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灵》藏海虫二

75、竹苑深深深几许

　　这一个月间，徽音国和笙羽国也没闲着。花陌宇和唐影逸回去之后，两族将现存古籍翻了个遍，可能找到的关于上古时期的所有史料记载，无非是凌重熠嗜杀成性，三万年来作恶不断，神族一直渴望对其教化，引其向善，可凌重熠非但不领情，还屠了大半个仙族和神族。

　　广成子最终忍无可忍，振臂一呼，带领仙神二族开始除魔之战。打了上万年，终于分出胜负。可由于凌重熠元神太过强大，一时之间无法杀死。于是诸神用神器施法镇压于炼狱，以炼狱之火和天雷日复一日伤其元神，等待元神消亡之时。

　　魔族已除，诸神开天辟地，度化万灵。万灵收到清气感召，逐渐启蒙，形成当今中原各族。首代上神看世间太平，便相继长眠，留下长老统领中原事物。

　　“什么玩意儿，看了等于没看，就跟小时候学的都一样。”唐影逸嘟囔道，“陌宇哥，你那里有什么发现吗？”

　　“一样，没什么新鲜的东西。昨夜仙翁来了封信，说估计现存史料我们是找不到什么的，只有从经历过上古之战的人口中才有可能知道点什么。”花陌宇道。

　　“经历过上古之战的，那就只有首代上神了？”唐影逸道。

　　“正是。仙翁在守着，看女娲娘娘的元神什么时候会醒，醒了自会通知我们。我们一动不如一静，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花陌宇道。

　　“好。”唐影逸道，“对了陌宇哥，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云海是花灵，黎儿又从小就喜欢去桃林玩。所以我去琼林取了三千桃花，用灵力化成一个仙桃屏风，此屏风毫无重量，可幻化成任何形状，你看。”

　　说着，袖口一挥，眼前出现一道桃粉色的花墙，发出幽幽的光芒。

　　“陌宇哥真是有心，他俩肯定会喜欢。”唐影逸道。

　　“你呢，影逸？”花陌宇问。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我觉得他俩都挺不要命的，容易受伤，所以我就偷偷跑去摘了几朵天山雪莲，加上一些药材，灌了我三成灵力，练了一些丹药。然后拔了几根羽毛做了一只羽扇，小的伤口扇几下就能恢复。再有就是去琼林酒池偷了十坛酒……”唐影逸道。

　　“影逸……”花陌宇走上前，拍了拍唐影逸的肩膀，道：“阿黎有你为友，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那到十二月初十我们同去。”唐影逸道。

　　“好，云海说到时候应龙会在徽音国东境旁边的森林里等我们。我们一早过去，不要让人发现。”花陌宇道。

　　“陌宇哥，我……我听义父说，你也快要成亲了……”唐影逸犹豫道。

　　花陌宇低头不语，良久后，缓缓道：“我已至上仙境，爹爹也想休息了，因此想安排我尽早成婚，接任族长。”

　　阳光打在花陌宇的侧脸，唐影逸看着这花树之下衣衫如雪、丰神俊秀的面庞，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崩。

　　在鹤宇国的花陌宇，衣着随意不施装点，却是意气风发、英姿勃勃，眼里散发的光芒挡都挡不住。如今，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虽穿着华丽精致的长袍，鎏金镂空的高冠，却看上去疲惫不堪，眼里不复曾经的光华留影。

　　成长与改变，就是不断的煎熬打磨，苦痛不堪。

　　曾经青葱岁月，温柔炽烈，最终沦落成山高水远，道声离别。

　　他们好像不该这样，又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前路浩荡，世间残忍。

　　选择打破桎梏的花陌黎，和选择接受现实的花陌宇，到底，谁才是真的幸福？谁才是真的勇敢？

　　紫骝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大哉至道，无形无名。渺渺亿劫，黄道开清。

　　与此同时，昆仑之巅。

　　千昊川跪在地上，双目含泪，道：“长老，殷离他……“

　　长老扶起千昊川，慈祥道：“昊川，当时交与你两鼎青冥樽，那是另外两位长老倾毕生法力才化出的神器。如今一鼎下落不明，另一鼎也没能将元神吸入。这次险些就要成功，谁知魔尊竟元神出窍，关键时刻救了龙使。”

　　“长老，都是我办事不力，但殷离也是为了效忠神族，还请长老看在我一族忠勇，救殷离一命。”千昊川哭诉道。

　　“昊川，不是我不愿救，只是事情没有完成，你族积累的功德不够，我爱莫能助啊。”长老道。

　　“可属下不知，在仙鹤殿门前，长老若是担心龙使体内的魔族元神残害苍茫大陆众生，何不直接将其诛杀？反而给了魔尊施救机会。”千昊川道。

　　“放肆！你这是在质疑本使吗？如今各族越发不听话，这黎乐族、墨羽族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对神族看似尊敬，实际上心里越发不当回事，这花鹰扬直接准备撂挑子去隐居不打算修炼成神了，沈千寻更是连修仙都懒得修，有几个小族群也一天到晚跟着他们嘻嘻哈哈，就连人族那个轩辕楚容也开始敢跟我谈条件了。”

　　长老顿了顿，又道：“一个个对不再敬畏神族，一个个都要翻天自治，这两千年了，一共才几个上仙飞升成上神，神族如今如此势微，我根本无人可用。我手上若再没有一个强大的元神力量，这苍茫大陆如何去管理？你呢？你难道不想灭了黎乐族和墨羽族，吸取他们纯澈的灵力，早日成神吗？”

　　“可是长老，我河络族这些年杀了那么多墨羽族，也没有一个人修成仙身……”千昊川吞吞吐吐道。

　　“那是吸的灵力还不够！”长老怒吼，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温和地对千昊川道：“昊川，你是神族最忠诚的信徒，我一定会帮你。这些年也是多亏了你了，广成子他们丢了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什么都不管了，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千昊川当场被这话吓得腿软，道：“长老，这话属下不敢当。能为长老驱使，是我河络举族荣耀。属下，属下只是想救活殷离……”

　　“你放心，殷离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定会救他。女娲石现在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就在黎乐族花陌黎那个小子手里。你找到花陌黎，抢回女娲石，我定帮你救活殷离。”长老道。

　　“可是，这花陌黎听说跟龙使去了清泠之渊隐居了？龙族的地盘，属下不敢打过去。”千昊川道。

　　“他会出来的。每三个月龙使就要去炼狱，以自身之血喂养魔尊，养其元神。只要他随龙使出来，你便可借机抓住他。”长老道。

　　“可这龙使，属下也打不过……”千昊川犹豫道。

　　“我来想办法，把他们分开。”长老道，“抓住他之后，第一时间封住他的灵脉。他黎乐族的盟誓可跟墨羽族传信，我估计他也有办法和龙使传信，因此，务必封死他的灵脉，防止有人前来相救。”

　　“是！”千昊川道。

　　自从花陌黎住进了泽渊宫，牧云海就弄来了一个沙漏，好知道今夕是何夕。否则这离泽宫无日无夜的生活，真不知道几时是白天，几时是夜晚。

　　十二月初七这日，牧云海突然心血来潮，说想去竹苑住几天，看看日出日落。花陌黎原本最近正跟一只几千岁的大海龟越混越熟、打得火热，又不想扫牧云海的兴致，就巴拉着海龟脖子道别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哥哥，为什么不唤应龙，要用灵气？”花陌黎踩在牧云海召唤来的花瓣上，问道。

　　“让它休息休息，我用灵气带你去竹苑也是一样的。”牧云海道。

　　“可路途遥远，哥哥不会累吗？”花陌黎搂着牧云海，吹着冬日的海风，感到有些寒冷，往牧云海怀里缩了缩。

　　牧云海用披风把花陌黎裹在自己怀里，笑道：“跟你在一起，怎么会累。”

　　到了竹苑，牧云海双手一挥，原来冬日干枯的枝叶徐徐开出了朵朵鲜花，不胜娇艳。竹苑原先东西南北各有一栋小楼，在千殷离带兵烧了之后，现在只剩南边一所。

　　牧云海带花陌黎推门进去，里面的陈设焕然一新。墨羽族的羽线金丝软榻、黎乐族的琉璃书案、龙族的深海萤石、人族的精巧玩具，还有一只大大的暖炉，把房间烘得暖洋洋的，似是春天。

　　“其他几个院子来不及修好，南苑被烧得最少，最易修复，我们就先在南苑住着。”牧云海道。

　　“哥哥越发学得机灵了，竟偷偷背着我干了这么多？”花陌黎看着如此温馨的房间，开心道。

　　“论起机灵谁比得过你啊？”牧云海轻轻刮了一下花陌黎的额头，道：“只是想让你住得舒服些罢了。”

　　“哥哥，谢谢你。此生有你，我觉得很幸福……”花陌黎拦腰抱着牧云海，温柔道。

　　“以后，等各族对我不那么仇视了，我再把这里修好，我们可以时不时来这里住，你就方便请你的朋友来玩了。在世间活着，总比在海底远离人烟要好。”牧云海道。

　　“哥哥，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一样。我四季有你，胜过世间无数。”花陌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