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刀》林屿道末

1、序

　　“齐北末年，北相王萧安造反，民生寥寥，动荡不安，两月相战，萧安上位，改国号为安……”

　　“平天下者，得以民心；又九年，立其六子萧书延为太子，各世家争相供物，民以争相供奉；其得力右手，平北王冉阙，将其稚子冉北送进宫……”

　　“等一下！”听书人扔掉手中瓜子皮，举手，“冉北不是男子吗？”

　　热暑已至，阙安都已经逐渐闷热起来，酒楼的大堂内，聚集了大量休闲散事的城民……

　　说书人一顿，未尽其详，大堂四处听众纷纷附言，“既然已经出宫！为何把自己儿子又给送进去了？”

　　“但我听说萧六太子男女不忌啊！”

　　另一人也疑惑问：“话说，冉阙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从军，二儿子又是当今武状元，小儿子冉北生得一副好相，其相貌堪比天仙，冉王爷偏爱冉北，宫里回来之后，就关于内阁从未让出，怎么突然就舍得送人了？”

　　众人听之笑之，瓜子皮一片片落在瓜果盘中，像是雨滴落盘。

　　有人嗤笑：“未出内阁，就是没人看见呗，美丑谁能说清呢？”

　　帝王家的事从来都是大家口中的传说，市井小民从未见过，却总能描绘探讨得像是亲眼见过，知情者却只是唏嘘未敢开口，嘲笑声，质疑声总是潮起潮落，又总是想把希望和目光放到说书人的身上……

　　说书人是位老先生，说是在宫里有亲戚，酒楼给些月钱，总是爱说些奇闻秘事，大家都是闻名而来，若不说清，这名声可就没有吸引力了。

　　“其实……”他摇了摇头，拍拍蒲扇道，“等闲之辈怎么可能见到冉小少爷？陪读的时候，众皇子都想与其交好，怎叫冉小少爷怕生，不肯与同龄小孩交往，只愿意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转悠……”

　　“颇有心机啊！”有人附议。

　　“诶……”说书先生拍扇，“可能是心性不同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嘛，这不后来，冉小少爷与沈侯爷的小儿子玩到一起了吗？还有萧太子。”

　　“那当然，萧六皇子乃当今太子，谁都知道今后陛下去了之后，就属他最大，还真是会挑。”

　　“就是，谁不知道沈侯爷又是陛下的左膀。”

　　“这……”

　　——砰！

　　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引导了冉北的身上，说书先生刚想开口，就见讲台最前席的英俊男子拍桌站起。

　　“胡说八道！”
　　众人朝他看去……

　　男子眉眼凌厉，精干的发髻半梳于头顶，余发垂在肩头，深邃而又多情的双眼，不知是情绪的衬托还是与生俱来，给人一种距离感。

　　说书人抬了抬手中扇子，眼睛不自觉落到了他的身上。宽肩窄腰，身着蓝色披风，飒气凌然，腰间还带着一枚灵玉，晶莹剔透，一看便生与皇权富贵人家。

　　那当然是得罪不得的。
　　戛然而止的说书人扬起手肘擦了擦汗，双手连带着扇子放在了身前，往前挪了几步，“请问这位公子，有哪里不对吗？”他的后背微微含着，眼睛想看却不敢看的瞧了一眼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收回、

　　那人瞪了他一眼，像是心中的怒火还是没有消除，浑然不觉自己的气势凌然，胸腔重重地起伏之后盯着说书人，“先生说的可是冉家三子，冉北？”

　　“是……是……”

　　“如果我没记错，天下暂平之时，冉北小世子才舞勺之年，萧六被封太子，小世子不过也舞象之年，未及弱冠，为何进宫？”

　　他的发问让说书人直冒冷汗，直呼太子称谓是何等罪名啊，这人胆子也太大了！
　　说书人脑袋里思索着，这是哪家的小将军，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啊！殊不知自己手抖，拿着的蒲扇发出微风，“这……这这……皇家之事，自有道理可言。”

　　只见面前的人伸手一拂，把身后的板凳一脚踹翻， “两年，小世子大小身体不好，又正及弱冠，若不是太子色欲薰心，硬是把人抢了去，冉将军怎么可能下得了手？”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跺门而去。

　　“这位小将军是谁啊？没见过啊！”

　　“就是！”

　　“听个书而已，撒谁面呢……”

　　“反正都要死了的人，说两句怎么了？”

　　爱看热闹的人，等沈明朗出去之后才敢开口。
　　只有说书先生心里紧得慌，等看到那人出去，才松了一口气。他从胸前摸出了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神的时候，赫然看到被踹翻的椅凳旁的碎步布，上面的图案令他顿时脑海中记忆回旋——脚夹荆条，背负深弓的大雁……

　　莫不是？

　　蒲扇从手中掉落，“沈家外子——沈明朗，少年有成沈小将军？”

　　*

　　沈明朗，本名沈明朗。

　　众人皆知，他乃沈家外子，要说沈将军烽火战场数二十年，在每驻足之地留下了不少风流债。定安之后，直至晚年的某一天睡觉时从梦中醒来，像是中了蛊一样，托人去南北处的某个村庄里四处寻找，花了一个多月，才把小儿子带回。

　　“世子世子，老爷等您回去吃晚膳呢！”小跟班小跑地跟上沈明朗。

　　褪去少年气的沈明朗身长五尺六七寸，身材挺拔，尤其那一双长期锻炼的长腿，大步迈开，小跟班追上时硬是弯腰喘了几口大气，“世子才从边北回来，不知道现在的人都喜欢胡说八道，咱们冉少爷确实长得比天仙还好看的好吗？”他歪头看他。

　　只要是和冉北相关的事情，沈明朗都会下意识去留意。

　　沈明朗放慢了脚步，轻轻地“嗯”了一声，脚踝像是隐隐作痛，刚才的怒气已经散去，像是终于认清了什么事实。

　　小跟班继续说：“但是，冉北少爷为什么会被送进宫啊？少爷您知道吗？”

　　沈明朗皱起了眉头，双眼闭合又重新睁开的瞬间，脑海中那个净透白玉般的脸颊面带着笑容，往事烟消云散抓也抓不住，才消下去的气又上来了堵得胸口直发闷，“我怎么知道！”

　　他不知道，所以听说的时候才会有那样的情绪。脑海中的一袭青衣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你真的要走吗？”冉北得浑身颤抖着。

　　他多想上前一步抱住对方，可越是这么想，越是做不出，亭子里没有明灯，好在四处的灯火见影，映出了一片小天地，冉北穿着将军府侍卫的衣服，他是溜出来的。
　　那时的他们，就连见面也是偷偷摸摸。

　　沈明朗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小馋摸了摸下巴，“根本不是说书人说的那样，要是我说，就是萧六……太子强取豪夺，世子和他们一起长大，他小时候不就那样吗？特别是读书时候，侯爷处处都让你让着他。”

　　沈明朗回想起读书时候的事情来，他看见萧祁明也不能说争锋相对，一定程度上的好兄弟，若不是因为那件事……
　　“那若是那人本来就愿意呢？”

　　“愿意？”小馋摇头，“可是少爷，您不是和冉少爷从小一起长大吗？您外出两年，我可没少帮你们传信呢！”

　　“传信？”沈明朗想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后背把身后的小跟班撞了一个踉跄，半晌之后，他扭头看他，“小馋。”

　　“欸！”

　　沈明朗看他，“是帮我！可你曾有收到他的回信？”

　　像是想到什么，小馋仰头“啊”了一声，抑制住了将要出口的话语，然后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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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好艰难，会写完。现在关注我的以后都是老粉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