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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诸葛亮正伏案书写,屋门却被“咣当”一声撞开了。
      来人是赵云的幼子赵广。
      诸葛亮讶异地一抬眉,随即松了手中的紫毫笔搁回笔架,“广儿怎么过来了,你爹爹让你来的?”
      赵广却只是又“咣当”一声把门关上,红着眼圈一动不动地瞪视他。诸葛亮见他嘴唇都咬得渗出了血丝,也不知他是受了什么委屈,便扶住他的手臂低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赵广却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冷冷道:“别碰我!”
      孔明一皱眉,为平日乖巧伶俐的孩子突如其来的敌意和失礼。“目无尊长,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赵广哪里领情,“少假惺惺的了,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实意的对我们好,原来只是为了勾引爹爹!”他越说越难听,全不顾孔明脸色青白。“既然已经明白了你的意图,我才不会像哥哥那样敬爱你,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
      赵广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玉佩猛地摔在地上,“我讨厌你!”
      他跑出了屋子,诸葛亮没有追过去。
      这孩子的娘亲早逝,因赵云的缘故,诸葛亮素来对他们兄弟二人多有偏疼,但他自矜自重,方被指着鼻子骂过,更冠以勾引之名,纵然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他一时也有些气恼。
      单方面与孔明吵过之后,赵广并没有预料之中的畅快淋漓,反倒觉得更加气闷。赵统见他心不在焉,问了几遍也没得到答复。
      直到赵云面沉似地水坐在他面前兴师问罪。
      “你打碎的?”摊开手中的碎玉,赵云问赵广。
      “是他给你的,他向爹爹告状了,是不是?”赵广扬起脸,看着眼里含了太多情感的父亲。
      “军师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可以浪费在与你置气上?我问你,和他说什么了?”近段日子孔明表面上没什么不同,却不再常来自己府上,昨日他在孔明府上发现这碎玉,心里便有了计较。
      赵广噘着嘴,倔强道:“没说什么,只说他勾引爹爹。”.
      “啪!”一个巴掌下去,赵广脸上立时浮现出了五个清晰的印子。
      “爹,你打我?”赵广捂着左半边脸,委屈得眼泪在眼圈里直转“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打我?”
      赵云端肃着面容冷道:“广儿,我宁愿被你这样说的不是他而是我。你娘亲去得早,我扪心自问这些年有在用心教导你,却不知你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语。”
      本就是我强求,凭什么要他来受这样的委屈?
      赵广愣住了。

      暖风扬着柳絮吹在脸上,空气里似乎还有初开的杏花的味道,倒是放风筝的好季节。

      刘备用指尖描摹着面前的地图,正啜着杯中的茶,忽报在东吴的探子求见,玄德手中茶杯一顿——数月前孔明计赚了荆州,其后鲁肃来讨还,又被他巧言糊弄了回去,更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助自己取得了孙尚香这般的如花美眷,还借周公瑾之手得了西川。
      如今,东吴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探子道:“主公,东吴大都督周瑜已于几日前病逝了。”
      刘备大喜过望,孙权对周瑜多有倚仗,这不是天助他吗!可刘备心念一转,又不免担忧,孙权若将爱将之死归罪于自己,该如何是好?
      “文长,你去请诸葛军师过来一趟,他若问起,你便都告诉他也好。
      魏延不久前受降于关羽,刘备见其英勇,不顾孔明劝阻硬封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既为同僚,刘备还是希望能缓和缓和他们的关系。
      魏延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去,刘备忽然又道:“文长,若军师不在,记得去子龙府上看看。
      果如刘备所料,诸葛亮确是被赵云叫去了。
      “魏伯父找我爹吗?”赵统见了魏延,疑惑之余,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在找赵云。魏延摇摇头:“赵统侄儿,我是奉主公之命来寻军师的。”
      诸葛亮从室内安步行到庭中,不冷不热道:“文长找亮何事?”
      魏延施了一礼,沉声道:“军师,探子报东吴周公瑾死了,主公命余速召军师前去。”

      东吴的周公瑾死了。
      那个谈笑风声的美周郎,死了。
      诸葛亮与赵云对视一眼,据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遗憾之色。
      拜别刘备时已是深夜,孔明足下一拐,还是回了赵云府上——他方才说服了刘备允他前往东吴,他一个人去,明早便启程。
      赵云正伏在案上小憩,诸葛亮转身想走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衣袖被赵云攥在了手心里。随着他这一挣动,睡梦中的人也不安分起来,含糊地吐出一句:“军师...别走。”
      手上的力道却是一点也没放松。
      孔明好笑地看着赵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坐了下来,唇角扬起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清澈温柔的笑容,怎么也看不够地任目光散落在那人脸上。
      赵云的眉,是稍长的剑眉,正直而俊朗,他见过战场上的赵云,决绝果敢如修罗。可那双眉总是蹙着,似乎他每一次打完仗回来,面上都没有过多的欣喜,夜里有时梦见那些死在他枪下剑下的冤魂,每次看见赵云梦魇,孔明都会在心里默念:子龙啊,你生错了时候。
      赵云总是没有许多话,只偶尔在自己的调侃下回击几句,他话虽不多,心却极细,人也是极体贴的,自己初出茅庐时,整个大营,除了刘备,就属赵云对自己最好。
      看到赵云为救阿斗受伤时,说心里不疼是假的,可那时候他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的会应许赵云的倾慕。
      幸运的是,自己明白得还不算晚,这样,以后就会少一些遗憾吧?
      窗间过马,他们已经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了啊。

      风清月皎,白日里的疲惫席卷而来,孔明侧着身子倚在赵云身边睡了过去,手还覆在那人的腕上。
      次日天明,赵云迷迷糊糊地转醒时,左肩上的旧伤仍隐隐作痛,他却已无暇顾及——他看见自己的手里握着一件衣服,一件孔明的衣服。
      赵盯着手里的白衣看了好一会,忽然像想起什么了似的,火烧眉毛般跳了起来,也不顾复发的伤口犹在渗血,勾过几案上的长剑便奔了出去,只丢下一句:“替我禀告主公,说赵子龙去寻军师了!”

      诸葛亮正立在船板上。江风习习,他想起周郎。
      和孙权发生冲突的第二日夜,那个性度恢廓的周都督邀他前去饮酒,他说孔明,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吧?一样为情所困。
      他喝了很多的酒,酒至酩酊自说自话:“他到死都不明白我的心意。
      “为了保住那份可笑的友谊,维持纯洁的关系,我不说,也不敢说,于是我开始躲,以为躲得远远的不去见他才好。
      “直到那天。
      “我疯了一样赶回去,收到的却是他的死讯,和一封染了血的信。
      酒水混着泪水流经他的嘴角“我多希望回到那个把酒言欢的夜晚,告诉他我所思所想与他一般无二。终究还是太晚了。
      “孔明,我活不长了。”
      诸葛亮呼吸一窒,干笑了两声:“公瑾,亮夜观天象,公瑾命不当绝。”
      周瑜就着坛子喝了一大口酒,眯眼斜睨着他:“你何必唬我?我的命,我还能不知道吗?”
      孔明不语,他便又接着说:“没了孙伯符的周公瑾,可能看起来活得很好,却如行尸走肉,十年了,很辛苦,很累...也该够偿还知遇之恩了。”
      “公瑾,公瑾...”诸葛亮低声唤着,像是在思念一个相识许久的老友,隐约间,那声音穿越过千万个黎明黑夜,余音如在呼唤许多年后的自己......

      正独自伤神,忽然脚下船板一斜,回首间腰间蓦地一紧,那张放大的俊脸便欺了过来。
      “子龙?你!唔...”话未成章,唇便被狠狠堵住,一番唇齿纠缠后,孔明涨红着脸喘息着:“你怎么来了?”
      “军师能来,我怎么不能来,再说,你既然来了,我还能不来吗?”天知道他这一路担心成什么样子。见赵云板着脸,孔明自知理亏,却还是直起身子镇定道:“你旧伤复发,我本不想你跟着我奔波。”
      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赵云笑道:“你也知道,这是老毛病了,不打紧,你一个人去东吴,我不放心。”
      见了他一如既往明朗温柔的眸子,孔明顺从地依靠在他怀中,忽然道“子龙,答应我,不准殒命沙场。”身为武将,战死疆场本为荣光,他这样也许残忍霸道了些但他很怕,非常怕。.
      赵云想说,孔明,这种事,由不得我呀。”
      但他身上流露出的伤感让赵云心口一痛,忍不住许诺道:“好,我答应你,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一定要赶回来见到你才罢。”
      我不是一个会食言的人,既然我许下承诺,那么哪怕真的少了四肢、残缺了五官,我也一定会倾尽全力,赶回去见你,哪怕是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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