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灵》藏海虫二

60、一见倾心爱无悔

　　一路上，花陌黎都在琢磨宴席间的话。

　　轩辕楚容想推翻神族统治，应该是没错了。

　　牧云海恨上古诸神虐杀他的父母，囚禁凌重熠，并且亲口承认弑杀了赤松子、太昊二位上神。牧云海应该也是想推翻神族的。

　　故而，他二人应该是有着共同的目的而合作。

　　可牧云海当时那句“轩辕想要的跟我完全不同，我们只是恰好在达到各自目的的过程中，有一小段共同的罢了”又是什么意思？

　　那牧云海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还有宴席最后，轩辕楚容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更何况，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是牧云海通知他来屠村的吗？牧云海知道他自己一定不忍心拿走宇赫他们的庇护，正好轩辕楚容要杀了宇赫等人，就索性顺水推舟，这样宇赫一死，他花陌黎就可以再无负担拿走神农鼎。

　　“陌黎，你没事吧？”回到宸佑殿，唐影逸道。

　　“没事，影逸。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花陌黎道。

　　“你啊！”唐影逸苦笑一声，“别人头头是道，安慰自己全是苦笑。”

　　“前两天在人族读到了一首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花陌黎若有所思，道。

　　“陌黎，你……我……”唐影逸支支吾吾，甩了甩袖子，道：“我觉得，他对你真的很好。但是你……他……哎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他的有些事，你应该多去问问，比如他的身体状况啊或者他在干嘛啊，别什么都大咧咧地问都不问。”

　　“影逸，不是我不问。只是他不说的，我不想逼他。”花陌黎道。

　　想做点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如此弱小，如此微不足道。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花陌黎感到抓狂，感到无助。

　　能怎么办呢。

　　黑夜总会过去，白昼终将到来。

　　既然活着，就总得给自己一些希望不是。

　　未央宫另一侧，牧云海和轩辕楚容并肩而立，吹着秋日的晚风。

　　“我都说了那么多了，为什么不索性让我一口气说完？”轩辕楚容没好气道。

　　“反叛者的代价太大。我不希望他将来成为一个反叛者。”牧云海道。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

　　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轩辕楚容冷笑一声，道：“谁都可以牺牲，我可以死，你可以死，他就不能死？”

　　“是。”牧云海坚定道。

　　“你让他在一个看似美好的假象里过一辈子，不觉得自欺欺人？”轩辕楚容道。

　　“假象吗？不尽然吧。他的父母是真的，朋友是真的，族人是真的，快乐也是真的，这样过一辈子有何不好？”

　　“好，好。”轩辕楚容咬牙切齿道。

　　“当盲从成为主流，清醒就是犯罪。”牧云海道，“我只希望他在他的世界里无忧无虑。”

　　“云海，你这么心软，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拖累死，然后哭着来求我帮忙。”轩辕楚容玩笑道。

　　牧云海低头一笑，道：“别说的我们好像朋友似的。若有一天，魔族挡了你的路，你也会毫不犹豫想方设法杀了我。”

　　“不错。我一定会。”轩辕楚容笑道。

　　二人拜别。

　　看着牧云海离去的背影，轩辕楚容幽幽道：“有朋自远方来，又赴远方。朋友，保重。”

　　回到宸佑宫，看见花陌黎和唐影逸都在正殿，正在跟虎子道别。看着两个少年把虎子掐来捏去的，牧云海不由一阵头痛，走上前去，道：“不用担心，轩辕会照顾好他的。”

　　见到牧云海，虎子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奶声奶气道：“漂亮哥哥，那两位神仙哥哥说你们明天就要走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牧云海抱起虎子，道：“你以后跟百里将军好好学本事，我就会回来看你的。”

　　说罢，对宫女道：“百里将军在未央宫等着，你把孩子带去给他，其余人都下去吧。”

　　等到殿内只剩他们三人，牧云海对花陌黎道：“陌黎，你通知长老，就说神农鼎已经找到了，让他们取走。我们前路未知，不便带着。”

　　花陌黎和唐影逸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内心均想，你此行最大目的不就是得到神农鼎和女娲石，救出魔尊吗？交给了长老，你还怎么救人？花陌黎甚至都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牧云海张口，他就索性直接给了牧云海。

　　反正救就救呗，如果救出魔尊，能够平复牧云海多年对神族的仇恨，也是值得。大不了等牧云海救出魔尊之后，再将上古神器还给长老。

　　最重要的，他相信，以他现在跟牧云海之间的感情，即使魔尊出来了，牧云海应当也不会跟魔尊重返重华宫。

　　花陌黎和唐影逸毕竟只活了一百多年，没有亲临末日之战的残酷。不知道毁天灭地的力量究竟是如何。别说花陌黎和唐影逸了，就是花鹰扬和沈千寻，都不曾见识过。

　　牧云海苦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小鬼，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不需要神农鼎，交给了长老，你们也放心。我们轻装前行。”

　　花陌黎还略有犹豫，可是牧云海坚持，花陌黎便启动礼神之术，刚刚启动，略微担心地看了一眼牧云海，想着会不会长老来了看到牧云海在这里直接当场诛杀，谁知牧云海道：“无妨。”

　　花陌黎便深信不疑，敬待长老。

　　一盏茶后，一位长老出现在宸佑殿。一如既往的和善可亲。

　　“真是英雄出少年，才个把月就已经寻得第一件。不错，不错。”长老赞许道。

　　“长老谬赞。本就是我应做之事。”花陌黎道。

　　“好。为更好造福苍生，本使明日便将此神农鼎交给墨羽族沈千寻，此鼎灵气非凡，可炼奇药。配上墨羽族的医术，必将遗泽万年。多亏了花少主，此鼎才得以重见天日。”长老道。

　　“长老，这上古神器人人趋之若鹜，墨羽族尚无自保能力，若将这神农鼎交由墨羽族保管，怕是不妥？”花陌黎道。

　　“不必担心。墨羽族在仙族脚下，自有庇佑，本使也会留心。”长老坚持。

　　花陌黎也不再多言，既然是神族交给墨羽族保管，想必自有妥善安排。

　　“本使夜观星象，感知到女娲石应随女娲娘娘长眠在南境。二位小仙和龙使可顺此方向寻找。”长老说完，看了一眼牧云海。

　　“是。”花陌黎道。

　　“龙使可好？本使看龙使似乎身体抱恙。”长老道。

　　“都好。”牧云海道。

　　“那便好。得龙使相助，此行必更加顺利。诸位此番前往南境会路过鹄族。鹄族统帅鹧鸪翎，天资虽不及几位，却也是不世之才。诸位可代表本使前去看看，看鹄族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长老道。

　　“是。”花陌黎道。

　　说罢，长老便带着神农鼎消失了。

　　沐浴后，花陌黎躺在床上，仔细琢磨，百思不得其解。

　　这他妈的什么情况？从长老到牧云海都是戏精吗？

　　长老应该已经知道牧云海和魔族的渊源，可明知牧云海跟他们一起去寻找封印魔尊的神器，却毫不在意？

　　从竹苑伏击到青冥樽再到给沈千寻送药，明明都是在想办法除掉牧云海，刚刚那一套关切牧云海的说辞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都是他猜错了？

　　牧云海到底要不要救魔尊？让他就这么把神农鼎交给长老，是不是根本没有搭救魔尊的意思，而真的是如他所说，单纯的想陪着自己，护着自己，助自己成为上仙，再成神？

　　从长老，到牧云海，再到轩辕楚容，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好乱，好烦，好想把唐影逸抓过来揍一顿。花陌黎心道。

　　然而不容他多想，牧云海也沐浴完进屋，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个内袍，墨色的长发倾泻而下，不时流淌着水滴。看着牧云海这深邃俊美的脸庞，深不见底的眼睛，瘦削挺拔的身姿，宽阔紧实的胸膛，花陌黎也学着牧云海苦笑一声，心道，行了，瞎琢磨什么啊，乖乖认栽吧。

　　“怎么了？”牧云海看花陌黎自顾自地笑，一脸茫然。

　　“哥哥。”花陌黎道。

　　“嗯？”牧云海道。

　　“虎子说得没错，你真好看。”花陌黎笑道。

　　牧云海一笑，道：“你这年纪，风月都好看，爱恨都浪漫。”

　　这一笑，宛若天尽头的星星眨了眨眼睛，释放着无尽的温存与神秘。

　　“那哥哥给我讲讲你在我这个年纪怎么过的呗？”花陌黎撒娇道。

　　“我啊，”牧云海走到床前，躺了上来，搂着花陌黎，道，“我很小的时候在昆仑，不过那时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之后便在重华宫长大，那个时候的重华宫很美，重熠是个很讲究的人，重华宫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皆绝色。加上我父母本就可操纵万千花灵，当年的重华宫，美不胜收，就是现在琼林桃园也不及其万一。”

　　“所以啊，”牧云海继续道，”当年的我，虽然记不清了，不过我想大约也是跟你一样，上蹿下跳、无法无天，到处惹事。每每惹父母生气了要打我，总是重熠护着我。”

　　“魔尊是个什么样的人？”花陌黎问。

　　“我小时候他就长那个样子，长大了他的模样完全没变。现在虽因为元神受损，看上去衰老憔悴了一些，不过我觉得，他始终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哥哥，不想救他吗？”花陌黎道。

　　牧云海低头，微微笑了一下，道：“当然想。就算我说不想，你也不信吧。”

　　“听说若在炼狱最底层，终日要承受炼狱之火洗涤和净化灵魂的，比我们在世上所能忍受的痛楚更为剧烈。”花陌黎道。

　　“不仅如此，还有天雷。”牧云海眉间一丝隐隐作痛，道。

　　“这样日复一日，总有一天会元神俱灭的吧？”

　　“是。”

　　“既如此，哥哥为何不拿走神农鼎，救出魔尊？”花陌黎绕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牧云海把花陌黎搂得更紧了些，道：“陌黎，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也不是那么容易。比起这些，我更希望能够助你修为更进一层。”

　　“哥哥……”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牧云海缓缓道，“自从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闯进我的生活，我便觉得，只要有你，我所经历的一切，世间所有的刁难，都可以被原谅。陌黎，你可以生我气、可以不理我、可以打我、甚至可以杀我，但是，不要离开我。”

　　牧云海一字一句的说，语气格外平缓冷静，可字字千金，砸在花陌黎心头。

　　当晚，花陌黎格外投入，格外动情，以至于牧云海不得不一直吻着他的嘴，防止他动静太大，吵到隔壁唐影逸。花陌黎觉得，牧云海看上去强势霸道，其实内心深处非常温柔。二人每每水乳交融之时，牧云海总是对他格外轻柔，格外温存，非常照顾他的感受，生怕弄疼了他。

　　不愧是两千多岁的妖孽，真懂世间温柔。他觉得牧云海早晚有一天会把他溺死在温柔乡里。