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赋》九儿姑娘

16、解救

　　说到这儿，林桃儿的眼圈都红了，一连串的泪水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地留下，景苏气得心里涩涩的直发堵，她一拍桌子，恨恨骂道：“岂有此理，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为了保住儿子性命，竟要将你推入狼窝！”

　　“我虽气父亲的做法，可事已至此，再怪任何人也是于事无补。我曾有恩于周公子，可此恩微薄，我知道以此恩不可能换取到五万两银子，可我也只能向周家求助。周老爷答应了，可他提了一个要求，他要我留在周家，以新的身份留在周家。”

　　“新的身份？”

　　“嗯，周老爷说为免旁人知道我以往的身份，辱了周家门楣，会给我一个新的身份，他说周公子很喜欢桃儿二字，故去姓留名，取为姜桃儿，我必须与过往所有的人和事都斩得干干净净的，才能入周府大门。为了斩断与云朝的过往，我按周老爷的计划，在云朝最后一次押镖回来后，故意让他在家里看到了一些其他男子的贴身之物，和一些暧昧不清的书信，让他误以为我已心生二心。在林淮拉云朝出去喝酒的那晚，我留下了一封断情信，告诉云朝我已与他人私奔，让他不要再找我了，而后，而后我就被人接到了这儿。这位姑娘，云朝他没有杀妻，杀没杀人，云朝也最是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发展到现如今这个地步。”

　　“应该就在你离开那晚，有人李代桃僵，假扮成你了的样子，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将云朝大哥引到了河边，最终云朝大哥将她推入了水中，等他下水去救人时，人却不见了，数日后，河下游浮出了一具身着你衣物的女尸，经你父母辨认，这具尸体，就是你。”景苏心中实在不忍，林桃儿放弃了一切，就是为了她的丈夫，为了她的家人，可景苏又不能不对她道出最终的实情。

　　林桃儿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身子剧烈地颤抖，强烈的情感如泰山压顶一般向她袭来，让她几欲昏厥。

　　景苏一把稳住林桃儿的身子，任她紧紧抱着自己，感受到泪水打湿了她腰间的衣裳，感受到林桃儿的身子渐渐不再颤抖，景苏这才抚摸着林桃儿的发顶，安抚道：“林姐姐，你要坚强，云朝大哥还等着你去救他，云朝大哥定然是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才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在牢里就认下了所有罪名。”

　　听到云朝的名字，景苏感觉林桃儿的体内仿佛又滋生出了新的力量，她渐渐松开了抱住景苏的手，眼眶红红的，眼神却坚定无比：“云朝曾救我于危难之中，我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好，那你随我走，我这就带你离开这个地方。”景苏向林桃儿伸出了左手，看着面前这个长相白净乖巧，但神色却温柔坚定的姑娘，林桃儿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俊郎少年，恍惚间，她伸出了右手，握住了这姑娘的左手，然后……然后她就被这姑娘背在了背上！

　　被比自己小的姑娘背在背上的羞耻感让林桃儿一下子就忘却了那些悲伤和愤怒。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姑，姑娘，我，我能自己走。”

　　景苏眼神凛冽，她抓起案上的鸡毛掸子，勾了勾唇角，郑重道：“恐怕现如今，不是你能走就走得掉的，抓紧了，林姐姐。”

　　“砰--”

　　一道重物自林桃儿房中破门而出，数十道箭矢破空而出，齐齐射到重物之上，紧接着又有数道黑影接连自屋中飞出，利箭的呼啸声随着黑影的飞出接连不停，又逐渐趋于消失，趁此机会，景苏在林桃儿惊骇的目光中，将身旁的圆形桌子往外一砸，紧接着背着林桃儿，拎着鸡毛掸子，运着轻功紧紧地贴在圆桌之后，感受到几道长箭射在了圆桌上，景苏脚尖一点，跃身飞起，又一脚踩在圆桌边缘借力，她的身形宛若捕到食物的老鹰，迅速腾飞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屋顶之上。

　　然而危险并没有过去，几道黑影自屋顶的四面八方疾速涌来，景苏不再刻意收力，拎起鸡毛掸子，刺、挡、砍、打，一一施展出来，她脚下步伐矫健灵活，总能避开他人的攻击，手中拎的鸡毛掸子上的鸡毛，随着景苏的打斗，似秋日落叶，飞落一地。

　　与景苏对打之人，无一不心中惊骇，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可力气却该死的大，一旦被这鸡毛掸子打到一下，就宛如被猛兽撞击，巨石碾压了一般，竟生生地起不来身。

　　眼见一小姑娘短短几息时间里，竟要突破数人的围攻，带走他心上之人，周行急得一把抽出了尖刀，架在了周野脖子上，怒道：“放下桃儿，不然我就杀了你的同伴。”

　　“是周野！”林桃儿回头去看，发现周行刀下之人竟是周野，吓得连忙叫道。

　　见景苏放缓了脚步，周老爷义正言辞地高声喊道：“我好心可怜你们兄妹，将你们带入府中，可你们竟做出绑架我周府女眷之事！若你能放下我周府女眷，我还能放你们兄妹二人一条活路，否则，我便是将你们都杀了，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不用管我，你们快走，留下来大家只会一起送死！”周野急急喊道。

　　见景苏被周野喊得动摇了，周行手里的刀往前进了几分，在周野脖子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就浸了出来。

　　见状，林桃儿挣扎着要从景苏身上下来：“快放我下来，姑娘你自己走吧，我不能让周野替我去送命。”

　　见周野危在旦夕，林桃儿又一心想要回去，景苏也心中着急，但她仍紧紧地背着林桃儿，与她分析道：“一旦你回去了，周氏父子没了顾忌，定会当场杀了我和周野，根本不会留我们活口。”

　　就在景苏微微偏头与林桃儿说话的空隙，周老爷悄悄朝暗处挥了挥手，一道箭矢自景苏的右前方暗角处破空而来，距离极近，待景苏发现时，长箭将至胸前。

　　景苏蓦地瞪大了双眼，汗毛直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景苏感觉像是在看慢动作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利箭越来越近，可她的手脚却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就在它要射进身体的一瞬间，景苏绝望地想要闭上双眼时，一道比这更快的箭矢呼啸而来，生生将它撞击出几米开外，景苏怔了一下，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死里逃生，身体如同脱了力一般，踉跄了一下，差点没背住林桃儿。

　　景苏下意识地寻着救了她一命的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不期然看到一道清朗又熟悉的身影，只见程安清身着紫色直缀朝服，手握玄色大弓，步履轻疾，似飞鸟凌波般飘忽而来，轻巧地落在景苏面前，见景苏一身狼狈，他眉头微皱，伸手拂去景苏发间的鸡毛，说道：“抱歉，来晚了。”

　　平日里听着有些冷淡的声音此时在景苏听来带着莫名的温柔，景苏鼻子一酸，却立刻又控制住了情绪，摇了摇头，她将林桃儿放下，跟程安清说道：“程大人，他们将周大哥抓起来了。”

　　程安清看了看下面的情况，周老爷趁机喊道：“将他们都给我拿下，生死勿论！”

　　见四周蠢蠢欲动，程安清喝道：“刑部的人在此，看谁敢放肆！””

　　他伸手一挥袖，数十道身着玄色职服，腰悬长刀的官兵鱼贯而入，很快就制服了周家惊到的打手仆役，周行不会功夫，三两下就被官兵拿下了，屋顶上也显出数十道弓箭手的身影，他们举着弓，紧紧对准周家的人，周老爷、周行二人这才神色大变，自知撞到了铁板之上。

　　“这位大人，我周府只是想抓回这名强抢周家女眷的女匪，却不知大人与她竟是相识，那一切便是一场误会，还望大人令她放了我周府女眷，周府定既往不咎。”周老爷忍着惊慌，拱手佯装镇定。
　　“你胡说，林姐姐可不是你周府女眷。”景苏不屑道。

　　“周老爷，你和周行二人为了一己私欲，强抢民女，滥杀无辜，栽赃陷害他人，事到如今，你竟还敢信口雌黄，真当本官是瞎的不成！”

　　见程安清直接道出了他的种种恶行，周老爷面如土色，冷汗直下，身形一晃，差一点软跪在地。

　　“桃儿，为什么桃儿，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喜欢上过其他任何一个女子，只有你，只有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思念成疾是什么滋味，可你为什么总是将我拒之门外，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他！”被制住的周行红着眼，披头散发，状若癫狂。

　　面对周行这幅模样，林桃儿心里百感交集，感受到景苏握了握她的手，温暖有力，林桃儿这才定下心神，说道：“云朝是救我于危难的那个人，而你是陷我于危难的人，我自然看得清，谁才是真的爱我。”

　　听到林桃儿的这番话，周行如遭电击般，突然停住，他面色苍白，愣着两只眼睛发痴地望着林桃儿，最后竟眼白一翻，轰然倒在地上，四肢不受控地抽搐起来，竟当场发起了癫痫来……

　　看着周行现如今的丑态，林桃儿收回眼中的恨意，她深深地看了周行一眼，最终眼里只剩下最纯粹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