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上》千里予

13、分别

　　回家后，开欣盛了一碗腊八粥，坐在餐桌旁安静地吃着。

　　郑崇娟一边拖地一边絮絮叨叨：“你去哪儿了，出门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我要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还不回来了……”

　　她说了半天没有听到开欣的回答，正拖到餐桌，让她抬脚，这才听到一声很低的啜泣。

　　开欣满脸的泪水把郑崇娟吓了一跳，她扔下拖布去抽纸：“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哭什么啊？”

　　开欣摇着头把最后一口粥咽下，用手背抹着脸：“没事，就是我太激动了，听莹莹说FS要出新综艺，还有个朋友说偶遇他们拍摄了。”

　　郑崇娟：“……”

　　“这有什么好哭的啊，赶紧擦擦。”

　　开欣胡乱抹了把脸，起身端着碗去厨房，认真洗干净放好后回到房间：“我写作业了。”

　　“等一下欣欣，”郑崇娟有些不放心地喊住她，“妈妈并不反对你追星，我知道你喜欢的人都很优秀。等你高考结束，我给你买机票去H国玩。”

　　开欣咬紧牙关“嗯”了一声。

　　今天是元旦，是新年伊始，她收获了两份肯定，但为什么还会感觉那么难受呢？

　　关上房门，她再也忍不住，扑进被子里嚎啕大哭。

　　郗望要去H国了，他要离开她了。

　　开欣感觉自己苦苦坚持的一切，瞬间没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她不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也没有那么多想要的，她就只有那么一个愿望，如今也成了泡影。

　　她难过得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她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办才好。

　　迷茫与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怎么都挣不开。

　　第二天，开欣没有在学校见到郗望，但是晚上回家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洗干净的保温桶，郑崇娟说是郗望送来的。

　　开欣看着那个保温桶有些出神，仿佛她跟郗望最后的联系也没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开欣都没有在学校看到他的身影。

　　杨莹莹因为跟李远洲关系好，打听到了一手消息：“听说郗望休学了，等期末考试之后，他就专心准备语言出国。”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开欣握着的笔啪嗒一下掉到地上，过了好几秒，语言功能才回到正常：“这么快就要走了啊……”

　　“唉，谁说不是呢，现在小道消息满天飞。”

　　杨莹莹虽然觉得一向淡定的开欣，此刻的反应有些过于夸张，但她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两个人怎么着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能理解。

　　“不过郗望也真厉害，被ON选中，马上就是FS的师弟了。说不定以后会看到他们同框哎。”

　　开欣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期末考试很快到来，开欣跟郗望不在一个考场，没有碰面。

　　直到所有考试结束，她才在楼梯口瞥到他的背影，只是那时的人太多了，她无论如何都挤不到他身边，等她出了教学楼门口，刚要过去，就见韩思佳抱着书跑到他身旁。

　　女生笑容娇俏，男生则微微低头听她说话。

　　开欣停住了脚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那一刻，她想起了杨莹莹的话：“听说韩思佳也参加了ON的海选，说是进了复试。”

　　是啊，他们才是一类人，开欣的脑子里涌现出“般配”这个词。

　　她不会想到，因为那片刻的犹豫，她最后一次在校园里见到的郗望，只有这个背影。

　　郗望离开得很突然，开欣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大年初二。

　　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办什么离别宴，也没有告诉几个人，开欣还是从杨莹莹截图的李远洲的朋友圈知道的。

　　YYY：郗望下午3点的飞机去H国！！！

　　开欣彼时正在舅舅家走亲戚，陪着幼儿园的弟弟看动画片，等看完那集动画片，再看到消息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舅舅家离首都国际机场有三十多公里的距离，打车要半个小时，现在已经两点十分，她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想到这里，她跟正在厨房忙活的郑崇娟打了声招呼，拿起外套穿上鞋就往外跑。

　　大年初二是不堵车，但出租车也少，开欣跑了一条街才打着一辆。

　　“师傅，去国际机场，麻烦您开快点儿。”

　　出租车司机是最贫的，说完“好嘞”，这位大叔就从后视镜看着被风吹得脸颊通红的女孩儿猜测说：“这是要去送人？”

　　开欣气儿还有些没喘匀，只“嗯”了一声。

　　司机自顾自地点点头：“年才刚过，走得够着急的。”

　　开欣垂眼按亮屏幕，时间已经来到两点二十。

　　“师傅您能再快点儿吗？”

　　司机“哎呦”一声：“我这已经最快啦，再快这交规它也不让啊！”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开欣垂眸，看见郗望的小号发了一条微博。

　　就只有两个字：走了。配图是机场航站楼。

　　开欣沉默了，她望向窗外，街道两旁张灯结彩，虽然每年这个时候的城市都像是一座空城，但新年的氛围到位，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司机见她一言不发，也不再搭话，专心开车。

　　半个小时后到了停车场，开欣道谢付款，开门下车。

　　她根据李远洲朋友圈的航班信息去找登机口，但因为不太熟悉路线，走错了地方，问了人再过去的时候已经是15分钟后了，两点五十五，乘客基本都上了飞机，这里只有工作人员。

　　机场的空调很足，她一路跑过来出了一头汗，此刻短发乱糟糟地粘在脸颊旁，让她看上去狼狈万分。

　　等心跳慢慢平复后，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傻。

　　人家都没告诉她离开的事情，她干吗还要自作多情地跑过来？

　　她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手机振动一下，她解锁屏幕，令她意外的是，这竟然是郗望的消息。

　　Xiwang：我去H国了，谢谢你元旦那天对我说的话。你要好好学习，注意劳逸结合，祝愿你考上理想的大学。有机会给你寄FS的签名照。

　　开欣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先是笑出了声，再然后就眼眶发酸，不自觉地有些想哭。

　　郗望将他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她，那么她就没有白来，也算送他一程。

　　巨大的嗡鸣声响起，开欣抬眼，透过玻璃窗看见了一架飞机划过天际。

　　寒冬的最后一道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开欣踩在被切割成方块的光影中。

　　她仰望着机翼，心脏骤然缩紧。

　　开欣终于有了实质感，郗望彻底离开了。

　　难过是真的，但她却忍不住地想，他终于走了，要不然她总要担心他会什么时候走。

　　机场人来人往，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只有她仿若游魂般，没有去处。

　　她找了个张椅子坐下，看着那条消息不知道要回什么。

　　她查了一下，郗望要五点多才下飞机，她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思考。

　　她打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了。到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要多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不要训练到太晚，不要……

　　看着对话框里密密麻麻的一堆字，开欣顿住手指，她在干什么啊？

　　絮絮叨叨的，真惹人烦。

　　她又全部删掉，按灭屏幕。

　　她想说的话有那么多，一个小小的对话框根本承载不了。

　　这一别，不知道有多少年不会再见，开欣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其实郗望能勇敢地选择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她比谁都高兴，她喜欢他，会无条件地支持他的一切。但是，她也比谁都难受，因为这相当于她的暗恋结束了。

　　开欣虽然说服过无数次自己要接受现实，要放弃，但等这一刻到来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不甘还是要将她击垮。

　　泪意汹涌，她捂着眼睛告诉自己就小哭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有个稍带疑惑的声音在喊她：“开欣？”

　　开欣猛地抬头，就见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穿得特别酷的男生站在她面前。

　　那人先是向四周看了一圈，好在这附近没什么人，这才卸下伪装：“是我啊，魏闻。”

　　开欣一脸震惊地和他四目相对。

　　她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送完郗望，然后有些闹肚子。”

　　开欣立马警惕起来，看向四周，魏闻就跟会读心术一般接上话：“嗐，李远洲和王胖子都回家了，你别担心。”

　　开欣用袖子蹭了蹭脸，魏闻坐到她旁边，开门见山地说：“你也来送郗望。”

　　他用的是肯定句。

　　开欣没有反驳，主要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时间如此赶巧，他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会猜不到。

　　魏闻侧身，胳膊搭在后面的空座上，一副大佬姿态，将墨镜戴到耳后：“你喜欢郗望？”

　　“我……”

　　魏闻马上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懂的，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开欣：“……”

　　魏闻激动起来：“还真是啊，我上次就看你俩不对劲儿。”

　　开欣立马紧张起来：“有……那么明显？”

　　魏闻自卖自夸，露出他擅长的微笑：“不明显，但我慧眼如炬。”

　　开欣松了口气，但表情依旧僵硬。

　　“你是想让他知道，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开欣感觉自己这颗心七上八下的：“不想！你不要在他面前乱说。”

　　魏闻马上做了个给嘴上拉锁的动作：“你放心，我嘴很严的。”

　　开欣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真的？”

　　魏闻咋舌，翘起了二郎腿：“我混娱乐圈的，你知道我知道多少八卦吗，但我从来不告诉别人。”

　　魏闻虽然年纪跟她相仿，但身上总有一种社会气，她不是很喜欢，但因为他是郗望的朋友，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魏闻又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模样：“你说你，要是之前就告诉我，我还能帮你拖一下，争取见一面。”

　　开欣皱着眉，给了他一个眼神。

　　“别这么看我好吧，一回生，二回熟。”魏闻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这样，你扫我一下，以后郗望再有什么动态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开欣并没有扫，而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好心干什么？”

　　“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开欣觉得这人插科打诨的功力简直一绝。

　　魏闻见她依旧不信，觉得逗她特别有意思：“因为这么多喜欢郗望的女孩儿中，我看你最顺眼。”

　　开欣：“……”我谢谢你。

　　魏闻将手机往上抬了一下，示意她赶紧扫：“我这可是私人微信，以后等我火了，你这可值钱了。”

　　开欣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个微信以后值不值钱，但她确实有些触动。以后跟郗望再难接触，要是他们有共同的好友，大概会看到他在朋友圈里不同的互动。

　　而且，暗恋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现在突然有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就像是有人跟她一起分担。

　　于是开欣加了他的好友。

　　魏闻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题层出不穷：“我还挺奇怪的，你可是郗望发小哎，这么得天独厚的优势，用得着暗恋吗？”

　　开欣突然就后悔加他微信，甚至前面还直接松口了，她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这样。

　　“他跟胖爷才算发小，跟我就是一个认识多年的邻居和同学。”

　　魏闻摇头：“妄自菲薄。”

　　开欣破罐子破摔了：“爱信不信。”

　　“行吧，我也挺理解你的，郗望的这个人生确实跟开挂了一样，喜欢他很有负担。我要是女生，高低也得暗恋他几年。”

　　开欣觉得这是到目前为止，魏闻说过的最正确的一句话。

　　“所以，请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郗望，反正我们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交集了。”

　　魏闻惊讶地挑眉：“你这就放弃了？”

　　开欣苦笑：“我有坚持的理由吗？”

　　魏闻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他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有压迫感：“看来你也没多喜欢他，那这样我还不如加韩思佳。”

　　“韩思佳？”

　　魏闻耸肩：“对啊，她为了郗望也去参加了ON的海选，只是很可惜没被选上，要不然他俩就一起出国了。”

　　开欣小心翼翼地问：“她也喜欢郗望？”

　　魏闻一拍手：“那肯定啊，人家比你积极主动多了。”

　　虽然她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感觉，但听到魏闻如此确定的话语，心口还是有些发堵。

　　开欣颓丧，垂着眼睛把玩毛衣上的装饰品：“可是，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魏闻歪头：“这有什么难的，那就走一条路呗。”

　　开欣先是有种兴奋感，因为这是她从未思考过的，但很快，她又全盘否定。

　　看，这就是她跟他们最大的不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积极、乐观、敢于争取，而她第一反应就是放弃。

　　她有什么资格跟郗望走一条路啊，她唱歌、跳舞、乐器一概不会，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她甚至惧怕在镜头前表现自己，对比这些，她更愿意默默观察世人。

　　她不可能和郗望走一条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