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赋》九儿姑娘

17、第 17 章

　　“民女林桃儿，多谢大人、姑娘的大恩大德！”林桃儿屈膝跪了下来，哽咽道。

　　景苏连忙去扶林桃儿，道：“林姐姐，快起快起，这房顶上啊，不结实，万一摔下去就不好了，咱们还是去下面说吧。”

　　林桃儿拭去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

　　三人落地后，景苏这才与林桃儿介绍道：“林姐姐，这位是刑部侍郎程安清程大人，此案一应内情，程大人都已了解，他一定会给云大哥洗刷冤屈，让你们夫妇二人重新团聚。”

　　林桃儿又欲与程安清行礼，被程安清虚虚一扶，“不用多礼，替无罪之人陈冤，本就是刑部职责所在。况且本案之所以最后能够真相大白，全靠景姑娘与周兄弟的坚持，若无她二人夜探义庄，我也无从知晓此案背后还藏有如此内情。”

　　见林桃儿又欲谢她，景苏一把拉住林桃儿，笑道：“好啦好啦，快别谢来谢去了，咱们快看看周大哥怎么样了。”

　　“放心吧，死不了。”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自景苏后方传来，转身一看，周野右半边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这迫使他不得不微微向左歪着头，看着有几分滑稽，逗得景苏、林桃儿二人忍俊不禁。

　　天色已晚，四人聊完之后，程安清专门派人护送周野、林桃儿回家，景苏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望了好久，心下一阵感慨。待她一转身，却发现程安清还站在她身侧，侧颜风流俊郎，身姿端稳若青山，景苏心道：难怪程大人平日里总是板着个脸，他若是笑一笑，怕是多少人都得拜倒在他的朝服之下，岂不罪过。

　　感受到景苏投来的目光，程安清偏头去看她，眸色在灯火的映照下，灼灼如月华，他开口问道：“你可怪我将你陷入刚才那样的险境。”

　　景苏回想起刚才的那一箭，心有余悸，可她却使劲地摇了摇头，认真道：“我不怪程大人，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这才让人钻了个空子。况且，也不是程大人将我陷入险境里，都是周家老爷心思歹毒，想要置我于死地，与大人无关，程大人不必为了此事自责。”

　　景苏一顿，又好奇道：“不过程大人，您是如何知道我们有危险了，还来得这么及时。”

　　“我在你们身边派了几名暗卫，暗卫发现周野被周老爷拿下后，就连忙向我汇报，我知多半是你们这边找到了林桃儿，恐你二人有危险，就赶了过来。”

　　景苏恍然大悟。

　　趁程安清、景苏停顿的空隙，隔三差五就有人向程安清汇报进展，景苏见他公务繁忙，便开口请辞。

　　“我派人护送你回去。”程安清低声道。

　　“不用了，我又没受伤，自己回去就好。再说了，周府已经被你们的人围个水泄不通，不会再有人害我了。”

　　见景苏拒绝，程安清也不强求，嘱咐了景苏几句，便放她一人回去，可在景苏离去后，程安清还是放心不下，派了两名暗卫悄悄跟随在后。

　　景苏出了周府后，刚欲拐身离去，就听到一道欣喜的声音自左侧方传来，让她生生止住了脚步。
　　“景姑娘！”

　　“王穆大哥？”

　　喊住景苏的正是王穆，景苏甚是吃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王穆快步走到景苏身前，双手紧紧搭在景苏肩上，一边观察景苏是否安好无恙，一边匆匆问出心中的担忧：“景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景苏不着痕迹地挣开王穆的手，笑道：“我没事，你怎么会在周府外面？”

　　见景苏面色红润，举止依旧活泼，王穆松了一口气，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似有不妥，王穆白净的脸慢慢染上了红晕，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景姑娘，我刚刚是一时情急，不是有意要，有意要……”

　　“不碍事，我知道王穆大哥是担心我，我并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见景苏表情坦然，确实是没将刚刚之事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王穆心里既松了一口气，又有几分失落，顿了顿，才开口道：“早上我见你在街口卖……卖身救兄，我回去越想越觉得此事另有内情，我心里放不下这事，晚上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了。后来我见刑部的人突然闯入周府，虽不知是为何而来，但恰好就在你入府的这天来了，我猜测可能会与你有关，就一直在这儿等着，我担心是你出了什么事。”

　　见王穆一副真心关心自己的模样，景苏心底一暖，道：“我没事，刑部的人是来抓周氏父子，这个事情还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改日空了我再跟你细说。”

　　“我送你回去吧。”王穆急道，见景苏疑惑的表情，他又立马补充道，“这样在路上，你就能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说了。”

　　景苏以为是王穆好奇心重，了然一笑，道：“好，那咱们边走边说。”

　　路上，景苏将这几日的经过一一讲与王穆听，原本心不在此的王穆，也渐渐被这个案子所吸引住，表情或喜或怒，或嗔或惊，听到最后，不禁唏嘘道：“此案竟因情之一字而起，周公子因情生贪，恩将仇报，对云氏夫妇而言，还真是无妄之灾。”

　　“是呀，还好云大哥有周大哥这一好兄弟，如果不是周大哥坚信云大哥没有杀人，这个案子怕真的会被周府瞒天过海。”景苏感慨道。

　　王穆偏头去看景苏，她身着周府丫鬟样式的粉色衣裳，头梳双平髻，衣服头发都有些凌乱，可她却毫不在意，一心扑在他人的案件上，提起云朝翻案有望时，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眼里呈现出一团温柔的光，刺得王穆心里一酸，忍不住痛恶起当初的自己。

　　为免自己的心思外泄，王穆挤出一丝笑容，继续与景苏说道：“你也是这个案子的功臣之一，你可别忘了给自己立功。”

　　“这怎么会忘，等云大哥出来后，我定要让他请我在上京城最好的酒楼里痛吃一顿才行，对了，还要带上程大人，他也是大功臣。”

　　“人人都道刑部程侍郎是个冷面判官，不好相处，没想到他只是口硬心软，是个难得的好官。”

　　“是呀，程大人为官正直，长得又好看，真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姑娘家才能配得上他。”

　　听景苏这么夸程安清，王穆心里一咯噔，以为景苏是喜欢上了程安清，连忙转头去看景苏，瞧见景苏脸上仅是单纯的夸赞之色，眉眼清清亮亮的，并无任何娇羞之情，这才定下心来。

　　而此时，二人已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朋来客栈门口，客栈内一片灯火通明。见这么快就到目的地了，王穆内心一阵失落，很快他又鼓起勇气开口道：“景姑娘，我还能再叫你景苏妹妹么？诶哟！”
　　‘景苏妹妹四字才刚要说出来，客栈内的小二正好瞧见了景苏的身影，就朝她喊了一声，小二的高声呼喊正好将王穆好不容易说出的四字掩盖了过去，等景苏回过头去看王穆时，只看到了他吃痛的表情。

　　景苏吓了一跳，问道：“王穆大哥，你怎么了？”

　　“没，没事。”王穆一手摸着后脑勺，另一手朝景苏摆了摆，“我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倒也不太痛，就是吓了一跳。”

　　景苏立马压低了声音，一脸了然：“这附近都是客栈，这个点多数人都准备歇下了，定是人家嫌我们太吵了，才拿东西砸人呢，王穆大哥，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别发出太大声响来，我也回去了。”

　　王穆虽有心解释他的嗓门和脚步声都不大，可见景苏一脸笃定的模样和挥手告别的姿势，他也只得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笑着与景苏告别，目送着她进了客栈，上了楼……

　　不远处，趴在屋顶的一道黑影肩膀可疑地抖动。

　　另一人无奈道：“程大人可没吩咐我们多管闲事啊。”

　　“你看他道个别还脸红，不是要诉衷情就是要喊妹妹，若是给景姑娘造成困扰了，说不定大人会怪罪到我们头上。”

　　“行了，行了，回去和大人复命吧。”

　　“你都画下来了？”

　　“画下了。”

　　……

　　两日后，云朝杀妻一案被刑部彻底翻了案，除周老爷、周行外，林氏夫妇、林淮也因诬陷罪入了刑部大狱，拔出萝卜带出泥，京兆府、刑部也牵扯出数名官员落马。景苏也终于了解到了云朝经历的那段她们所不知的事情。

　　事发那晚，云朝被林淮拉出去喝酒，林淮以各种理由灌他酒，云朝虽心生奇怪，但他本就心事重重，也就没细想，林淮一杯接一杯地灌，他就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酩酊大醉这才回家。回到家后，云朝见‘林桃儿’已经歇下了，自己也躺下昏然大睡。

　　睡到半夜，云朝被茶杯摔地的声音吵醒，一睁眼，他发现‘林桃儿’竟欲出门，他假装未醒，而后悄悄尾随在‘林桃儿’之后，直至跟着‘林桃儿’到了柳烟河边，见她与一陌生男子卿卿我我，愤怒、悲伤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云朝的内心，他冲了上去与男子扭打了起来，在扭打的过程中，云朝失手把上前拉阻他的‘林桃儿’推进了柳烟河里，他正下河去救‘林桃儿’，可男子却死死拽住他，不停地咒骂，等他踹开男子下了河，早已没了‘林桃儿’的身影。

　　巨大的自责和悔意让云朝不欲也不敢去回想整个事情的经过，只以为真是自己害死了林桃儿，心如死灰之下，便一口认下了杀妻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