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浦上》鲸鱼A

5、第 5 章

　　他醒了，每次睡去，又醒来，他都仿佛死掉然后重生一般。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有点灯，这个地方他已经呆了近十年，可以在黑暗中像耗子般敏捷地穿梭。
　　来到大厅，明晃晃的夜明珠镶嵌在四周墙上，照亮一屋子的人，沉默的空气仿佛是实体，固定住每一个人。
　　坐在上首宽大椅子上的人躲在阴影里，看不见表情：“小九来了，人齐了。之前出去的都做的很好，这次你们三个也要好好表现。否则，”顿了顿，最后几个字像钉子一般敲进耳朵里，“莫忘了小四的下场！”
　　他努力想看清前面那些或坐或跪的人，脑子里却嗡嗡作响一团浆糊，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恭恭敬敬地说：“是，爹爹。”

　　江湖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谁的醇酒美人宝剑？谁的纷争恩怨鲜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现在江湖上最热门的几个人，无非是一句：软玉温香，菱花对镜画眉长。
　　“药圣手”阮小皖，“毒仙子”温紫萝，五月教的大少爷凌逸，长白幻境的镜主人，以及突然崛起的画眉山庄。
　　说起来，这几年武林后起之秀也不少，偏偏人都是有些猎奇心理，夺人眼球的这几个，背后都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说书的老头儿一改平日猥琐，惊堂木一拍，唾沫四溅：“说起那玩儿神秘啊，就是镜主人了，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没人知道，进了长白幻境的人那都是有去无回，诶，却有一个阮小皖，团团整整进去，整整团团出来了，听说镜主人亲自送到谷口，还附送千年鲛人珠泪一颗，可是这阮小皖啊，五年前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无门无派，无根无底，比家世，比相貌，比文才，差的飘逸剑凌公子不是一点半点呀，毒美人却偏偏看上了这药圣手，撵得人家是鸡飞狗跳的……”
　　底下有人大声问：“哎，那画眉山庄呢？”
　　老头儿挤挤眼：“那三位现下可都在画眉山庄呢，等着四月初五的斗香会，客官要不您亲自看看去？

　　赵玉生最近有些烦。
　　看起来，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年轻人，普通的长相，普通的名字，普通的武功。
　　可是实际上，他就是画眉山庄的主人，江湖人只知道画眉山庄一夜崛起，富可敌国，可他们又哪知道，赵玉生私底下是多么地劳心劳力，鞠躬尽瘁！
　　无奈地揉了揉皱起的眉头，赵玉生看着自己烦恼的根源推门而入：“小皖，你想好了？”
　　阮小皖看起来至多二十岁，五官其实很俊秀，可惜那苍白得不似真人的肤色和万年冰冻的表情往往让人在三伏天也有被北风吹过的感觉。
　　“东西不都给你了么。”
　　赵玉生的眉头忍不住又要皱起来：“你知道我们这的规矩，买卖双方不得相见，不得透露任何信息，你这……”
　　“我就是要他死！”
　　其语气之咬牙切齿苦大仇深，饶是赵玉生见多识广，定力非凡，也只能硬生生地把一句：“做不成情人也可以做朋友嘛。”吞回了肚子里。

　　四月初五斗香会。
　　号称秦淮最奢侈，最华丽的盛宴。天下的英雄豪杰，巨商富贾，无不以收到那张纯金打造的请柬为荣。
　　无论是八丈高的玉珊瑚，九尾的玄狐皮，有十个舌头的复灵鸟，甚至是金发碧眼的娇媚舞娘，只要你有，都可以带来，想卖？绝对有最适合的价钱，想买？绝对有最珍奇的异宝。在这场持续三天的狂欢里，金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但是让画眉山庄吃得嘴角流油的，是在最后一天晚上。

　　密室里没有大厅的喧嚣和张扬，布置也十分简单。然而有心人依然可以看出，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浇铸了铁水，门是九炼精钢，一旦关上根本无法从内部打开。
　　但是密室里依然挤满了人，微弱的灯光下，发现那些人竟然都带了面具，披着厚厚的黑斗篷。
　　这就是画眉山庄真正的重头戏——拍卖会。

　　“一号卖品：六年前点苍派灭门真相，起价六十万两。”
　　底下静默无声，赵玉生坐在椅子上冷笑：想当年点苍的掌门刘老爷子一世英雄，多少人惟他马首是瞻，现在人死了还不到六年，连给他报仇的都没有了。
　　“二号卖品：断剑楼的镇楼之宝寒丹刀，起价，三个月之内找到杀害副楼主的凶手。”
　　人群开始嘈嘈切切起来，很快有人做出了二的手势，过了一会有人比出了一个一。
　　“一个月？，一个月一次，一个月两次，一个月三次，好，恭喜这位兄台，这边请。”
　　中标的人被引走了，其余人也不怎么在意：一个月？寒丹刀虽好，到时候查不出来，断剑楼也不是好糊弄的。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有些成交了。“今晚最后一单：传说可以活死人医白骨的鲛珠一颗，条件是，杀掉长白幻境镜主人！”
　　不大的密室一下沉默下来，更显诡异。
　　赵玉生无声地扶住了额：阮小皖！我这招牌今天就砸你手里了！谁不知道画眉山庄只做些情报生意，你要去找杀手，岂不是半更楼比较快？！
　　而且还大刺刺地摆出他送你的鲛珠，你这是怕大家不知道你是谁么！
　　果然无一人敢应，但是人人心里的小算盘都拨开了，药圣手要杀镜主人，这叫个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