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灵》藏海虫二

95、拨开云雾见青天

　　“陌黎！”牧云海突然从床上坐起。

　　“云海，别动。”烛龙赶紧上前扶着他，道：“你腹部的伤还需要静养数日才能下床。”

　　“师父……”牧云海微微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师父，你知不知道陌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烛龙看了眼凌重熠，缓缓道：“师父也不清楚，不过，你要相信上古上神的力量，一定会找到陌黎破碎的魂魄。”

　　牧云海不再说话，眼睛低垂下去，蒙上一层湿意。

　　凌重熠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云海，你引灵就引灵，搞得这么血腥残暴做什么？”烛龙无语道。

　　“我自从炼狱出来之后，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引出的灵只能做成一个荼蘼花灵，可陌黎的母亲、大哥和姐姐，还有鹄族的那个统帅，我都得救，所以就……”牧云海吞吞吐吐道。

　　“所以就直接挖灵，用全部的灵力去救？”烛龙道。

　　“我想知道陌黎当时这么做的时候有多疼。”牧云海道。

　　花陌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嘴唇已经被自己不知不觉咬破了。

　　“那要不要我再给你补两剑来两掌？”一直不说话的凌重熠，实在是忍无可忍，道，“我还屠了半个黎乐族呢，你要不要再找找你体内还有没有灵泉可挖，再多挖几次，把他们全都救了？”

　　牧云海不抬头看他，冷冷道：“你还有脸说。”

　　“混账！”凌重熠说着就想冲上去揍他，被烛龙拉开了。

　　“你们两个！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斗嘴！尤其是你，重熠！三万多岁了，怎么还长不大！”烛龙道。

　　凌重熠气得眉毛挑得老高，袖子一甩，消失不见。

　　“哎，云海……”烛龙看着消失的凌重熠，道：“你也别生重熠的气，他也是为了救你。你看，你从炼狱出来之后，身体一直恢复不好，他留下了多少瓶从元神直取的血，都是为了你。”

　　烛龙说着，指了指案桌上大大小小的药瓶。

　　“其实我挺佩服重熠的，千古的恩怨情仇，说放就放，是个顶天立地、洒脱不羁的男儿。”烛龙接着道，“所以，你就看在他真心补过的份上，好好养好身体。就算不为他，也为了陌黎，好不好？”

　　第三个镜像。

　　灵力和武功尽失的牧云海，挨了唐影逸四剑，满身是血。

　　怀皖拖着他回到竹苑之后，牧云海将花陌宇的肉身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琉璃棺材中，沉入莲花池底。天山雪莲的根茎感受到召唤，紧紧裹住琉璃棺材，发出幽光。

　　牧云海再次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准备再次动身。

　　“少主，你又要去哪里？”怀皖道。

　　“还有几个肉身我需要去拿回来。”牧云海道。

　　“少主！你留在这养伤，我去！”怀皖忙道。心想，要是牧云海有个三长两短，估计凌重熠会当场劈死他。

　　牧云海也的确是筋疲力尽，加上完全没了灵力，也不再坚持，道：“那好，黎乐王族和鹧鸪统帅的肉身，务必要带回来。”

　　“少主放心！”

　　花陌黎紧紧攥着拳头，眼泪不可遏制地往外喷涌。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只有广成子和凌重熠才能这个法力重塑经脉，牧云海为了救他，跟凌重熠换了元神，替他在炼狱承受天雷烈火之苦。一瞬间，为什么在重华宫为他疗伤的牧云海如此冰冷，为什么他临死前眼前的牧云海如此不舍，通通都想明白了。

　　因为，他妈的，那个根本就不是牧云海啊！

　　花陌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临死前，牧云海痛苦地撕喊着：“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时间都不留给我！”

　　瞬间觉得心如刀绞。其实两个牧云海，除了长得一样，差别甚大。他花陌黎真的是瞎了眼、蒙了心了，才会看不出来，在重华宫的牧云海，还有追杀他和唐影逸的牧云海，根本不是真正的牧云海。

　　他甚至，连听他解释都不愿意，直接就选择了死亡。

　　“陌黎，希望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相信我。”

　　“陌黎，你可以生我气、可以不理我、可以打我、甚至可以杀我，但是，不要离开我。”

　　牧云海跟他说的这两句话，回响在耳边。他信誓旦旦地答应，可一个都没做到。

　　花陌黎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幼稚。

　　他似乎逐渐在明白什么叫爱。

　　很多事情承诺的时候很容易，可做起来，需要无比强大的内心，和坚定不移的爱。

　　他自以为是的爱，死去活来的爱，自始至终，不过是停留在嘴上罢了。

　　而牧云海的爱，不出声，不张扬，埋得很深，穿透可见或不可见的间隔，直达人心最深处。

　　这一路走来，他努力回想自己为牧云海做过什么，竟是一件都想不到。

　　遇到了事情，自己第一时间就去死了，留下牧云海，承受着生离死别之苦，还要努力帮他救回家人。

　　花陌黎擦了擦眼睛，登得跳起来，急道：“我要回去！”

　　“别急、别急，”凤凰拉住火急火燎的花陌黎，道：“等他说完。”

　　“小子，救你回来，是有正事交代你，不光是让你回去谈情说爱的。”陆压道君道。

　　“听说大名鼎鼎的陆压道君，生性胡闹打混，从无一天正经，居然还有正事？”花陌黎不耐烦道。

　　凤凰听罢，扑哧一声笑了。陆压道君略感尴尬，轻咳了一声，道：“这苍茫大陆都有我哪些传说？”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创始元灵的四大弟子，鸿钧老祖、混鲲祖师、女娲娘娘和你，前三个都对开天辟地有着汗马功劳，只有你，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天天玩得不见人，对苍茫大陆毫无任何功绩。”花陌黎道。

　　陆压道君笑了一声，道：“此话不假。我向来对开天辟地创造众生不感兴趣，就喜欢天高海阔、无拘无束。”

　　“说正事。”凤凰瞥了一眼陆压道君，道。

　　“哦。”陆压道君不情不愿道，“小子，当年，宇宙诞生之初，有一先天混元之元灵，灵窍初开，渐具神智。这元灵无意中于西昆仑得到宇宙之初的造化神器，经过不知多少年修行，元灵功德圆满，道法得成。在漫长难耐的混沌宇宙中，成为宇宙间唯一的一个“清醒者”，也就是创始元灵。”

　　“就是全宇宙的首位上神？”花陌黎问道。

　　“正是。随后，创始元灵利用造化神器的无上灵力，分别传授给四个徒弟一门修行的法门。创始元灵当年收了四大弟子，正是鸿钧老祖、混鲲祖师、女娲娘娘和我。大师兄鸿钧老祖，修“玄清气”，二师兄混鲲祖师，修“玄灵气”，三师姐女娲娘娘，修“玄空气”，而我，则修“玄明气”，合之则为“清灵空明”。

　　陆压道君继续道：“当时，天地虽仍是浑沌，却也算得上是灵气四溢。直到我大师兄鸿钧老祖收了个徒弟，名叫广成子。广成子年轻有为、胸怀大志、天资奇高，是我大师兄最宠爱的弟子。可惜，为了贪图修为增进，走了歪路。”

　　“什么歪路？”花陌黎道。

　　“无论是世间也好，体内也有，都有清浊二气。这修行，就是将清气上扬，浊气下沉。待到真正修炼到清灵空明之境，那便是功成身就。可广成子当年，野心太大，又和凌重熠较量了三万年，急于求成，便强行用南境花海将浊气吸出体内。”

　　“就是用的曼珠沙华修行？”花陌黎问道。

　　“正是。这清浊之气本就相辅相成，若想境界增益，只能按照正道修行，将体内浊气一点点净化。可广成子操之过急，强行将浊气打入曼珠沙华之灵。这曼珠和沙华虽是修炼清灵空明最好的载体，可这过多的浊气存于体内，却也是消受不了。接着，随着神魔大战一触在即，不光广成子，与他同辈的诸神也都听了他的，用此方法强行修炼成上神。”

　　“当真无耻。”花陌黎想到曼珠沙华为此受到的痛苦，都觉得五脏六腑疼。

　　“随着曼珠沙华体内的浊气越来越多，它二灵越发无法自控，这些浊气一旦汇集，变会冲出体内化形。广成子便抓了二人，分别关押，令他们永世不得相见，防止二灵体内浊气融为一体。可当时曼珠已经怀孕，在生产当日，女娲不忍二人分离之苦，便偷偷放了沙华出来，让他见了曼珠一面。”

　　“出生的那个孩子，就是……”花陌黎道。

　　“正是云海。结果二灵一见面，三股浊息便汇成一体进入曼珠体内，后经曼珠母体孕育，幻化成灵。而这三股浊息，最初都是从当年的上神身上出来的，是生灵中最肮脏、最龌龊、最残忍的念头，也就是你们现在说的贪嗔痴三念。”

　　陆压道君继续道：“广成子大怒，本想杀了曼珠沙华，将邪灵诞生前就诛杀。可关键时刻，凌重熠来救了他们，这邪灵也就在曼珠体内活了下来。灵胎生下来后，曼珠把它视为亲生孩子一般，曾想慢慢感化恶灵。可从广成子他们身上出来的这股力量何其强大，根本无法度化。”

　　凤凰接着道：“随着这灵胎做的伤天害理之事越来越多，曼珠只好将其送去昆仑，交给广成子处置。广成子尝试了很多种方法诛杀此灵，却都杀不掉，只能关着。可此灵能吸收世间一切贪念恶念恐惧之念，即便在昆仑镇压着，仍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越发强大。”

　　陆压道君有道：“最终，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威胁了广成子，成为神族长老，掌管神族一切事物。神魔大战结束后，恶灵以造物主的姿态，对各族予取予求。广成子制约不了恶灵，加上对自己曾经的做法也是悔恨万分，就想到一个办法：长眠。”

　　果然，他们当初的推测没错。上古上神相继长眠，果然是有隐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