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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城 ...

  •   常安五年,冉府。

      “少爷!您跑慢点儿……”

      薄雾般地雪纱轻轻地挂在了手肘处,幸得有弯曲的手肘支撑,冉北纵身一跃,轻轻地跳上了树杈中央,随即右手一声,捏住了鸟儿的翅膀,把其紧紧地拽在手心。

      他仔细端详着,浑然不理底下已经焦急得不成样的小丫头。

      “少爷上面危险,您快下来呀!”

      冉北不语。

      丫头又是一声,“一会儿老爷上完朝肯定要过来,您且快下来同我过去洗漱吧!”

      “哦?”

      原来已经是晌午了?
      绸缎混着雪纱搭在树梢上,冉北左手掀了掀锤在肩头的长发,“你慌什么,我在同鸟儿玩耍呢!”

      按理说十四岁的男孩五官开始发育,轮廓逐渐硬朗,但冉北不同,前天他才过十四岁生辰,长相却还没脱出稚气。
      本就温柔的颚骨和微微上挑的眼尾,只有在阳光下才看得到的太阳穴上指甲盖大小的淡粉色印子,五官小巧而精致,向下颔首的时候,总是让人生起一股怜悯之心。

      小丫头叫梦桃,和冉北差不多大,是自进府开始,就侍奉在冉北身旁的人,自家主子在院子里跑半天了。她着急地抱着树干,像是要把冉北摇下来,“少爷可以把鸟儿捉下来,梦桃给您找个笼子关起来喂养!”

      她话一说完,就看见冉北蹙了蹙眉头。

      冉北赤着脚,把捉着鸟儿的右手高举,轻轻地捏了捏鸟儿的肚子,端详片刻之后说:“飞鸟属于天空,不应困于牢笼。”

      他说完就松开了手,随着鸟儿在掌中脱离,他长袖一挥,白衣缠身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像飘落空中的绸带,洁白无瑕。

      终于脚尖落地,冉北不紧不慢地说:“自当自由飞翔于天际。”

      飘落下来的画面落入梦桃眼中,她看着冉北拍手,“少爷您真的太美了,就连曲妃娘娘那么漂亮,都比不上您呢!”

      大概是民间传闻曲妃容貌倾城,冉北听完摇了摇头,因为自古以来,美都是形容女人的,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父亲呢?”说完就准备往卧室处走。

      梦桃赶紧拦住了他,“少爷,您要去浴房呢……”

      冉北皱了皱眉头,推了推面前的手,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叫他,“北儿!”

      “父亲!”
      脚步转了个方向,冉北一路小跑了过去……

      冉家偏院。
      冉阙从院门处的红柱后慢慢走来。

      他拢了拢衣袖,步伐稍微快了些,到庭院中央才停住了脚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刚跑到走到自己面前的冉北,眉头轻轻地颤了一下,“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说完,又看了看冉北身后的人。

      “这……”梦桃被吓得往冉北身后退了两步。

      冉北刚才低着头,“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眯起笑眼,解释道:“父亲,孩儿刚准备洗漱呢,这才穿了里衣……”

      冉阙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正午的太阳正好从树梢穿过落到了过来,一父一子的黑影投在了斜侧方的青石板上。

      “那好吧!”

      冉北的视线被牢牢地遮住,手心里面已经全部是汗,其实他也没听清楚冉阙那三个字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父亲的语气已经软和下来了。

      “嗯!”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听见命令从头顶传来,“下次不可这样,听说昨晚和你娘闹了一个晚上……”

      冉北咬住了嘴唇。

      冉阙:“自古以来,父母之言就没有反驳的道理!”

      “可……”
      意识到冉北要说什么,梦桃连忙跑出来护在了她的身前,“老爷,少爷昨晚跪……”

      “梦桃!”冉北连忙上前一步叫住了她,“父亲说的话,孩儿听就是了。”

      冉阙欲言又止地看着两个人,半晌之后,才把手搭上了冉北的肩膀,“父亲自然是为你好的,你娘已经在为你准备入宫需要的东西了,赶紧洗漱完,一会儿来书房见我,”

      冉北闭眼:“好。”

      半个小时后,冉北披着半干的长发开始往书房走,门槛还没有迈进,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父亲”。

      “进来吧!”冉阙在案桌前翻动书卷,头也没抬。

      冉北小心翼翼地走到冉阙面前,双膝轻轻地在跪在案桌的另一旁。

      “想通了吗?”冉阙问他,抬手翻了一页书。

      “……”

      冉家历代从武,家里男子身上的大将之气到了家里便是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威严。
      冉北在家排行老三,他是家里的一个例外,有意识起就好文不好武,冉阙也没有强求,只是请了老师专门教他。

      在从文的环境长大,一切都温柔了许多,所以每每看到父亲和大哥,都会下意识地害怕。

      冉阙抬眼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冉北,叹了口气,“整个阙安都最好的先生便是六皇子身边的那位了,你既然喜好读书,也定是一心向学,去宫里陪读自然是好的,到时候我也会派人在暗中护你,你还有什么害怕的?”

      “……我不是害怕……”
      “嗯?”

      气氛沉静片刻,冉北捏了捏拳头,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害怕……”

      他的这一句话让冉阙微微皱了皱眉头,冉北突然抬起了头,“我只是不想……”

      冉阙淡然翻书,“想与不想不是你说了算……”

      冉北:“可是我不想那样做!”

      声调的骤提让冉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严肃又冷漠地看向冉北,嘴里的话词接近冰冷,“我说了,父母的话,没有反驳的道理,”就在抬起手准备搭在冉北肩上的时候,冉北肩膀一搐,躲开了,冉阙的手最后落到了膝盖上,“就算是为了国家,你也应该那样做!”

      这不容商量的语气。

      是为了国家吗?

      还是为了一己私欲?

      冉北终于崩溃地埋下了头,断断续续地啜泣声响起,“难……难道孩儿的存在就是为了那样吗?”

      “……”冉阙不语。

      这夜里没一个人睡着,第二天天还未亮,冉北就被迫起身。

      这是冉北第一次进宫,也是他十四年来第一次踏出冉府大门。

      “少爷,少爷,您带上梦桃吧!”

      “桃儿,懂事点儿!”
      冉家大门口,梦桃被几个丫鬟架住往后拖。满头的大汗从额头滴下,混合着泪水侵蚀了衣衫的领口。

      皇家从来不是什么好地方,荣华与富贵不过是遮掩一切痛苦的伪装。即使梦桃没什么文化,他也知道,但凡沾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自家少爷那种不争不抢的性格,在里面指不定是要吃亏的。

      冉北这个时候突然转身,视线正好和自己的母亲相撞,对视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姚起碟很快移开了视线。
      那是很复杂的情绪,冉北突然想起前夜跪在母亲门口的样子……

      几乎每一个见过他和母亲的人都会说他们两个人像,就连父亲有的时候生气也会说:“你那个倔脾气完全是随了你娘,好的不学坏的学。”

      唯独冉北自己,觉得自己和母亲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母亲是名门闺秀,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少女时期便受到各世家弟子的青睐,可她自小与父亲有娃娃亲,所以长大之后自然而然成了父亲的妻子。
      在冉北的印象之中,父亲很爱母亲,但母亲永远都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对父亲是,对自己也是。

      那夜他跪在母亲门口,心里的情绪不是悔过,也不是难过,而是质疑,也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时候的眼神应该也和母亲一样吧。

      “少爷,老爷说,再不上车,就赶不上时候了,”父亲的随从跑来在他耳边轻轻地提醒。

      冉北轻轻地应了一声,视线迅速地从冉府的牌匾到梦桃,再到正在往回走的母亲身上扫了一遍,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阙安都东城大街上,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开过东城最繁华的街道,终究在城墙门口停下。

      “落这儿吧!”管家拍了拍衣袖,越过奴仆来到轿子面前,他伸出右手肘,微微躬身, “老爷,再过几步就是城门了,轿子真的只落到这里吗?”

      帘子掀开,里面的人伸出手搭在了管家的手上, “落这儿吧,近来国库告紧,宫中尚且节俭,几步路,避免遭人口舌,我和朗儿走过去就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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