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赋》九儿姑娘

12、算半仙

　　周野听闻程安清的话，连忙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是我非要来的，与景姑娘无关。”

　　“周大哥，程大人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和他说清楚事情经过，他一定会帮我们的。”景苏与周野解释道，而后朝程安清一拱手，“程大人，他叫周野，他的发“小近日陷入了杀妻案，我二人觉得此案有不少疑点，故而潜入义庄想要辨认一下尸体，怎知恰好就遇上程大人了，大人这个点还到义庄办案，真是兢兢业业，尽忠尽职。”

　　程安清并不理会景苏拍的马屁，问道：“可是云朝杀妻一案？”

　　“程大人也知道此案？”

　　“京兆府已将此案案卷移交至刑部审核，我略有耳闻。”

　　“什么？这个案子不是还没升堂审理麽，怎么这么快就移交到了刑部？”

　　“云朝在牢里已认罪认罚，京兆府可无需再升堂审理。”

　　“大人，云朝是冤枉的啊，他不可能杀人的。”周野急急喊道，“我刚刚辨认过死者，这死的人不是林桃儿。”

　　“云朝自认其罪，并未申冤，死者又是经其父母亲自辨认，确认无疑，你又是如何辨出死者并非林桃儿。”程安清质问道。

　　周野将此前的发现说与程安清听，听后，程安清仅淡淡回复：“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翻案。”

　　“我们知道光凭此点不足以翻案，不过我们还掌握了其他的一些线索，望大人能够给我们一点时间查清事实真相，还死者一个交代。”景苏恳切地说道。

　　程安清并未作答，他略一思索，而后缓步向停放的尸体走去，在第六具尸体处停下脚步，偏头问景苏：“这具可是林桃儿的尸体？”

　　“是。”景苏老实作答。

　　程安清刚欲去掀白布，脑海里却突然闪过景苏略红的双眼，右手略一停顿，淡淡道：“闭上眼睛。”

　　分不清程安清到底是跟谁对话，景苏、周野、谭青三人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双眼，见状，程安清有几分无语。

　　掀开白布后，映入程安清眼帘的是一具高度浮肿的女尸，虽停尸房里已经摆放了冰块尽量降低温度对尸体腐坏的影响，可这具尸体还是隐隐呈现了巨人观的一些特征，程安清略一皱眉，细细观察了起来，半晌后，程安清盖上了白布，道：“睁开吧。”

　　景苏等三人又齐齐地睁开了双眼。

　　程安清对谭青吩咐道：“谭青，放开他。”

　　周野感到身上一松，连忙从地上爬起，景苏仿佛看到了希望，朝程安清喊了一句：“程大人。”

　　“此案的复审工作并非由我负责，我无权插手他人办案。”

　　见景苏布满失望的小脸，程安清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但我会为你们尽量争取时间，若有任何发现或困难，可随时找我。”

　　景苏瞬间转丧为喜，与周野相互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多谢程大人！”

　　程安清递了一块烫金腰牌给景苏，道：“拿着这块腰牌，随时都可以到刑部或程府找我，没人敢阻拦你。”

　　景苏接过腰牌，心下一暖，刚欲道谢，程声伸手打断了景苏还未出口的话，道“我只是怕你届时被拦找不到人，又穿着夜行服擅闯禁地，到时候我还得费心捞你。”

　　被程安清这么说，景苏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道：“我哪儿敢呀，我的胆子也就针尖一般大，光是闯义庄都给我吓出一身冷汗，闯刑部什么的，我是想都不敢想。”

　　程安清不欲理会景苏的贫嘴，下了逐客令：“行了，既然你们此行也已达到你们的目的了，就此离开吧。”

　　景苏周野道了声“是”，便推门离去。见二人离去，谭青这才开口道：“大人，您可是另有发现。”

　　程安清点了点头，缓声道：“若是在江河湖海中溺毙之人，由于死者在溺水的过程中会拼命挣扎，往往尸体手中会抓有水草、树枝、泥沙或其他异物，指甲缝里也会嵌入泥沙，可这具尸体的手太干净了。”

　　“大人的意思是，此人是被人提前杀死后伪装成林桃儿的样子再沉入河里？”

　　“极有可能。虽说云朝在牢里已认罪，是无需再升堂会审，可这京兆府移案的速度实在是快的让人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别有用心，想尽快了结此案，让这云朝成为替罪之羊。”程安清沉声道，“谭青，你派人暗地里保护景苏、周野二人查案，不要离得太近，以免被察觉，让跟踪的人每日向我汇报二人的情况，另外再派队人暗里调查林桃儿平日的人际往来，着重调查她的娘家。”

　　“是……”

　　见谭青欲言又止，程安清说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谭青说出心中疑惑：“大人，既然您有心查案，为何先前还要与景姑娘他们说您无权干涉此案呢。”
　　“他二人既然能为了一个众人眼中的杀人犯调查至此，与云朝关系定然不浅，而此案可能不单单牵涉京兆府官员，刑部官员很可能也牵涉其中，由我明查可能会打草惊蛇，不如就由他二人继续查下去，可能会有出人意料的收获。况且……”

　　“况且？”谭青看着程安清，面带茫然。

　　“没事。”程安清收回思绪，沉声道，“先查验吴大方的尸体吧。”

　　“是。”

　　接下来几日，景苏与周野日日乔装蹲守在林宅外，却总也不见异常，林桃儿的父母偶尔会出趟门，但一般也只是到店里简单巡视一番就回去了，而林淮也不知是改了性了还是被拘了身，总也不见外出过。

　　这日，林氏夫妇又刚巡店回来。

　　“我看这林氏夫妇神情悲伤，不似作伪，感觉他们是真的认为林桃儿已经死了。”扮做乞丐模样的周野端着个破碗，冲景苏说道，他跟了林氏夫妇一路，是亲眼看着他们进了店，巡视一番后又出了店，没有丝毫可疑之处。

　　“是不是真这么认为，等我上前试上一试。”

　　只见景苏头戴深色道士帽，肩背布搭子，手执一招牌，上面写着“算半仙”。景苏按紧了贴在唇上的两串小胡须，拐身走向正欲下车回宅的林氏夫妇，嘴里还唱着：“人凭大运树凭根，花等来年草等春，先讲年来后讲月，日辰时上好细分，年看祖上贫与贱，月上兄弟定疏亲，日辰专讲夫妻局，时上高低定子孙……”

　　走到林氏老夫妇身旁时，景苏蓦地停下了脚步，一脸震惊地看着林氏老夫妇，手还指着他们抖啊抖的，像是看见了什么奇珍异兽般，嘴里念着：“你，你们，奇了，奇了！”

　　林启山本不欲理会这算命的，他见多了算命看相的，都是些江湖骗子，根本没有所谓的半仙之能。奈何他夫人笃信这一套，显然这算命骗子的招数已经吸引到了他家夫人。

　　“什么奇了？”杨秀问道。

　　“这些都是算命骗子的惯常把戏，夫人不要信。”林启山拉了拉杨秀的衣袖欲带她继续往前走。

　　这时，景苏惊呼了一声：“奇哉怪哉，我观二人面相是丧女之相，可子女宫中代表女儿的宫位却并未缺失，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观人无数，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矛盾的面相。”

　　听完景苏的话，杨秀身子一倾，竟差点自台阶上摔下，她惊魂未定地看向景苏，嘴唇嗫嗫似欲开口，却被林启山的怒喝声打断：“你浑说什么！我女儿早就被人害死了，你这骗子赶紧走，再在这儿胡说八道，小心我让人打断了你的腿！”

　　景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扯着林启山的衣袖不让走，顶撞着：“我没胡说，今日我非与你掰扯掰扯，你将你女儿八字报予我，我再细算算看，不收你分毫，说不定你女儿只是陷入了险境，尚存一线生机，故而你二人才有此面相。”

　　林启山气的咬牙切齿，怒道：“走走走，丧女之痛已令我们做父母的痛心疾首，你莫再欺哄我二人，勾起我们的伤心事。”

　　说话间，林启山一把推开景苏，见景苏顺势倒在了地上，咧着嘴演技浮夸地叫唤着“打人啦，打人啦，我的腿断了，哎哟，我的腿肯定断了”，林启山面色反倒沉稳了下来，他从袖口里掏出一钱袋子，扔到景苏身上，道：“行了，这袋银子就算赔给你的医药费。现在钱你也拿到了，就别再在我林宅门口叫唤行骗了，否则我一定上府衙告你去！”

　　景苏捡起身上的钱袋子，放手心里掂了掂，脸上浮出一抹贪婪的笑容，而后麻溜起身，拱背对林启山讨好地笑道：“是，是，我这就走，这就走。”

　　景苏拐进一条小巷子里，七绕八绕的，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后，这才悄悄回到与周野的汇合之地。
　　见周野朝前方张望着，景苏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朝他右肩一拍，身子往左一偏，周野条件反射朝右边看去，景苏在他左侧“嘿”了一声，吓得周野一哆嗦。

　　“景苏，你可吓死我了。”周野拍着胸脯谴责道，这几日相处下来，景苏、周野二人早已熟稔了起来，周野嫌景姑娘喊着太生分了，改口叫景苏姓名。

　　见景苏咧着嘴笑，周野也不生气，忙打听道：“怎么样，试探出什么来了吗？”

　　景苏这才收起笑容，正色道：“这林启山和杨秀肯定有问题，我骗他二人说算到了林桃儿可能尚在人世，我可分毫不取救她一命，可这杨秀却吓得脸色大变，林启山还赶我走，这哪儿是为人父母的正常反应。”

　　“看来林家果然有问题，可帮陷云朝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从此以后林桃儿这个身份不能再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云朝签下的五千两欠条也与一纸空文无异。”周野仍是不解。

　　景苏思忖道：“或许，林桃儿生了二心，或许云朝消失在这个世上，可以给他们带来比五千两更大的利益。”

　　周野想不明白，他揉了揉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后索性不猜了，问道：“对了，你可感觉有人跟踪你，这林启山可是个人精，见你这么说，保不齐会找人加害你。”

　　景苏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嘿嘿一乐，道：“没有，我顺势讹上了林启山，这林启山以为我是误打误撞蒙的，扔了一袋银子打发我走，这会儿估计还在庆幸没请我进府给林桃儿算命呢。”

　　周野佩服的地朝景苏比了个大拇指，景苏用力一拍钱袋子，比了个走的手势，骄傲道：“晚上福怡阁，安排！”

　　“大气！”周野又竖起了另一手的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