现在这种规律的生活，算是拜冲田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